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是睡到自然醒的，虽然睡得并不安稳，也做了很多让人感到疲惫的梦。
但是他还是非常幸运地晒到了阳光，睁眼时身上暖烘烘的，被子上有阳光的气息。
江靖拿过床头柜上的测温枪滴了一下，体温37.9℃。至少比昨天的高烧要好了很多，况且现在并不觉得难受。
厨房在一楼，江靖穿好衣服洗漱下楼，能听见厨房柴火噼里啪啦的动静。
江靖没见过这种场景，站在门口悄悄观望。
郑予时面无表情地用火钳夹住柴火往灶口里丢，火星子便时而从灶口处飞溅出来。
灶上有三口铁锅，一-大一小，还有一个烧水锅。郑予时用小铁锅闷着粥，有清甜的糯香飘出来，江靖感觉有些饿了。
烧火工余光看见江靖的身影，打了招呼：“早。”
“早上好。”
江靖走了过来，坐在水池边的木凳上。
“再闷一会儿就好了。”郑予时看了一眼对方的脚，又收回了目光，“昨晚我睡的有点晚，早上起晚了，你多等一会儿。”
江靖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没，我都可以，不用……谢谢你昨天照顾我。”
郑予时没再说话，轻轻掀起锅盖看了一眼，便又盖了回去。
江靖没去过农村，却也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灶台，不过一般都会把墙壁熏得黑黑的。如果一不小心柴火放多了，黑烟便从灶口喷-出来，对人身体非常不好。
“你做这个会觉得烟雾呛人吗？”
“会，我呆久了没什么事，你别闻就成。”郑予时出声，“农村大部分都是这种灶，大伙喜欢热闹，时不时搓一顿，这样比较方便，做出来也好吃。”
江靖点点头：“确实很香，我没有吃过这种火烧的饭，和城里不一样。还有，你好会做饭。”
郑予时垂眸盯着锅盖边缘喷出的热气：“我这还不算什么，我姑姑做饭好吃。你听说过八大碗吗？”
“那是什么？”
“是好吃的，年后串门去我姑家，让你尝尝正宗的川味。”
江靖肚子叫了起来，正好郑予时也开锅盛粥。
“你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尽管和我说，我以前在北京上学，北方人的习惯我还是能懂的。”郑予时说，他端着两碗粥往餐厅走，江靖跟在他的身后。
“你也在北京？”
“嗯，上学。小时候和超远住的近，后来我们家搬走了，离你们比较远。”
粥是米粥，放了花生枸杞和白果。
江靖舀了一勺，吹了吹，尝了一口，有一些甜。
“好吃，你放糖了吗？”江靖眼睛都亮了起来，又舀着碗边的粥连喝几口。
“放了几颗冰糖，你生病的话嘴巴里肯定没什么味道，稍稍润一润。”郑予时也喝了两口，“多吃点菜，是田里摘的。”
郑予时思索了一阵，又道：“红薯秧子，你吃过吗？叶子会有一点涩。”
江靖抽了一张纸抹嘴：“我不挑食。”
然后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不油不咸，还很爽口。
“好吃。”江靖又夹了两筷子，“你经常做饭吗？”
“不经常。”郑予时看江靖能接受，这才稍稍放松，“小时候回老家，爷爷奶奶会教。”
“我觉得好厉害……我就不会做饭。我太爷爷太奶奶好像也是农村人，不过我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来过农村。”江靖赞许地说，“你会种地吗？”
“会一点，但我爷爷奶奶会觉得我帮倒忙。”郑予时点点头。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干农活的，可能也是我的刻板印象了，真厉害。”
郑予时勾了勾嘴角：“会种地就厉害了？”
“厉害，很有趣啊。”
郑予时小幅度摇了摇头。
没来过农村的城里人总是会对自己没见过的新鲜事感到好奇，不过江靖显然是觉得有趣的那一类，适应能力还不错，要是一般的人估计早就哭着叫着要离开这里了。
毕竟他们这里还不算特别富有的山村，尽管大部分人家都有钱改了小二层整了小院子，但是路上条件还是太差了，镇上也有很多待拆的危房。
江靖眼中新奇不减，看完郑予时又去看墙壁另一头的祭台，兜兜转转目光又从神像脑袋顶上的“天官赐福”回到了郑予时身上。
江靖问：“以前我就发现了，我和郑超远虽然从小玩到大，但是他好像总是比我会的多。你也是这样，你们郑家人好全能。”
郑予时并不急着回话，而是深深望了一眼江靖。那目光透过面前粥米的热气，已经被模糊了不少，江靖没能感受出来。
“爷爷奶奶教的，教我们种地做饭赶集。”郑予时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粥，“郑超远不是很愿意学，但做饭还是很认真地学了下去。”
“原来如此，我听说你的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老板的，为什么还要坚持种地呀？”
郑予时抬眼盯着江靖，眼神中没什么情绪：“你知道的还挺多。”
“郑超远告诉我的，抱歉……”江靖低头快速抿了一嘴粥米。
“我家里田多山多，爷爷奶奶攒了点钱进城里做生意，做大了觉得累了给儿女去弄，最后还是喜欢山里的环境，就回来了。”郑予时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并不介意江靖问他家里的事情，“没人种就请人来帮着种，成本市场收益都有，也不用为了钱太着急，他们俩老人家更习惯这样的日子。”
“爷爷奶奶会教我们在山里的生存方式，去到城里父母会教我们城里的生存方式。他们不要求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们只要求我们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能力照顾自己，所以什么都要尽量让我们会一点。”
江靖赞叹道：“好棒。”
郑予时欣然接受：“嗯，谢谢。”
“我见过很多小孩，要么家里就是让他们没苦硬吃，要么家里就是对他们溺爱，结果长大后什么都不会干，哪里都适应不了。”江靖真诚道，“难怪郑超远做饭也那么好吃，原来你们从小就学。”
郑予时微微抬头，盯着江靖的脸：“郑超远给你做过饭？”
江靖点点头：“我之前和他合租的时候，经常是他做饭，很好吃。”
江靖的本硕都是和郑超远合租的，郑超远会做饭，倒是在Y国那个美食荒漠里吃上了细糠，拯救了江靖的胃。
郑予时：“哦，是吗。”
“是的。超远特别会做虾，油焖大虾，特别香，比餐厅里做的好吃。”
郑予时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早饭后，郑予时看着时间盯着江靖把药吃完，又测了一次体温，37.3℃，已经降了不少。郑予时问江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江靖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最近这个天似乎也不太适合外出。
郑予时指了指书房，问道：“你玩不玩游戏？”
江靖：“什么游戏？”
“《Mounment》，一种2V5的对抗竞争类游戏，近几年火起来的，你有刷到过吗？”
“我玩过，但是很久没玩了。”江靖说。
这个游戏他玩过，甚至以前会看相关的电竞比赛，因为2V5攻防机制的特殊性让他记忆深刻。
听郑予时这么一问，反而让他有些跃跃欲试。
“你要带我玩吗？不过我很久没玩了，如果改版了可能需要重新熟悉一下。”
郑予时勾了勾唇角：“我带你飞。”
“行啊，坐等大佬带我上分。”
江靖搬来自己的游戏本，和郑予时的放在一起。郑予时帮他下好游戏，调好常规键位，打开自定义让他自己熟悉一下。
郑予时问：“我这里还有两款X狼XXX的红轴，你需要吗？”
“要！我的梦中情设！”江靖看着郑予时拿出来外设帮他接上，一款樱花粉，一款薄荷绿，都是十分清新的颜色。
江靖随意摁了摁几个键，手感舒适，又到系统设置里自己调整了一些按键灵敏度，这才和郑予时一起打开了游戏。
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玩了，江靖前几把确实发挥的一般，后来逐渐找回了手感，渐渐的也能和郑予时打一些配合了。
“你什么段位的？”江靖好奇，点开郑予时的个人界面一看，“好高，我历史最高还要比你低几颗星。”
郑予时推了推键盘，揉了揉手腕，“以前没事就和宿舍里的同学打打游戏，毕业后不怎么玩了。”
“我以前也是，毕业后也很少玩游戏了。”江靖伸了伸懒腰，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唉。”
毕业后，读完研，回国创业，好像看起来挺顺利的，上学期间自己的画师身份也在一些平台上有了知名度，做的小项目也有了一定的成果。明明挺顺利的，任何人都说他年纪轻轻挺能干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从未承认过他的努力呢？好像在他们眼里，自己做的事情永远是不能被理解的。
江靖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郑予时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突然变化的情绪，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江靖。”
江靖回神，啊了一声，动了动手。他注意到郑予时抓自己手腕并不算紧，轻轻挣脱就能抽回来的程度，但是他没有动。
郑予时说：“我摸一下你的额头。”
郑予时的身体背对着阳光，面容的边缘被光芒弄的模糊不清，江靖一时没能听清郑予时的话。当郑予时的手拨开他额前刘海时，那双温热的手在江靖眼前晃过，轻轻贴上了他的额。
江靖屏住呼吸，急忙垂下了眼。
“还，烫吗？”
距离有些近，江靖会觉得紧张。
郑予时松开另外一只手，对着自己的额摸了摸，这才道：“不烫了。”
江靖哦了两声，手在腿上不自觉地轻轻揉-搓着被郑予时握过的手腕，对方却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处。
“你要再玩一会儿吗？我先去做饭，一会儿来叫你。”
“我不玩了。”江靖也急忙起身合上电脑，“我看看你怎么做的。”
郑予时说今天中午一菜一汤，江靖帮着闷了米饭，几乎看了全程。郑予时绝对是一个生活中的好老师，江靖对他做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就会稍稍讲一些这里该怎么做，这里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思路很清晰，说法也十分的简洁易懂。
江靖的厨房知识是匮乏的，但是却又难得对这种以往从未有过接触的东西感到好奇。也许是压抑久了，看别人做饭竟然也能成为自己的一种放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