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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太监离去后,陈之文再次去了司天监。

司天监本是由前朝的三清观改造,前院是官衙,后院盖了一排厢房。

官员们大多住在厢房内。

老监正历经两朝,得万岁钦赐,在后院开辟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两间竹屋一左一右相隔十数步,比肩伫立。

三品的老监正住在左竹房,五品的少监姒婴住在右竹房。

陈之文直接去了右竹房,竹门大开着,几名司天监的官员围着愁眉不展的老监正,七嘴八舌讨论着姒婴的病情。

陈之文轻咳一声,老监正见是他,示意官员们退下,迎了他进来,道:“子夫,云卿这次病得很是厉害。”

陈之文道:“我方从尚书房来,闻骄阳郡主昨夜被梦魇住了。”

老监正心底一惊。

他老了睡眠浅,不止是一次,他在夜里听到云卿在说梦话,像是与一人在交谈。

他忙道:“子夫,你说会不会是前朝……?”

陈之文神情一变,忙向左右看去。官员走了,并无外人在此,他仍不放心,先后关了门窗,这才正色道:“你我心底清楚,那是假的。”

那话骗得了前朝暴君,骗不得今朝万岁。

什么邪祟作怪,子虚乌有的事。他们都是读书人,子不言怪力鬼神,此事不过是凑巧了。

老监正看向姒婴的木床,忧心忡忡道:“子夫,云卿不能有任何差池。”

陈之文知晓他话中意。

是啊,他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万岁宣平王进京,其中也有怀疑他假死的缘故。

只可惜,他与他固然是知己好友,前朝在时却非一个阵营,姒婴是他的主子,却非他主。

他的主子才是真命天子,偏时运不济,命中多坎坷,暴君害他主性命,致他主幼年早折。

暴君亡国,他仍不消恨!

他道:“想是这病牵动了旧疾,白石何不去问问宫内的公公?”

万岁让他们搬入宫中,后宫女眷众多,当日他好友第一个恳请净身,姒婴是第二人。

为解君忧,这样的才俊毅然残身,多少大臣敬重他。虽是从五品小官,与他好友这个三品的监正份量不相上下。

他不知他是谁时,已然对他敬佩不已,知了他是谁后更加十分敬重。

一国太子,国亡为国死,是该名留青史,到底是个懦夫。

真储君,就当卧薪尝胆,意图复国,为复国残身,实乃大义之举。

龙椅上的万岁,将朝中臣子怀疑了个遍,唯独没怀疑过眼皮下的司天监。

他日他真有能力复辟,他愿做第一人敬他如主。

老监正叹道:“问了,御医开了药方,东宫的张公公给了偏方,只是他昏迷不醒,我接近他不得。”

陈之文一拍脑门儿,他倒把这个忘了。

殿下有身好武功,他们皆是文臣,懂些粗浅功夫,却不能与他相比。

他叮嘱道:“平王来京了,好在只进宫了一趟,那武功是平王所授,万不能被他发现。”

那是个老狐狸,先前受过他旧主的恩德,却甘心装糊涂,任由前朝覆灭,今朝继续安享富贵。

以往,他心向他旧主。他旧主殁了,他只那一女,他女落谁家,他心向于谁。

如今那位骄阳郡主及笄了,又与这位有些渊源,想到两人以后同在皇宫待着,陈之文也觉这样过于危险。

只万岁将司天监看得极重,他纵有心举荐他谋个实差,也是有心无力。

姒婴夜间才醒来,未饮汤药,病气却去了个七七八八。

老监正守了他一天,终于松了口气,将从东宫张公公处得来的偏方递给他,隐晦道:“奴才已然派人按方制药,明日就可拿来,要撒在旧伤处。”

姒婴扫过偏方列数的药材一眼,黑眸意味不明,似笑非笑道:“你倒有心。”

老监正忙双膝跪地,满心惶恐不安。

七年了,他主子心沉如渊,他虽是他奴,除行为举止能寻到他旧日踪迹,心性如同另一人。

君心莫测,他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姒婴将纸放在床角一侧,站起身道:“孤无碍,下去吧。”

温宁经过昨日,再不敢睡太沉。

早起在坤宁宫用过早膳,陪惠贤皇后在御花园赏了会儿景,托说要去东宫。

惠贤只得接过她怀里的猫,抱怨道:“怪道人说女大不中留,你成日与景逸玩耍一起,不过陪娘娘逛了会儿园子,这便待不住了?”

温宁忙抱住她,撒娇问:“娘娘就说放不放宁儿去?”

惠贤腾出一手,捏了捏她脸,气道:“娘娘留得你人,留不得你心,本想留你宫里与娘娘解闷儿。瞧你,见了你表哥,早就将你娘娘忘了。”

温宁也不辩驳,松开她笑道:“那娘娘就是同意了。”

她示意一侧翠微跟上,从御花园出来,却没直奔东宫而去,而是来到交泰殿一侧,从怀里掏出一块准备好的帕子,递给翠微,道。

“我算过了,每逢这时,那人总会从这里路过。今天他还会来,你把这帕子给他,让他交给父亲身侧的穆朝小将军。”

翠微犹豫了一下,接过她帕子,见帕子上写了字,问:“郡主口中的那人是谁?还有穆朝小将军又是谁,这帕子为什么交给他?”

若真有事,她何不直接与皇后娘娘说?

温宁见她喋喋不休,严肃警告她:“翠微,这事不能让娘娘知道,你得守口如瓶。”

穆朝手里有她的帕子,里面写着她对娘娘的恳求。

现在她知了表哥不着急找太子妃,娘娘若见了那帕子岂不是提醒了娘娘太子妃人选,必又想起姐姐。

皇宫并不是个好地方,她来了,不想姐姐也来。

翠微犹豫问:“郡主可能告诉翠微,这帕子是什么用途?”

温宁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想姐姐了。朝里有个李大人是父亲的门生,在平城时我见过他,想让你把帕子交给他,让他转交给父亲身侧的穆朝,然后让穆朝交给我堂姐,安清伯府的温芷。”

翠微想了想,笑道:“郡主,您若想她了,只需对皇后娘娘说句话,娘娘下道懿旨,便可将她接来京城,何必这样七拐八绕的。”

温宁一点她额头:“不许多问。”

她知晓这是最麻烦的办法,谁让她只能待在皇宫哪,又不好见外臣。

温宁话音落地。

交泰殿白玉道上,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穿着丹红的朝袍,目不斜视打殿前经过。

温宁忙推翠微出去,小声道:“去。”

翠微被她推出,站在原地为难看她。

温宁严肃瞪着她。

翠微只得迈步喊道:“可是李大人?”

李时驻足,循声看去。

周正清俊的一张脸,看着梳单螺鬓的宫女,眉目流露出几分疑惑不解。

翠微对上他清俊的眉眼,陡然羞红了脸,小跑上前,双手将帕子递给他,道:“骄阳郡主让您将这帕子转交给穆朝小将军。”

李时定睛去看那方帕子,见那帕子上有墨痕,不禁想到那年杏花微雨,有个打伞的少女,站在杏花树下,大声喊:“李时,我姐姐的文章比你做得好。”

四年前,他还是状元郎,特去平城拜恩府。

她还小,穿着一身绿衣,面容在雨中很是模糊,唯独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一眼惊鸿。

他自然认得穆朝,若有所感向檐廊一角看去。

那姑娘藏在墙角一侧,偏巧露出一角绿色裙摆。

他拿起那方帕子,向墙角拱手一拜:“李时得令。”

温宁悄悄探出头,见他躬着身,想着也无外人,大方走了出来,来到他身前,打量他。

李时低着头,只见一双银线嵌珠的绣花鞋,忙移开了眼。

温宁道:“李时,我看过你文章,的确没姐姐做得好。”

表哥说过,明年有恩科,可惜姐姐远在平城,若来京城参加恩科,也能做成他这样的状元。

李时不敢驳,道:“臣惭愧。”

他听过,安清伯府的千金小姐温芷才貌罕有,也写得一手好文章。

温宁小声问:“李时你娶亲了吗?”

李时愧红了脸:“郡主,臣心无杂念。”

温宁训道:“胡说,你能上太和殿,穿着红衣,向你介绍姻缘的大有人在。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定向父亲告你状言你说谎。”

李时慌乱后退一步,又不敢抬头,忙道:“郡主殿下,臣句句是真。”

温宁见他慌乱,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我问你,你可想成家?”

交泰殿一侧,穿着丹青官袍的姒婴迈步而来,听到这声音,停了脚步,眯眼看着白玉道的两人。

李时二十有六,十年寒窗做了状元郎,又是平王千岁的门生,入朝后平步青云,已是四品。

古人说成家立业,他功名在身,可上太和殿,自也不缺同僚介绍姻缘。

偏他心中并无成家之想。

李时红着脸问:“郡主此话何意?”

非他多想,他寒门出身孑然一身,她却是郡主殿下,她父是他敬重如山的恩府。

他甚至比她大了十一岁。

她才有帕子给穆朝,又问他这话……

温宁哪里管他心底胡思乱想了什么,小声道:“你不用管我何意,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成家,有桩好姻缘?”

姒婴笑了。

昨夜她才声声喊他殿下,说着补偿的话,险要害死他。不过一日,又拦下自己父亲的门生,问这样的话。

李时震惊之下,不顾尊卑之礼,抬起头,却一眼看到了身着丹青官袍的人。

那人站在描翠檐廊下,一身寒凉清贵,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明明,他不过从五品官位,自带上位者的威寒,望之一眼,令人窒息、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