顾年望了少女一眼。他没想到祝酌尘能认出来这个阵法，毕竟他自己都不认识。到此时，他对这个少女的兴趣变得更大了些。
有点不简单啊。顾年不着痕迹地想着，目光再看了那煜黎一眼，后者依旧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似乎在等着眼前这场好戏的开场。顾年心中暗骂了一声，定了定神，转过头来时，却看见祝酌尘兀自开始对着空气施展剑法。
不，不只是剑法。顾年放细感知便知，这是“破阵子”。
破阵子是所谓“玖剑成歌”中的第三式。阳界黯界皆是赫赫有名的玖剑成歌竟然被一个少女就这么使了来，顾年确实感到有些愕然。
怪不得这少女看起来剑法就比那男人高深不少，修习了这等剑法，用起剑来当然比一般人要强上不少。
顾年轻舒了一口气，手上掐了一个招式，血红色的元气在他手指间燃烧，配合着破阵子的路式，他将自己的元气铺撒开来。
祝酌尘看了他一眼，两人眼里互相带着讶异，随后顾年沉声道：“凝神。”紧跟着手中长戟一动，划出一刀血色般的红光，随着破阵子的展开而展开来。
那阵中的丝线朝着人身上涌去，顾年猛然挥戟，挡在祝酌尘面前，锋利的戟刃切开了那些线，尘湮下潜，吞噬着那根入地下的阵法。他背后祝酌尘长剑后撤挥开，沉喝道：“破！”便见地上显现出那阵的模样，散发着极度令人不适的灰白色光芒，同时也引得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
起雾了。
顾年心中暗暗一沉。他方才中过一次毒雾，他绝不会再中第二次。他敛住自己的元气，只留一点血色的元气在长戟上流转，不着痕迹地召回了尘湮。
细小的颗粒环绕在他四周，隔绝了雾气与顾年的接触。
“屏息。”顾年沉喝道，尘湮迅速吞噬了他周遭的些许薄雾，而后又迅速散开了去。几次呼吸之间，顾年便已然锁定了阵眼的位置，瞬时，血红色的元气在那阵眼处燃烧了起来。
祝酌尘反应不慢，在看到那血红色的元气燃烧起来时，立刻意识到了那是阵眼的所在。她飞快地抽身，轻功驾起，朝着阵眼方向而去，手中长剑快速挥动，一抹淡淡的银光在她长剑上流转，一个银色的阵法在她脚下闪了一下，又倏然消失了去。就在这一瞬间，顾年才能在祝酌尘身上清晰地察觉到那抹阳界特有的元息。
这种生灵所带的元息给顾年的感觉有些微妙。在短暂地发愣后，他立刻认出了祝酌尘手中的剑法。
飒逸。玖剑成歌第四式。
这招极其适合自上而下进行攻击。顾年心中仍旧被“祝酌尘会剑歌”这件事震惊着，脚步已经跟上了。
元气从顾年手中的长戟上溢出，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尘湮肆意地铺开来，为顾年提供着广阔的视野，顾年能清晰地看到，祝酌尘手上跟着剑歌到了阵眼之处，银白的光芒闪烁着，朝着地面轰然袭去。
大地上灰白的阵法震动着，斑驳的光影之中，只听到一声细微的断裂声，地上灰白色的阵法轰然崩塌，又是一阵大风刮起。
“撤！”顾年道，身上的元气没有再收敛，爆发出来，燃烧出强烈的血色光晕，迅速蔓延，几乎瞬间冲散了隐隐约约的雾气。
顾年站定了身形，脸色略沉，看向了一旁的煜黎。
那煜黎没有任何动作，始终站在原地，好像他不存在了一般。
顾年有点摸不透这个煜黎的想法了，自从他突兀地停止进攻之后，顾年对待他已然变得谨慎至极。但是直到现在，儡阵已经破除，他也没再有任何的反应。
顾年提着长戟，收回了目光。儡阵既破，他决定也先按兵不动，便扶着戟，轻呼一口气，凝神，道：“祝姑娘，你为何会这剑法？”
祝酌尘眼神一凝，皱着眉望着他。
顾年不知道自己又哪儿说错了，也不想再想，便按着戟，原地坐了下来。他没有收回尘湮，就让它们四处探查着，手中掠过一道红光，长戟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然而任凭尘湮再怎么仔细搜寻，也再找不到任何其余生灵的气息了，周围除了他和祝酌尘，以及那个男人和煜黎，没有别人了。
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追着煜黎进了这深山之后，褚延去了哪儿。
半晌，祝酌尘低声道：“顾公子为何认得这剑法？”
顾年顿了一下，他望着祝酌尘，无声地笑道：“祝姑娘可不能小看黯界来的人，这种东西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环视一周，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似乎恢复了意识，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顾年不禁挑了挑眉。
看来是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恢复神智。顾年注视着他，感觉到他身上不再有先前那抹诡异的杀气，稍微放心了些。
顾年摩挲着泥土，尘湮警惕地收回来环绕在他周围，隐入黑夜，匿去了气息。
男人脚步蹒跚，很快便已经离顾年仅几步之遥。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祝酌尘亦转向了他，手指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然而顾年没有想到的是，男人的长剑猛然插入土地之中，他单膝着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顾年被男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没有开口，就跪在那里。
雨越下越大，顾年没有穿神吏那件黑色的斗篷，此时衣衫被淋得湿透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就这么站在男人面前，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没有开口。
隔了一段时间之后，顾年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召回了尘湮，黑色的颗粒强制将男人扶了起来。顾不得男人脸上倏地变得诡异的神色，他沉着脸，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别在这儿磨时间。”
“神吏……”男人开口了，声音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神吏如果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顾年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焦头烂额，却没有说什么。
祝酌尘皱起了眉，她望向男人，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终是没吭声。
“鄙人章祠肃。”男人声音虽然颤抖，却依旧咬字清楚，他望着顾年，露出一个能称得上是惨烈的笑，“神吏，是有办法带人去冥界的吧？”
顾年眉头一挑，脸上神色顿了一顿，重新换上了他常挂在脸上的那抹笑意。他低了低头，散乱的发丝掩住了他眼中神色，道：“怎么，你还是想去你不该去的地方？”他看向了煜黎去，颇为讽刺地道，“你们可真是有些意思，明明在自己该待的地方生活得好好的，却非要想着法子去彼界。”
关于跨界的事，说来是单纯的禁止，但是两界实际上却有不同的规定。黯界那边除却设立“神吏”位可以长期自由穿梭两界以外，还有一种短期通牒可以供黯界生灵申请：虽然阳界元气稀薄，但是黯界生灵自身能产出元气，并且是具有大量储藏元气的能力的。申请的通牒一般时限不得超过一月，且一年至多能申请一次。
总体而言，对于黯界生灵进入阳界这事，只要不影响阳界本身，大都还是可以给予通牒让黯界的生灵能进入阳界。但是对于阳界人进入黯界这事，限制就要严苛多了。
阳界人是完全不被允许进入黯界——这并不是对阳界人有偏见亦或是蔑视，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保护措施。阳界人的身体素质比起黯界的生灵差太多，纵使是那些修真者亦或是所谓的玄卫，都全然不及黯界的生灵。常年生活在黯界的生灵对混沌域早已习以为常，能够在元气驳杂而混乱的混沌域正常地行走和生存，但是对于阳界生灵而言，不说混沌域了，黯界便已是致命的存在。
黯界强大的威压几乎能立刻将阳界的生灵碾得粉碎，纵使你拥有相对而言较高的修为，也需要大量施用防御类的术式以抵御混沌域的威压。黯界过于旺盛而驳杂的元气不适合阳界生灵生存，他们一旦进入黯界，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所以，基于生存因素，黯界是绝对不允许阳界的生灵进入的。
祝酌尘皱着眉望着顾年。她沉默了半许，站在顾年身边，道：“我听闻阳界人去往冥界会……”
会粉身碎骨。
她顿了一顿，终究是没有说。
“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我也不会放弃。”章祠肃脸上那抹刻上去似的严肃与惨烈的笑容揉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神色。
顾年盯着他脸上那诡异的神色，皱了皱眉头。
这个去黯界的传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总有人不惜粉身碎骨也要去黯界？
“你应该放弃，你去那里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做不了。”顾年应道。尘湮在四周环绕着，再也寻觅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他感到有些疲惫，由不得露出苦涩的一笑。
这才来阳界接的第一个活儿，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顾年捏了捏眉心，放细感知，一点也不出他所料，裂缝的气息始终混在湿润的空气中，顾年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我别无选择。”章祠肃低低地道。
祝酌尘眸子暗了暗，嘴里却冷哼一声，道：“没有什么是别无选择的。”
顾年看了她一眼。少女的衣衫亦被雨淋得湿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剑柄上轻叩着。她垂着眸，脸上仍然挂着那抹不耐烦，顾年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只看到她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孤傲的样子。
顾年想起跟着祝酌尘的那几个随从，想起祝酌尘在对自己出手之后说的话。
“我恨它们。”
祝酌尘跟黯界的某个种族有着弑母之仇。
顾年不知道她有怎样的过去，也不好妄下定论。他顿了半许，目光移向男人，道：“黯界绝对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去向那里没有一丝活路……”
话音未落，顾年便通过尘湮感知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是他之前察觉到的那个。他心底一惊，脸色已然是一变。
此时他转头看向煜黎时，发觉后者面上的那层遮掩面容的薄烟已经消失，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的面容憔悴，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当然，黯界生灵不会老去，向来不能用外貌判定年龄。
顾年皱了皱眉头。这个煜黎没有老去的面容，但是却能从他脸上轻易看出岁月的痕迹，流露出一种古怪的老气。很显然，他修为不低了。
两人对视着，互相没有说话，倒是章祠肃对此毫无察觉。他兀自摇着头，否认着顾年的观点，注视着他年轻的面容，道：“冥界人不老不死，这是事实吧？”
听到这句话，煜黎这时目光才转向了章祠肃。岁月没有在他脸上雕刻出丝毫皱纹，他低着眉，一声不吭地伫在那儿时，看着就像个略显老气的年轻人，然而他身上那股苍老的气息却能让人实实在在地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
祝酌尘目光亦落在顾年年轻的脸庞上，随后望向了煜黎。
“不老，这是真的，”煜黎开口道，他略抬眸，目光又转向了祝酌尘，随后自嘲的一笑，道，“你们觉得……我有多少年龄了？”
顾年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却没有回答，手中血色的红光闪过，长戟已经被他按在了手中。
尘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抹气息的靠近，此时再看到煜黎的举动，顾年只觉得心底一沉。
煜黎注视着顾年，倏地，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之中，周遭的风悄无声息地变大了。
“修为几千年有余，十八年前源煜之乱受到重创……随后常驻阳界。”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透露丝毫的气息。
顾年手指本能地做出了一个极快的握紧动作，暗红色的光从他手中的长戟上流过，却又闪电般地消失了来。他转头，望向了来人的方向。
“好久不见，明舴檀。”褚延身着黑斗篷，他身上没有被雨水淋湿，亦是一点气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却让人看到他不寒而栗，似乎他散发出了一种诡异的阴森。
有趣的是，顾年之前察觉到的那个气息并不是褚延，到此时，他仍旧能感觉到那抹气息在不远处徘徊。
顾年的目光落在了煜黎身上。
明舴檀……
顾年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在一些年代久远的书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他记得这算是一个能名载史册的人。
却变成这眼前般模样。
那煜黎——亦或说明舴檀定定地望着褚延，倏地，他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带着苦涩。
“褚延……好一个褚延……我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能再看到你……”明舴檀低低地道，他手里亮起了淡淡的光芒，竟然透露出一抹骇人的杀气来。
几人的目光皆望向了他去。
顾年做了一个收手的动作，尘湮迅速靠拢回来，围绕在顾年身旁，细碎的黑色粉末般的颗粒在他身边浮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却隐隐露出一抹静谧的死气。
祝酌尘和章祠肃几乎不约而同，一个拔剑，一个从地上抽剑，长剑皆是被二人抓在了手里。
褚延没有亮出武器。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明舴檀的动作。
顾年是货真价实的年轻，但是褚延和明舴檀都不是。
岁月在明舴檀身上留下苍老。
岁月在褚延身上留下深邃。
“你说你……你说你现在怎么又要在这里出现？为什么？”明舴檀沙哑地笑着，他望着褚延，近乎嘶吼，脸上的笑意没在黑暗里，两个阳界人可能看不见，但是顾年和褚延却看的一清二楚。
狰狞的杀意从明舴檀眼里喷涌而出。
顾年眉头拧在一起。眼下看褚延和明舴檀的反应，此二人应当是之前就认识……看起来可能生过一些小摩擦。
这一天诸多的事情让顾年感到焦头烂额，他无暇再去思考，血红色的光飞快地流过他手中的长戟，尘湮收回，围绕在了他自己的身边。
与此同时，顾年清晰地感知到，先前那抹不同寻常的气息骤然出现了一行人的附近。
怎么回事……
明舴檀突然道：“章祠肃，你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
顾年一时愣了一下，便猛然看到章祠肃脸上表情突然空白了。顾年跟着他空白的神色，大脑也跟着空白了。
“我想……用我的命，换我儿子的。”
顾年瞳孔猛然缩小。他此时又一次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先前所提的山名和众说纷谈的传说，以及之前事发的种种。
褚延最开始提到过，“进山林能得到神明的庇护”“画阵就能召神”，都是些无厘头的传言，眼下看来可能还有人进山林是为了向所谓的“神”祈愿。
很显然，这个缚神山里的“神”就是明舴檀折腾出来的东西，是他划地造“神”的产物。他从裂缝里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不属于阳界的元气，以此作为神迹来向镇民传达神或者鬼的存在。
真是荒唐至极。顾年始终不理解这镇子上神和鬼的传言到底是怎么一起传起来的，有的人惧怕鬼扰而人心惶惶，有的人却向往神而奔赴山林。
顾年长戟一动，一道强烈的红光散开来，同时伴随着尘湮铺开，顾年几乎瞬间找到了那抹被他始终察觉到的那抹不同寻常气息的主人。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明舴檀，只看到随着明舴檀的抬手，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数条丝线从光球中喷发而出，肆意地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开。
“小心！”褚延沉喝了一声，他话音未落，便见祝酌尘已经挥剑而起，剑法已经随着她手中的长剑施展开了来。
顾年则提戟在空中挥出一道红色的刃气，对准光球而去。
雨突然下得大起来，一道惊雷在众人头上炸响，雨声混杂着雷声，瞬间变得嘈杂了。
祝酌尘的剑法和顾年打出的红光几乎同时到达光球处，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穿过雷雨声而传出，两人同时一凛。
大地震动起来。
瞬间，顾年辨别出了那抹气息是黯界生灵的气息——因为气息的主人瞬间爆发出了他的元气，驳杂，混乱，竟然与光球呼应，丝线铺开，元气燃烧，扩出一个圈。
“这是什么？”祝酌尘近乎吼叫的声音传来，顾年不答，手中捉紧长戟，拉住祝酌尘后撤开。祝酌尘提剑挥开，一道剑气对着光的丝线而去，竟然生生劈断了那些丝线。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断开，丝线又在空中波动着重新结合在了一起。驳杂的元气波动起来，与之前顾年感受的阵法如出一辙。
儡阵。
褚延身上的气息不再隐藏，他的元气散开来，瞬间凝结成结界，挡住了冲着仍然在空中的二人而去的丝线：“分头行事！”
褚延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顾年耳里，顾年递过去一个了然的眼神。
褚延临时掐的的结界只挡了一瞬，就破碎开来。
“用剑歌！”顾年喝道，他挥戟，尘湮诡异地铺开，红光熠熠，挡住光球的丝线又沉入地，竟然无声无息地吞噬着地面未完全成型的阵。
尘湮，所过之处，化为尘埃般湮灭。
祝酌尘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手上的长剑挥舞起来，蓬勃的生灵气息从她身上溢出，竟然有一丝淡淡的银光绕在了长剑上，随着她手起手落，剑歌已经被她使了出来。
地上灰白的阵法与黑色的尘湮交错，顾年放开祝酌尘，脚下轻功瞬间发动，直冲着那个与明舴檀呼应地黯界生灵而去。
褚延则是手上按着短镰，正面迎上了明舴檀来。他的元气燃烧起来是金黄色，里里外外透露出一股奇妙的古朴，呈现着金属质的锋利。
褚延身上仿佛有种奇妙的气场，把接近他的东西都排斥开来，此时与明舴檀近身，绚烂的光芒炸开，金属质的碰撞声在空中不断响起。
“明舴檀，你是觉得你有把握把我们都干掉吗？”褚延目光在如人偶般驻在原地的章祠肃身上停了一下，随后看向了熟练使用着破阵子的祝酌尘，颇为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目光最后回到了明舴檀身上。
明舴檀脸上只有一片狰狞，看不出其他情感。
祝酌尘强大的剑气快速扩开，打到空中的光球上，切断了光球伸出的千丝万缕。
顾年火焰般的元气缭绕到戟刃上，长戟上红光炸开，他与那黯界生灵短兵相接，元气相撞，几乎瞬间互相识别出了对方的种族。
顾年是来自黯界城的人。
而那黯界生灵是来自混沌域的妖族，砾覆。
“……有覆于石砾者，可纳天地万物之气为己用，包容驳杂，是为砾覆。”
元气是黯界生灵的力量来源，也充斥在黯界的天地山水之间，庇佑着万千生灵，也孕育着各种精怪。充斥自然之间的元气种类多种，驳杂混乱，难以被各种生灵调用。唯有砾覆这样的种族，能够容纳各种各样的元气，并顺利地调用它们。
空气里的驳杂的元气让顾年皱紧了眉。他的目光和那砾覆撞在一起，顾年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但是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意外。
不知道他是在意外顾年的尘湮，还是顾年称得上是磅礴的血色元气。
“你觉得顾年打不过那个砾覆。”褚延看着明舴檀，一字一句地道。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什么感情，“你怎的在怀疑神吏的选拔机制？”
顾年长戟一动，带动着火焰般的元气，速度丝毫不因为他之前中过毒受过伤而减慢，戟刃所向，精准地冲着砾覆的要害而去。
空中的破阵子最后一式打出，光球被祝酌尘切开，炸裂出夺目的光芒。
顾年的尘湮为顾年提供视野，同时围住砾覆，破坏着儡阵，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褚延自下而上提起镰刀，光芒遮蔽了他的视线，却不遮蔽他的感知。两人打在一起，明舴檀竟然一改之前败于顾年的身手，与褚延相对，丝毫不落下风。
“每一个能从黯界城通过考试来到阳界成为神吏的一员的，都有不容小觑的实力。”褚延语速不紧不慢，动作却非常快，丝毫不愧于他身为神吏一族的强大。
他猛然加大力度，将明舴檀击退两三步来，镰刃一动，改变了攻击方向：“何况你久不在黯界，不知目前的神吏都是什么水平，更不知这个神吏是什么水平。”
“年轻，有天赋，亦努力。”
顾年听不到褚延用波澜不惊的语速在夸着自己。他步步逼退砾覆，血色的元气在空中炸开，如火焰一般蔓延，伴随着尘湮从四周向顾年聚拢，汇成一道，顺着长戟，对着砾覆直冲而去。
祝酌尘破阵子施展完成，她落地，没有丝毫犹豫，剑锋一转，便也冲着砾覆而去。强光影响着她的眼睛，却不影响她循着顾年的元气而去。
纯净，磅礴，如火焰一般。
砾覆驳杂的元气爆发出来，竟然丝毫不比顾年的元气弱。两股元气相撞，引得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又瞬间爆开。
不是办法。顾年提戟后撤跳开来，随着他后跳，他所有扩出的元气又在瞬间被他收回。
顾年的元气打的是爆发，不是消耗，所以他能极快地爆发出大量元气又极快地收回，快得令人咋舌。
强光，雷声，大雨，爆发的元气，金属质的碰撞声……糅在一起，格外混乱。
“顾公子！”听到祝酌尘叫了自己一声，顾年回过头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少女。
祝酌尘手上握着长剑，驾着轻功向着自己而来。
剑歌调动的是天地间的元气，所以除了消耗体力较多以外，对用剑者的元气没有过多要求，但相应的，要练成也格外困难。
祝酌尘在没多长的时间内连续打出三次剑歌，体力却仿佛没受到太多影响，着实使顾年有些惊讶。
祝酌尘有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力量。
顾年没有多说什么，脑子飞快地转动，对着她轻摇了一下头，道：“他借助着来自黯界的元气……这样是耗不过他的。”
祝酌尘看了顾年一眼，略微一顿，道：“既然是借助，定有源头，断其源头……”
顾年点头道：“对，我准备去源头。”
“何处？”
“裂缝。”
裂缝的气息仍然混杂在空气中，顾年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它的位置。
祝酌尘蹙眉，道：“你能找到它的所在？”
顾年看了伫在原地没有追过来的砾覆一眼，道：“虽然只能找到大概方向，不过……”
顾年不知道为什么砾覆没有追过来。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头浮现。
大地在震动，顾年突然看到，那个砾覆举起了一只手——
伸向了章祠肃的方向。
一杯茶，一包薯片，一个打戏写一晚。
顺手改了一下某位煜黎的名字。之前的名字有点容易被混淆，于是改作明舴檀。
然后这里说明一下，把元气聚集在武器上相当于给自己加一个攻击和攻速的增益（误）
顺便我这个打戏是真的写的拉……后面再修，再修。
第6章 五_儡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