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军事 > 将相和合 > 第7章 七 孩提时光

第7章 七 孩提时光

这边严玉畴被李钊扶着出得妓坊来,那热闹的丝竹管弦之声在身后渐渐消逝,再晃晃悠悠地走过几条街,叫这孟夏的徐徐夜风一吹,他脑袋略微清醒了一些,虽还是晕着,可稀里糊涂也能想点事情了。见夜已深了,这小街巷中也没有其他行人,便定了定神,站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李钊,问:“去过了?”

李钊点点头,自袖中扯出来右相回的那张字条,扣在手心里给他看。借着街口的微弱灯光,严玉畴凑近瞧了一眼,便了然地笑了,问李钊:“可有什么稳妥的地方能避着人见上一面?这老人家再靠你夜半挟着来可不合适。”

“我去安排,”李钊复又好奇,“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抄书几句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严玉畴还在醉着,瞧起来心情颇好,未像平时那般严肃,低声笑道:“潜龙在渊,是说先前太子殿下只是韬光养晦,见龙在田,是说我来了,不会放任像先前一样,而要想飞龙在天,需要贤人抚顶相助,譬如他老人家……”

李钊恍然大悟,一经提示便觉得很是好懂,接着又问道:“那这回信……”

严玉畴也并未不耐烦,仍是笑着低声解释:“一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就是想约见详谈了,而‘忍顾鹊桥归路’,想必是散朝回府路上,出入个什么店铺也不会引人注目。”

李钊点点头,接着又疑惑地问:“那为何不可直说?还要打这种哑谜。”

严玉畴摇头道:“我们几人,从未亲近接触过他老人家,我到京城时日不长,除了同科进士刻意去熟悉以外,许多人事尚未摸清,先前说的立场和派系,也都是靠着猜测,其中或许会有些人不像我猜的那般,而是改换门庭或者模棱两可,接触之前总要互相试探一下的,这样即便被人知晓互通过消息,也只是一些不知所谓的诗句,无伤大雅。”

李钊听得明白了,觉得这些文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真是令人不胜其烦,又有点好笑,面上便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严玉畴瞧他这副尴尬样子,也是喝了酒精神亢奋,一时冲动,笑着出口了一句:“钊儿哥哥,你可读点书吧!”

李钊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严玉畴,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严玉畴先是因着戏弄了他在坏笑,可叫他盯了好久,慢慢笑不出来了,此时更深露重,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气,吹得他汗毛竖了一竖,酒便有些醒了。他突然警醒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脑子便又是一懵,支支吾吾道:“那……夜深了,快散了回去歇着吧……”

李钊不待他抬步,出手如电般抓住他胳膊,低喝道:“慢着!”接着李钊那凤眼瞪大,溢出了突如其来的喜悦,“你想起来了!原来你没忘!你知道我是谁!”

严玉畴一瞧说漏嘴躲不过了,只好无奈地笑了,微微点头道:“又是知道我乳名,又是芝麻糖酥的,再加上名字里有‘钊’这个音,我早知道了。”

李钊惊喜万分道:“我以为你把我忘了,”他用手在腿侧比划了一下,“你那时才只六岁,就这么点大,我以为你还不记事呢!”

严玉畴语气凉凉道:“我三岁开蒙,六岁若是还不记事,那三年书不都白读了?”严玉畴状似不经意地瞥他一眼,“再说被世交家的哥哥带到乱葬岗迷路这种事,想忘也挺难。”

李钊摸摸鼻子,道:“我那真不是故意的,当时还想跟你道歉来着,哪成想你回去就发烧好几日,严山长也不许我去看你,直接派人给我送回京城了,回来还挨了好一顿打,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严玉畴无奈微笑道:“其实我前些日子认出你来,便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尚且年幼,自然是很怕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气,不过后来长大了再想想,你那时也才只八岁,同样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又不是故意骗我去那里,只是太过于傻大胆,抛下我跑了也并非是想要害我,我又何必记恨于你呢?”

李钊一听这话,着急道:“当日被送走的急,没能见到你,我一直想同你解释呢!我那时是真的想去给你找点吃的,且还真的逮住了一只兔子,哪知道回了先前那个荒坟却没看见你。我带你从书院出来玩的,怎可能故意扔下你!我还到处找你呢!”

这回轮到严玉畴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你叫我等在那的那处荒坟,有鬼火……我当时害怕地跑了,每每回头还见那鬼火追在我身后,现在想来不过是一阵风罢了,那时小却不懂,只觉得有鬼追我,哭得慌不择路,一脚踩在空坟里滑了进去,后来爹爹说,带人找到我时,已经烧的昏迷不醒了。”

李钊听得难受,艰难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你,我要是不带你出去……”

“无妨,”严玉畴摆摆手,“那时都还小,总之没出什么大事,都过去了……我还能难为我钊儿叔叔不成?”严玉畴毕竟还是醉着,对自己的掌控力没有那么强,嘴巴上一不小心就又说的秃噜了,脸上也挂着洋洋的笑,一副小狐狸偷了鸡的表情。

李钊连忙尴尬道:“莫叫我叔叔了,各论各的。”

“‘我爹爹是你爷爷的好友,快叫叔叔!’这当初是哪个天天挂在嘴边说的啊?”

“那你当时也不肯叫啊,怎地现在反倒还要来笑我?要是翻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时你还天天追在我屁股后头‘钊儿哥哥钊儿哥哥’地要我带你玩,不理你还哭鼻子。”

这回轮到严玉畴尴尬了,只得干笑两声道:“那不是我还年幼吗……”

“好了好了,”李钊上前来钩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勾肩搭背地往前走,“谁还没年幼过呢你说是吧,你那时候丁点儿大,还一本正经地说教,‘钊儿哥哥,你可读点书吧’,想想还怪可爱的。”

严玉畴“噗嗤”一声笑了,问道:“那你之后,可好好读书了吗?”

李钊用另一手摸摸脸,“嘿嘿”笑道:“你瞧我这样子,像正经读过书吗?”

“我瞧着也不像,倒是练了一身漂亮功夫,不枉我爹爹天天骂你猴崽子。”

“夸人便夸人,顺便再骂一句干嘛……猴儿有我这么好看吗?”

严玉畴故作认真,打量李钊两眼,点头严肃道:“确实……你是个漂亮的猴儿。”

李钊本想佯怒,抬起手来作势要敲他头两下,严玉畴抬眼看他那弹爆栗的手势,反射性地就捂脑门。李钊还没下的去手,便见他如同幼时一般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严玉畴捂头一瞬,也反应了过来,看见李钊手不动了,嘴角却在上扬,便也忍不住笑了。两人对视着,忍不住“嗤”“嗤”两声,都笑出了声音来,傻乎乎地、笑呵呵地,又勾肩搭背起来,一同向前走了。

转过天来,严玉畴宿酒未清,头痛欲裂,挣扎着到了东宫,已然有点迟了。太子已去了太学,只一个李钊还在院中闲晃。

严玉畴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怎地不出去了?”

“这不等着看看你怎么样呢,还没醒酒?”李钊说着就要上前来扶,严玉畴摆摆手,答道:“就是有些头痛,今日不写了,你忙你的吧,我去歇会儿。”说罢便晃进了书房,往窗下的坐塌上一倚,闭着眼不动了。

李钊无奈,只得叮嘱:“那你睡会儿,我叫小厨房给你煮碗醒酒汤来,一会儿起来喝了。”

严玉畴双眼睁开细缝,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头颈在坐榻靠背上蹭了一下找个更舒服的位置,便闭眼斜着不动了。昨日两人幼时交情过了明路,严玉畴也不拿李钊当外人了,此刻头上又难受,便也不再咬牙端着仪态,直似一枝雨打的青杏没精打采地倚在窗棂下,懒洋洋又病歪歪。

李钊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越过他头顶轻轻把窗闭了,便径自出门去忙活自己手下那一摊子事情。

严玉畴晕乎乎的,歪了一会儿竟就睡着了,隐约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迷糊间睁眼一瞧,是大宫女云岫端来了醒酒汤。他勉强坐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云岫答道:“才刚巳时初,严大人用了醒酒汤再睡些吧。”

严玉畴“嗯”了一声,瞧着没什么事,实则两眼发黑,晕的要命。云岫却没看出来,将汤碗放下便出去了。严玉畴一听离太子下课的时间还早,看人走了,也不端着了,直接往坐榻上一躺,腿一缩,只将脚垂在外面,挤成一团又重新陷入了昏黑的梦乡。

他往常极少喝酒,更从没喝到这样醉过,是以对自己的情况并没有清醒的认识,以为再打一会盹便能清醒过来,可实际上这一经睡着,就是昏天黑地,一点醒来的苗头都没有。

直至午时二刻,太子下课进得院来,边走边问:“老师在书房?”云岫迎上来,连忙禀道:“严大人昨日吃多了酒,在书房中坐塌上歇着呢,我去唤他起来。”

周兴连忙挥手,压低声音道:“不必,莫要吵到老师,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将老师扶到房里去睡。”

云岫连忙点头应是,又问太子要在哪里摆午膳,太子师生几人都不喜铺张,往日都是在偏殿中围坐了随意用些顶饱的餐食便罢了。周兴瞧瞧天色,孟夏时节正当明媚,便吩咐道:“就在书房院中吧,宝禄也去帮忙,早吃完收了,等老师醒了重做。”

云岫领命走了,连着平时随侍在太子身边的掌事太监宝禄也一同跟着去忙了。周兴这就自己在院中站了,一时之间却也无所事事。他想了想,轻手轻脚打开书房门,进来了又轻轻关上,生怕吵醒了严玉畴。

严玉畴正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什么也没察觉,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周兴放轻脚步走近,便看到一旁小桌上原封不动的醒酒汤,他皱了皱眉,转眼便看到那一枝修长青杏般的人,此时团团地挤在坐塌上,纱帽歪斜,几缕调皮青丝凌乱搭在脸颊边,随着他轻缓的呼吸,微微悸动。

周兴只觉心下有什么很轻很柔的东西,也在跟着微微悸动,似薄纱被春夜的轻风扬起又慢慢降下,又似一滴雨露从海棠花瓣上将落未落,颤颤巍巍,飘飘荡荡。周兴不知怎的,便慢慢弯了腰,离严玉畴的脸孔越来越近,凝神地去瞧那细密的睫毛。他已经知道,这双眼睛一旦睁开,是怎样的剔透灵动,仿佛其中有星辰闪烁。

恰在此时,院中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唤:“兴儿回来了?玉畴好点没?”

周兴陡然起身,还未站稳便听到榻上的严玉畴“哼”了一声。

李钊推门进来,正看到太子外甥站在坐塌前,手中端着一碗,严玉畴仍窝在坐塌上,眼还没睁开。

周兴唤了一声“舅舅”,便转头道:“老师醒酒汤怎地没喝?都冷透了,我叫云岫给你重做。”说罢居然亲自端着那碗冷汤出去了。

李钊心大,也未觉得太子亲自端碗有什么不对的,过来便捏严玉畴的脸,笑道:“一直睡到现在,正事还能不能办了?”

严玉畴睡了这半天,头里晕劲也散了些了,不客气地打掉李钊的手,顺便揉了揉眼,才慢腾腾地坐起来,清清嗓子道:“怎么?”

李钊给他倒了茶水,看他慢慢喝着,才道:“不是要找地方和贾大人见面?地方没问题,你定日子吧。”

严玉畴闻言精神一振,道:“趁热打铁,就约在明日吧。”

李钊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给他看,笑道:“那就写上明日,今晚我再去送。”

严玉畴接过来,只见是一张闻香斋的传单,写了要售卖新品,欢迎品尝云云,只把那日子空着了。严玉畴奇道:“这是……”

李钊咧嘴笑:“送他这传单,他便该知道明日散朝时去闻香斋买点心给孙子吃了吧?右相光临,掌柜的怎么也得请到二楼奉茶啊!如何?这哑谜我学的还成吗?”

严玉畴微笑点头道:“甚好,”复又疑惑,“那这闻香斋可信吗?”

“怎么我忘了告诉你吗?闻香斋是我爹原配夫人家陪嫁过来的铺子啊。”

“啊?怪不得你那芝麻糖酥这么容易就能搞来,亏我还以为你费了多大功夫帮我去买!”说着严玉畴就捶了李钊一拳。

李钊也不躲,笑嘻嘻地任他捶在胳膊上,道:“那别人还买不来呢,你这么喜欢,改日闻香斋送你了。”

“胡闹。”严玉畴骂完又是一捶,捶完却又一声轻笑。

太子周兴站在大敞四开的书房门外,手里捏着那冷掉的汤碗,不知该放到哪里去。

*《最全周朝野史揭秘》(重印三版,创下一年卖出二百万本记录,老百姓最爱看的盛世秘史!):李老将军把童年顽皮的李钊送到白鹭书院进学,是指望自己的莫逆之交严山长能管好这个皮孩子,没想到几个月后就被退回京城时都了,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严山长一封吹胡子瞪眼写的信,那时正逢李老将军换防回朝,李钊这个老来子被用家法,打了个半死,可能这也是日后李皇后阴差阳错的悲剧产生的一个原因。

第7章 七 孩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