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命再回家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安文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让哥哥突然离去，只忐忑不安地在床上不停翻滚，整夜不曾合眼，天方亮时才睡去。然而没多久就惊醒，发现自家亲哥立于床前，正沉沉看他。
他手一哆嗦，愣愣地跟安若命对视半晌，将被子拉上来遮住脸。
“嘶，好可怕的梦。”
又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露出一双朦胧睡眼：“怎么还在？”
安若命：“... ...”
他眸色深深，问了安文一个问题：“三年来，你为何没再跟我聊过你嫂子？”
此话一出，安文才发现面前的亲哥不是噩梦，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人，登时整个人睡意都没了，“唰”地坐起来。
“啊？哥，你突然问这干嘛？”
安若命不动声色：“突然想起了，随便问问。”
安文挠了挠鸡窝头：“还能有什么？怕哥你伤心呗。”
“只因如此？”
“嗯... ...”
“说实话。”
“就是实话呀！”安文超大声。完了他又抓了抓胳膊，声音低了下来，像蚊子呢喃，“而且、而且... ...”
“而且？”
安文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我对嫂子没啥印象啊。我都记不到她长啥样了，怎么跟你聊嫂子？”
鸦雀无声。
安文说完都觉得心虚，跟嫂子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却不记得嫂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话一听假，可偏偏又是真相，他确确实实，对嫂子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忐忑地等待着哥哥的责问，哥哥却并无动静。
小心翼翼地掀开右眼眼皮，却发现了哥哥脸上无半点怒色，甚至连丁点不满都没有，只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没有再发问，转身回房。
安若命回到他与秦思退共同的卧房，沐浴后却未去补觉，而是坐在书桌上开始梳理思绪。
首先，是他自己身上的问题。整整三年，都将思退当做死亡，而除他以外的人、系统，都知道思退是失踪而非死亡。
然后，便是邵瑶身上的问题。她宣称从未见过思退，但从他的记忆与从秦部长那里得到的结果来看，邵瑶不仅见过思退，而且曾经对其抱有绝对的好感。
最后，连小文说对思退毫无印象。而在他的记忆中，因自己在安全局的任务重，小文还在念书的时候闯了祸总是思退去捞人，有时候帮忙开开家长会，按理说小文不太可能对她毫无印象。
安若命想起邵正辉。
如果邵瑶没有说谎，邵正辉也没有使计骗测谎仪，那么当时邵正辉确确实实是记错了。
以此思路推导，邵正辉说记错不算准确，作为一个超忆者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记错，除非——他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
而邵瑶、小文以及自己对思退的记忆有误，极有可能记忆也被篡改过。
记忆研究早被联邦禁止，连相关书籍都被列入**，封禁在隐秘之地，那么，会是谁呢？
安若命几乎瞬息就忆起导致记忆相关研究与书籍均被封禁的罪魁祸首，那个被称为Dr.何、将联邦搞得天翻地覆却又没有被逮到过的女人。
关于她的传说多种多样，时光愈久而愈加丰富多彩，百年时间里关乎她一生的传记小说都杜撰了许多，与秦氏那几位杰出女性话题度差不多高，以高智商高智商攻气十足著称——即便没有留下影像，但她的貌美却一直口口相传，被其男女粉丝追捧为“老攻”，偶尔同担碰上了还会互掐。
但因为联邦政府的暗中管制，对其正面评价的书籍几乎都没有流传开来，大部分只在私下流传，而且十中有八假，没有几分可信。不过有一个比较公认的看法，那就是Dr.何已经死了。
安若命此前对Dr.何不感兴趣，未特地查验过，只隐约听闻过Dr.何的通缉令似乎还没撤下来，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单查网上的资料，并不靠谱。关于Dr.何的事敏感，也不好在通讯上问，怕留下蛛丝马迹惹人查探，之前又因为要见邵瑶的事麻烦过局长了，以他“犯错被下放”的身份不太好马上再去找第二次，怕局长那老头难做。
安若命把能搜集的资料搜集整理一遍，躺回床上阖上眼，决定先睡会儿，晚一点去找老头。
与此同时。
秦哥下了自家的豪华飞行器，挥手与私人飞行员告别，目送他离去后转乘地铁，绕了好些个弯，确定没人盯梢后才钻进安全局。
一进去就被局长截胡了。
局长眼底下挂着浓厚的睡意，雪白的眉毛胡子各长各的，主打一个不修边幅，与平日里和蔼精明的小老头判若两人。
秦哥差点不敢认：“你昨晚做贼去了？”
“做贼多简单的事，”小老头吹胡子瞪眼，“哪需要我出场？”
“不是，你还真有这想法啊？”
“去你的，别打岔。我问你，安若命昨晚为什么突然要见邵瑶？”
“嗯？局长你批准的你不知道？”
“他申请得急，我以为他有什么新发现，就没细问，反正你得在旁边看监控。”说起来局长就生气，“昨晚你跑那么快干嘛？我都没逮着你小子。”
秦哥汗颜：“这不妹夫找我聊天，之后没事儿我就下班了么。最近因为邵瑶加班有点多，我家那边颇有微词。”
“行了，别找借口，他昨天找邵瑶到底什么事？”
“他就问了问我妹的下落，没问出来，也没别的了。”
“你哪个妹妹？”局长问。
“就他老婆，秦思退呀。”
局长作恍然大悟状，又不解：“他之前逮人的时候咋不问？”
“我哪晓得，你得问他。”秦哥道，“对了，你给他批申请如此爽利，是因为邵瑶的案子还有什么疑点？”
局长摇头：“没有。”
“那... ...”
“但她爸有可能有。”
秦哥还欲再问，局长却截了话头：“罢了，希望是我多想。你去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