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葱绿的包菜，一碗色泽诱人的五花肉，三碗白粥，简单清淡，正好缓解了燥热。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唐老师擦着有些落灰的塑料凳，“我们不常有客人，所以很多方面得多担待。”
我接过凳子：“哪里的话，这几天多多麻烦唐老师了。”
她对我微微一笑，眼神却是聚焦在黎身上：“不用几天，林教授说她明天晚上就能到。”
黎摆筷子的手很明显得顿了顿，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
“噢……”好吧，这对于我来说也很突然。
说实话，我还没打好腹稿，虽然是亲妈，但多年没见也没什么联系，导致有种奇怪的敬畏感。
而黎……
我看着她皱眉，真不知道我的擅举是不是正确的，既然她选择留下，自然也是愿意相信我，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于是，暗下决心，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
似是感受到气氛不对，唐老师半开玩笑道：“这个凳子很重吗，手都用力地发抖了。”
“啊，没有没有，不好意思。”我赶忙放下凳子，坐到她俩中间。
饭局正式开始。
之所以叫饭局，是真的很饭局，大有三国对谈之势，就差上酒了。
唐老师率先打破沉默：“那我就先坦诚了，我呢，是林教授从小时候开始为数不多的朋友，在她步入婚姻后我们就减少联系了，这么多年，一直到前几年，听说她要研究助贫，我便找到她自荐，好在能力被林教授看上，就一直跟着她到处奔波考察，也是最近才慢慢定居在这，她经常去参加各种研讨会，我负责数据整理什么的，有点类似于她的助理吧，然后，闲暇时就去村里跳舞，也算是一种助贫了。”
“唐……姐姐？”我不确定地叫了声，感觉她和印象里模糊的人影渐渐重叠。
她挑了挑眉，很惊喜：“只见过小时候的你几面，难得大小姐还记得我。”
不像某人挎着个臭脸，语气不善：“唐老师还没说完吧。”
连我都听出来她话里带刺，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脚腕，并给予眼神警告，唐老师倒是没有在意，笑意不减，悠悠然看着黎：“确实，更多的，得看你们的诚意和林教授的意思了。”
眼看着气氛又要拔刃张弩，我连忙打圆场：“唐老师，我的信息估计你都清楚了，确实，我是林教授和蓝总的女儿，目前负责公司国内，而她则是黎，我从小的……引路人，如今负责公司国外，最近公司团建，我们才碰面。”
“噢，原来是引路人啊，难怪这么亲近。”
我只能打着哈哈，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呢。
“对了，今晚就有活动，你们也一起来参加吧。”
于是乎，我们来到了一个露天舞场，音响已经开始热场子了。
一位打扮青春的女生很快迎上来，个子小小的，眼睛却十分灵动，让人顿觉可爱：“唐老师，这两位是？”
“她们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小陈老师，我的搭档。”
互相打过招呼，唐老师利落地脱下外衫，紧身马甲很好地勾勒出她优越的身材：“座位应该还有吧。”
小陈老师快速答道：“当然，就在我们座位旁边，亲友位，二位也是有福气，不知道这位置天天多少人觊觎呢。”
“小陈，别乱说话。”唐老师将我们领到位置，把保温杯放在小桌上，“她开玩笑的，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开场后，我才明白小陈老师的意思。
也许因为她们是老师，位置处于正中央，一览无余，由于两位老师背对着舞台领舞，因此，我可以和她们面对面，两个老师一个从容一个活泼，各有千秋，让人移不开眼，尽管是乡村土嗨蹦迪曲，但被两个人跳出专业夜店舞者的感觉，加之舞台正闪耀的灯球，一时真有几分极乐。
来这的大多是中年人，此时，她们抛却了年龄，穿上小裙子，上面有着耀眼的亮片，甚至踩着小高跟，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岁月，里面不乏也有地中海教授一样的人，成为为数不多的亮色。
兴致正佳，却被一个不识好歹的人破坏：“小蓝总不上去跳一个？”
我瞪了发话者一眼，这人明明知道我对舞蹈有多抗拒，是小时候极少数父母拗不过从而妥协我不学的项目。
她坏笑了下，继续转过头撑着下巴观赏。
为什么她这两天老是以一种……像是欢喜冤家的态度来相处？
思索着，热身曲正好结束，小陈老师微喘着气，拧开矿泉水瓶随口问道：“怎么样，等下双人舞你们要不要一起上？”
我尴尬地笑着回绝，没想到，看起来乖巧的小陈老师也是腹黑那一派的吗……
“那请问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黎小姐一起共舞呢？”
另一道尾音上扬的声音传来，我诧异地回头，刚下场却脸不红气不喘的唐老师，正绅士地弯腰，向对方伸出右手，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不少观众朝这边看过来，更有甚者鼓起了掌。
黎抬头盯着她，面不改色，搭在扶手上的手筋跳突了几下，最终笑道：“只有小时候学舞，现在恐怕是配不上唐老师的舞伴了。”
“没关系，我相信黎小姐会给我带来惊喜，我看，大小姐也十分期待吧。”
“当然！”说实话，我也很久没见过她跳舞了，不觉生出几分激动。
话音刚落，黎便凉凉地瞟了我一眼，正让人以为她要拒绝，她却慨然握住面前的手，站起身：“请唐老师多担待。”
随后，在我的震惊，小陈老师的期待，以及热情善意的欢呼掌声中，她们走上了舞台，全场的目光聚焦下，两个女人是那么的光彩夺目。
一位穿着白色紧身马甲，墨绿色工装裤，一位则是简单的黑色短袖，加上同样简洁修长的长裤。
音乐起，两人很好地踩上节奏的鼓点，像是日光中两片从树上落下的绿叶，在微风中互相旋转，缠绕，这边来，那边去，飘忽着吸引了无数视线，脚步时而轻缓，时而紧凑。
这谁看了不说一句般配，我看到旁边小陈老师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这美好一刻，一时酸涩。
旁边饮料铺的阿姨见我杯中酒已空，问道：“小姑娘还要吗？”
“满上。”我把杯子递过去，分不清心中的火到底是来源于酒还是别的什么，“一直续杯。”
小陈老师投过来目光，担忧道：“还是少喝点吧，这里的酒可不一般。”
“那我更要试试，”接过散着酒香的杯子，我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们，“难得有今晚如此精彩的表演。”
似乎她还想再劝，碍于我猛猛灌酒的动作，最终只好和阿姨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地方话。
估计是在让她不要给我那么多酒吧，也是，之后的每一次，杯中的酒都少一点，不过我也没有在意，只是机械地喝着。
無法抗拒你
閉上眼都是你
還有我不想抹滅的回憶
不甘願當你一時過客
對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
这歌词真是……句句扎心，渐渐地，我都有点看不清她们了，只看得到两个人影忽近忽远，绚丽迷幻的灯光洒满整个空间，成功成就今晚的**。
虽然黎确实很久没有跳舞，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现在和唐老师的默契配合，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得体，从容自若。
好个从容自若，怎么她和别人跳如此舞蹈都可以，和我边界感就这么强，不断地一次次划清界限，一遍遍保持距离，一再再重申我们二人应该有的关系？！
为什么，你和一个初识的人双人舞都可以跳得这么合拍，和我的双人舞，就这样狼狈慌乱，你此刻怎么可以自如，怎么可以？！
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偏激，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身体肉眼可见地红热起来。
真是荒谬，一切都乱了。
表演结束，她们向观众席鞠躬，不由得让我想起前几天我们还在团建上共同致辞，现在想想感觉都已经过去许久，只能说，这几天过得实在过于跌宕魔幻了。
谁能想到前几天，我还在为意外要和她见面而落荒而逃呢？
掌声和叫好中，恍惚间，我望着两个模糊的人影越走越近，其中一个高挑的就这么直直地来到我面前停下。
我努力地仰头，几次想看清对方的尝试都宣告失败。
噢，我是不是该鼓掌来着……
软塌若无骨的手抬起，费了好大劲儿才相互拍出几声可怜的细弱声响，然后，被一汪温润包裹。
是面前的人，奇怪，她拉我的手做什么。
隐隐约约，有几声好像被隔绝在水中的声音传来。
“她怎么醉成这样？”
我没醉……吧？
“不知道啊，我明明都和老板娘说了给她上点度数没那么高的。”
就是啊，度数这么低我怎么可能醉，再次挤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了对方手腕上的手表，噢原来是黎，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醉，不禁为自己的推理能力沾沾自喜。
“那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还沉浸在得意中的我：……嗯？
下一秒天旋地转，被人驾到了肩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移动。
不是，怎么个事儿？
虽然有众多不解，但鼻侧近距离的温香令人安心，一下一下的起伏摇晃中，视野逐渐昏暗，缩小，直至完全暗下去。
我抓住最后的一丝清醒，嗫嚅着自己都快听不清的字句：“黎，不要放下我好不好……”
歌曲来自《無法抗拒的你》
很难想象第二天小蓝总回忆起，自己昨晚醉的不省人事还摇头晃脑洋洋得意的样子……
第8章 双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