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意首日直播成绩很好。
下播的时候，曲南鑫三人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相信朋友的水平是一回事，但能不能火毕竟还有其他因素，比如运气、人缘、运营。这么好的一个开门红，让他们几个都很兴奋。
玩游戏需要高度集中，许闻意一不留神就连续播了十一个小时，关游戏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了一整天，满身的困意直直冲上脑壳。
他眼睛又酸又涩，捧着手机在小群里跟三人打了声招呼就去睡觉了，而剩下三个则已经开始鼓捣起后面的计划。
南星星：意哥水平当然没的说
南星星：但是要继续搞热度是不是还得再弄点别的？
一泉超人：意哥要是露脸肯定能爆。
一泉超人：但是我觉得他估计不愿意。
Xiao：以现阶段的目标来说不合适。
南星星：那怎么办？
南星星：[胖橘瘫.jpg]
Xiao：意哥没有签约，为了以后考虑，也不急着签，运营方面的事情我们要先做起来。
……
三人一直讨论到半夜，从建粉丝群到论坛里发帖推广，基本把能想到的都安排上了。
许闻意第二天九点才醒，一起床就看到小群上99 的消息提醒。他点开往上翻了翻历史消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二字在输入栏里，被反复删除又打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发送键。
最后还是发了一个最大额度的随机红包，红包备注：雪糕钱。
*
转眼就到周六，固执的生物钟早早地将齐珩唤醒。
阳光穿过纱帘后不再刺眼，昏沉沉地将整个卧室填充为一个安静的浅黄色的空间。
齐珩看了一眼旁边仍然闭眼安睡着的Omega，轻手轻脚地坐起身，一个人下楼去了。
一个半小时以后许闻意才醒。
自从开始直播，许闻意的作息时间就开始往后拖延，最近两天起床时，齐珩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家里都是空荡荡的。
进入暑假后就逐渐模糊的时间概念，让许闻意根本没意识到今天已经到了周六，于是打着哈欠下楼时，就被客厅里抱着笔电看新闻的Alpha吓了一跳。
许闻意悬在空中的脚顿时缩了回去，在楼梯上远远地道了声“早”。
齐珩听到声音后回头，看见了刚起床还没收拾自己的Omega。
许闻意直接穿着睡衣下楼，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乱蓬蓬的头发上，朦胧气裹了满身。
那种迷糊又不设防的样子让他多了一些孩子气，齐珩下意识就放轻了语调：“早上好。”
阿姨早上不在，但多了许闻意这个常住人口，还是尽心尽责地准备了一些早餐能吃的东西。许闻意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看见冷冻室里用密实袋封装好的鲜肉小馄饨和冻成冰块的高汤。
他知道齐珩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在上锅前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声：“阿姨做了馄饨，你要吃一点吗？”之后就不出意料地被Alpha婉拒了。
许闻意没有继续劝，应了声“好”表示知道了，便自己动手开火。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只有厨房里偶尔传来一点声音。
许闻意把馄饨倒出来码在盘子里，小锅里铺了点水，再把高汤块下锅等着煮开。
没一会儿，锅子里沸腾的汤汁噗噜噗噜地响起来，许闻意靠在流理台边慢慢等。
齐珩见他手上不忙了，开口问：“今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隔得有点远，许闻意没听清楚，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齐珩重复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今天休息。”
许闻意有些惊讶，他没料到齐珩会愿意把难得的休息日用在自己身上。不过仔细想想，结婚后共同渡过的第一个周六，哪怕只是出于伴侣的责任，对方会出口询问也很正常。
齐珩在待人接物上很有一套，许闻意结婚前就已知晓，并不反感。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齐老太太和他妈聊了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一起走了，留下空间让两人独处。
许闻意头一回参加这种目的明确的相亲，心里抵触，不肯主动开口说话。
他知道自己那时很不耐烦，脸色一定不好看，但齐珩非但没有因为冷遇而生气，反倒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温和又绅士地给他递了台阶：“你是被你母亲叫过来的吧，不用担心，过两天我会和我祖母说清楚的。”
许闻意终于抬头，看见对方礼节性的微笑，随后桌上的点心碟就被推了过来，“这家东西做的不错，随便吃一点，就当学习之余休息一会儿。”
齐珩的好涵养是拜优良的教育所赐，不管是对陌生人还是自己的伴侣，都能摆出周全的姿态，不过许闻意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约会需要精力和时间，他不认为齐珩会喜欢跟着他去逛游戏周边商店和网咖，以他们目前的熟悉程度，他还没什么底气要求对方迁就自己。
于是许闻意安静了几秒，就十分善解人意地拒绝了：“没关系，你好不容易休息，不用管我。”
齐珩猜到许闻意会跟他客气，正准备再问，炉子上煮的汤却在此刻扑了出来。
“滋啦”一声，许闻意手忙脚乱地去关火，而齐珩刚要冒头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算了。
于是就这样互不干扰地，看着许闻意自己吃完早饭，收拾好餐桌上了楼。
周扬之前的一番话确实给齐珩提了个醒。
毕竟是新婚，哪怕做做样子，也不能太过敷衍。齐珩把最近晚上的应酬一概推了，没完成的工作也是尽量带回家处理。然而即使身处同一屋檐下，两人也没有多少交集。
许闻意确实如婚前约定的那样，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始终客客气气。
有了游戏房后就更是神出鬼没起来，在新家里就连存在感都很低，确实并不需要他的陪伴和照料。
如此几天过去，齐珩也渐渐作罢。
周扬的那些建议并不难，但要刻意去做，短时间还行，却很难长期坚持。
说到底，他还是不习惯与人亲近。
周四下午，临近下班时间。
晚上有个饭局，齐珩的父亲齐峥打了个电话过来想让他作陪，齐珩没再推辞。
给许闻意发了条消息告知，很快收到回复“好的”，齐珩将手机放回口袋没有再管。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齐珩整理好衬衣领带后提上外套，准备出发去酒店。
刚走出公司到电梯口，张欣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紫罗兰。
“齐总，今天新买的花，您要带上吗？或者我安排人先送去您家。”
齐珩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的嘱咐，让张欣每隔几天帮他准备一束花。
不过今天他不会直接回家，看了一眼被精心包装好的礼物，只淡然否定了秘书的提议：“不用，你直接处理了吧。”
许闻意收到齐珩的消息时刚出小书房下楼。
读完那一行简短明晰的文字，他抬头朝着厨房扬声道：“曲阿姨，齐珩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今天的晚饭准备了三个菜和一个汤，汤正煲着，一个炖菜也已经在火上，只剩两个快手菜，原本是等着齐珩进门的时候下锅炒。
曲阿姨有些为难：“菜都准备好了，这么多你一个人怕是吃不完，要不要少炒一个菜？”
许闻意想了想，说：“还是都炒了吧。阿姨你晚上有事吗？要不留下来一起吃？”
曲阿姨知道齐珩的习惯，以前都是做完事就赶紧走人，免得惹得主人家不快。放在往常，她是肯定要拒绝的，可是许闻意这么开口留她，让她忍不住犹豫起来。
许闻意生的漂亮，对她态度也好，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却很叫人喜欢。
今天新婚的丈夫不在家，要他一个Omega独自在这么个大房子里吃晚饭，曲阿姨想想就觉得不落忍，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下来。
这下不用等齐珩，她转身就直接把剩下两个菜炒了，和许闻意一起上了餐桌。
“哎，齐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忙了，也没个休息的时候。”曲阿姨做了十几年的家政保姆，却是头一回碰到AO家庭。她电视剧看了不老少，想象中AO伴侣大多应该是如胶似漆的，可这会儿眼看着主人家结婚没几天就出去应酬，丢下许闻意一个人在家里，便像个长辈似的操起了心，眼神慈爱又忧愁。
许闻意咽下米饭跟她闲聊：“齐珩他，以前也老是不回来吗？”
“是的呀，总是在外面。你们结婚之前我很少做饭的，就是固定时间过来打扫打扫……”
曲阿姨絮絮叨叨地边吃边说着，许闻意听得起劲儿。
从别人口里听到的齐珩，跟他这些日子看到的有些不太一样。
Alpha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娱乐和休息，家里只是个晚上睡觉的地方，生活日复一日精准得刻板。
符合他婚前的猜想，却让现在的他觉得新奇，不自觉地就停下了筷。
“你说，这么长期地喝酒，饮食还不规律，身体怎么受得了喔……”曲阿姨嘴上不停，夹起一筷子菜，忽然瞥见对面安静听着的许闻意，有些不好意思，“哎哟，你瞧，我说起来就没完。”
随后又似乎想起什么来，说：“哎呀，小意，齐先生虽然老是在外面，但是这几年阿姨都没有见他往家里领过什么人的，不用担心，啊。”
许闻意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塞了口饭。
曲阿姨自然是不知道他和齐珩结婚的真实原因的。说到底，以他们这种合作的关系，就算是齐珩以前真领回过什么人，也轮不到他去管东管西。
但面对阿姨这么真情实感的解释，他也不好说穿，只顺着应了几声。
晚饭后阿姨也没急着走，里里外外地收拾着到了将近八点才告辞。
“小意啊，怕是马上要下雨，阿姨走了，楼上门啊窗啊的你记得关关好。”
许闻意点头目送她出门离开，回到二楼去检查窗户。
各个房间依次走过，最后是齐珩的书房。
这是许闻意头一次进来。
十分简洁的布置，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物，所有物品都规整地摆放着，跟阿姨口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起来。
风刮得很大，合上窗户后都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呼啸声，在空旷的书房内安静回响。
许闻意走到门口，关灯前又看了看这个房间，片刻后轻轻靠在门框上，还是拿起手机给齐珩发了条消息。
饭局里，吃并不是主题。
谈事、聊天，不过是换个环境继续工作。
齐峥早年因联姻闹出许多风波，在外多年，齐老太太和他的关系一直不好。自从五月齐珩确定婚期，可能是觉得对他二十多年的亏欠终于落了地，两人终于有所缓和，齐峥被调回集团总部进入要职。
今天是他做东宴请集团的老人，齐珩不过捎带，借着他的名头拉拢关系，却又不好提前离席。
等到最后结束，时间已跳过十二点。
新浦原本只是个海边小镇，半个世纪前因为国家规划开港建市，逐渐发展起来，外来人口和年轻人很多，夏夜通常都很热闹。
不过因为台风，下午还算不错的天气此刻风雨大作，路上行人稀少，只剩零星的车辆还在雨幕里穿梭。
今天来了不少集团的股东和高管，大多是跟着齐珩的祖母创业拼搏过来的，很多人看着他长大，都算长辈。齐珩因为新婚被提起来灌了不少，喝的有点多，这会儿难免有些头晕，只安静地坐在车上，看着窗上雨水刷出一道道沟壑。
他喝酒不上脸，除了话少，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司机见他没什么异样，像往常一样把人放在了小区车库的电梯口。
入伏的高温伴着雨天的低气压，使室内的体感更加闷热，齐珩下车，微微扯松领带，昏昏沉沉地往家走。
他看见灯光晃眼的电梯，昏暗无人的走廊，和紧紧关闭的入户门，一切都熟悉而平常。
直到伸手握上门把手，指纹锁滴响后向外拉开，一束橘光猝不及防地漏了出来。
玄关留了一盏小灯，在夜色的包裹中仿佛在等他归家。
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家里还有一个人，脱下鞋进屋上楼。
小心地拧开卧室门，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了几步，就听见床上有人翻动的声音，床头灯紧跟着被打开了。
许闻意坐起身，被子滑下来堆在腿上。
他看起来并没有被吵醒的懵怔感，像是并未真的入睡。
许闻意以前看过很多次他妈妈怎么照顾醉酒回家的父亲。
长辈们的感情很好，一举一动都是温情和体贴。
他和齐珩的关系自然并不相同。不过，虽然没有那样的感情，出于伴侣的身份义务，事情还是愿意做的。
“你回来了。”
“嗯。”
“今晚喝了很多吗？”
“……还好。”
客套的对话应该停在这里才对，齐珩想，但许闻意似乎不信，直接掀开被子走下床：“你快去洗漱吧，我给你倒点水。”说完下楼去了。
齐珩有些不习惯，也感到困惑。
他走进衣帽间，换衣服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
锁屏界面上有几条新的微讯提示，最顶端许闻意的头像上顶了个数字5。
他们俩日常的对话很少，大多简短而直接。
许闻意下午回复了他要去应酬的消息后，没再说什么。
不过晚上八点出头，却主动发来一条，问他几点回家。十一点后又陆陆续续有几条，说雨下得很大，问他是不是喝多了，需不需要联系人去接他。
只是他那会儿没有功夫看手机，并不知道。
许闻意不会煮醒酒汤，但记得冰箱里还有柠檬，便拿了一颗洗净切开，挤出汁水，又兑了点蜂蜜和温水，端了上来。
齐珩喝完，也不知许闻意怎么调的，胃里不适的燥郁被轻易浇熄，像揉进了一团云彩般软和起来。
他舒了口气，问：“我身上酒味重吗？”
许闻意接过杯子，点了点头：“能闻到一点。”
齐珩微感抱歉，说：“我今天去书房睡。”
不过许闻意并不在意，拿着空杯就准备下楼：“没关系，书房那个沙发不舒服，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许闻意去而复返，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在大床两侧睡下。
卧室最终归于平静，齐珩躺在床上却开始失眠。
他之前刻意的接近并没起到什么效果，现在对方却递来主动的关心。
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婚前与许闻意的约定，实在不记得需要伴侣履行的职责里，有任何照顾他生活的要求。
那许闻意做这些是为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受到酒精影响，辗转许久，脑子里仍是乱麻的空白。
齐珩翻了个身，侧躺着睁开眼，适应了黑暗后，能够看见许闻意在昏暗夜色下的轮廓。
Omega穿了一件宽松的棉质短袖T恤，大概因为怕热，只把被子松松地搭在腰上，胸口随着匀长的呼吸缓缓起伏。
和平常的冷淡观感不同，他此时的样貌看起来很温柔。
齐珩幼年时，从亲属那里获得的关照很少。后来随着年龄增长，那些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讨好又开始充斥在身边。
极少有像许闻意这样，理所当然一般去做的。
是因为伴侣的身份吗？
——不是。
他其实知道答案，这只是因为许闻意，他的年轻的妻子，是个单纯柔善的人罢了。
所以这份自然流露的好意，才会让人难以拒绝。
卧室的空调设在25度，持续不断地送来凉风。
齐珩忽然想起来，这几天早上起床时总能发现许闻意搂紧被子蜷着，大概入夜后还是有一点凉。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把许闻意的被子拉起来，帮他盖到胸口上，然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闭上眼。
或许，他可以接受周扬的建议，继续为良好的伴侣关系做出一些适当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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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