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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耳边哭声呜咽,窈一童想睁开眼,眼皮却如同灌铅似的沉重。

数不清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头疼欲裂。

不知何时,哭声逐渐淡去,似是那悲痛欲绝的人儿哭累了缓缓睡去,窈一童忽然有了力气,猛地睁开眼。

光刺的他眼睛疼,他捂着眼,知道是茅草搭成的屋顶又因前几日下的大雨而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阳光从洞里强行闯入。

借着光,他打量着这不足三平米大小、只有一床一桌一个黑乎乎大木箱的茅草屋。

茅草屋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若是雨天,一脚踩下去,定要沾上一鞋底的泥泞。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刚才脑海里闪过的画面又清晰的告诉他这里的一切。

他重生了,重生在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重生成为一个可以嫁给男人的哥儿。

“阿兄……”耳边出现的声音稚嫩柔软,似是一声就唤到他心里头去。

他别过头,看着趴在床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很瘦很白,他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两颊被风刮的泛红,五官却精致的像个洋娃娃,又黑又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因太瘦而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睛。

在他看着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的眼底蓄起泪花,哑着声又哭了。

窈一童心尖抽疼,他不知这是原主余留下来的情绪还是他本身对小男孩的怜惜。

“贝儿,别哭了,阿兄没事。”

小男孩名叫窈夭贝,是他的亲弟弟。

窈夭贝出生时,他们的母亲难产而死,他们的亲爹窈万呈见窈夭贝是个哥儿,便将他和窈夭贝送给天合村孤寡的老阿婆。

余国弃养有罪,老阿婆明知她若是不养他们,窈万呈也只能将他们接回去。

但老阿婆心善,不忍心看他们两个哥儿被窈万呈磋磨,尽管自己每天都吃不饱,还是将他们收养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听隔壁荨地村传来消息,窈万呈再婚,娶的是村里的寡妇荻氏,再婚当天,荻氏的儿子便改姓为窈成钰。

五年过去,老阿婆死了,处理完老阿婆的葬礼后,窈万呈托人传信,让他过去。

原主对亲爹很不信任,但他不想让窈夭贝缺失父爱,还是抱着一丝希翼独自前往。

原主想的没错,窈万呈是让他过去干活的。

原主长的好看又很勤劳,前两年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门槛,但原主知道自己一出嫁,弟弟和老阿婆定没人照顾,硬是熬着不嫁人。

这一熬把自己熬到十八岁,成了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老哥儿。

老阿婆在世时,窈万呈还要点脸,不敢使唤他。

老阿婆一走,他就打着想念亲儿子的幌子唤他去干活,干了一天的活,一口水都没让他喝就将他打发。

因为天色太晚,原主生怕窈夭贝等久了,就抄近路走山路回来。

哪知这一走就出现了意外。

具体是什么意外他想不起来,他的记忆断层在进入山路的那一段。

他知道原主定是死了,否则也不会让他这异世来的孤魂轻易占了这具躯壳。

窈夭贝哭的浑身发颤,黑长的睫毛委委屈屈的搭在他的双眼皮上,小脸哭的发红。

窈一童心里头酸胀,他撑着手起身,窈夭贝一边哭一边想来扶住他,他顺势将窈夭贝抱入怀中,轻拍他的后背低哄。

“别怕了,阿兄没事。”

窈一童逐渐安静下来,“阿兄,我听话,我会干活,你别不要我。”

他的小手紧紧拽着窈一童破旧的衣角,力道大的手指都泛红,“阿兄,你不要把我扔给他们。”

“不扔。”窈一童用手指轻轻擦掉窈夭贝的眼泪,心里一片柔软。

他并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可是对上窈夭贝,他却愿意付出自己所有。

即使他明知自己不是原主。

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窈夭贝捂住自己的肚子,神色慌张,“我不饿的阿兄!”

窈一童缓慢的挪下床,打开木箱,里头放着小半袋糙米。

这是家里仅剩的粮食,他走之前家里就剩这些糙米和十三文钱。

屋里头还有残余的药香,不难想象那十三文钱被拿去作何用处。

他问窈夭贝,“我睡了多久?”

窈夭贝如同做坏事般低着头不敢看他,“两天……”

“这两天你什么都没吃?”窈一童情绪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胸腔发疼,他又咳了起来。

“阿兄!”窈夭贝吓坏了,啪嗒啪嗒的走过来,揪着他的裤腿仰着头担忧的看着他,眼里又蓄起泪花,“我吃了!阿蓄给我吃窝窝头了!”

窈一童一愣。

阿蓄是隔壁于家夫妇捡来的小孩,自从前两年于家夫妇生了个男孩后,待阿蓄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让阿蓄如同奴隶般伺候他们一家人,原主看不下去,帮过几次,阿蓄就记在心里。

在记忆中,阿蓄跟贝儿关系极好。

但是……

“你吃了,阿蓄吃什么?”

于家夫妇不是什么好人,一天能给阿蓄的吃食最多也就一个干到发硬难以入咽的窝窝头。

“我有吃的。”门开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捧着什么东西走进来,他的眼睛亮的惊人,身上穿着偏小的麻衣,裤腿下露出的腿腕细的可以清晰看到骨头的形状。

“窈阿兄,你别凶贝儿,是我逼贝儿吃的,他吃的不多,剩下的够我吃了。”

于景蓄关上门,将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

三颗圆溜溜的蛋在桌子上晃了晃。

“屠木匠给的。”

窈夭贝的肚子又叫了,于景蓄将窈夭贝拉到床上坐下,半蹲下抓着窈夭贝的脚腕,用自己的衣角轻轻擦拭窈夭贝的脚底。

“你又没有穿鞋。”

他埋怨着,又看向窈一童,“窈阿兄,你快躺着,我给你们剥鸡蛋吃。”

窈一童怎么可能真让一个五岁小孩伺候他,他扶着墙慢慢走回床上坐下,拿起鸡蛋剥完后递给于景蓄,“你不吃,我就不让贝儿吃了。”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威胁到于景蓄。

于景蓄推拒的手一顿,还是接过鸡蛋,几口便将鸡蛋吃完。

他吃的几乎是狼吞虎咽,窈一童知道这几日于景蓄定是饿坏了。

吃完后,于景蓄便拿起鸡蛋剥壳,他剥的仔细,将壳都剥干净后喂到窈夭贝嘴边。

窈夭贝就着他的手一边吃一边晃着腿,“阿蓄,你说的没错,阿兄醒了!”

“我听到了。”于景蓄一下一下扶着窈夭贝的胸口,“吃慢点。”

他在屋外头熬药时听到屋里的动静了。

喂完窈夭贝后,于景蓄走出去又端了碗药进来,“窈阿兄,你记得喝,我回去了。”

他再不会去,隔壁就要过来骂人了。

窈一童颔首,看着于景蓄走出去关上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想将于景蓄要过来养,但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贝儿,这几日屠木匠经常给你们送吃的吗?”

屠木匠是前段时间逃荒来的,据说长的人高马大、浓眉鹰目,看上去极不好惹,村里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原主是个哥儿要避嫌,跟他没见过面,只听过有这么个人。

他想不通屠木匠为何要帮他们。

“嗯嗯!木匠哥哥是好人,于婶打阿蓄时,是木匠哥哥救了阿蓄。”

窈夭贝穿着鞋子,小心翼翼的端起药递给他,似是生怕他不喝,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阿兄,良药苦口。”

窈一童笑了,伸手揉了揉贝儿的头发,“好。”

他端起药,差点就被味熏吐,窈夭贝一副小大人模样般双手叉腰在一旁看着他,他只能强忍着不适把药喝下。

他是个娇气的人,前世病重时,让他打针吃药他总要闹上几回。

可现在却由不得他任性,他只能吃下这苦到令人作呕的药才能让身体好起来。

“阿兄,你休息,我陪着你。”

窈夭贝拿过碗放在桌子上,又压着他躺下。

床上有一床冷硬的被褥和几件破衣裳。

这会儿刚过完年,天气冷,这些衣裳是用来当被子盖的。

没办法,他们太穷了。

他实在是累极,交代贝儿不要乱跑后就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是被饿醒的。

窈夭贝睡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似是生怕被抛弃。

桌子上的碗已经洗干净了,碗里放着一个黄色且凹凸不平的窝窝头。

“阿蓄,是你吗?”

他喊了一声,门开了。

于景蓄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窈夭贝,低声提醒:“贝儿刚睡。”

窈一童沉下脸,“窝窝头一人一半,你若不吃,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让你过来?”

天这么黑,于景蓄定是等隔壁于家人都睡着后偷偷过来的。

于景蓄唇一抿,“我吃。”

他洗干净手将窝窝头掰成两半,将大的一半递给窈一童时眼神倔犟,像是在说这是他最大限度的退步了。

窈一童心里发暖,没再说话,只是接下那半个窝窝头。

吃完窝窝头后,窈一童往里挪,“上来睡。”

于景蓄低着头抓着衣角,“我回去睡。”

他身上很脏,怎么能上床睡。

“上来!”窈一童看着于景蓄单薄的衣裳,声音一沉。

于景蓄所谓的回去睡是睡在四面透风的柴房,这么冷的天,体格好的成年人睡几晚都能睡出个好歹,于景蓄又能扛的过几晚?

于景蓄怕他气坏身体,磨磨蹭蹭的爬上床蜷缩在床脚,被子连动都不敢动。

窈一童强势的将他揽过来用被子盖住,看他僵硬的不敢动,问他:“你觉得屠木匠如何?”

于景蓄很疑惑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诚实应说:“好人。”

“好。”窈一童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他将窈夭贝的手塞进于景蓄怀里,“睡吧。”

窈夭贝似是察觉到什么,翻了个身往于景蓄怀里钻,于景蓄红着脸,满脸无措和紧张。

夜色黑沉,没有人说话,于景蓄能感觉到怀中又香又软的小人儿传来的温度,他逐渐放松下来,身体的疲惫让他陷入沉睡。

他睡了这几年来最好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