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时被吓到了。
不会要换人吧？
别呀。
脸白做了。
经纪人说：“节目组改计划了。”
原本还要两周才开拍的节目提前了。
“你准备一下，周日去星耀航空报到。”
“周日！”那没几天了。
怎么这么突然。
还好把脸做了。
江鹭时既期待，又害怕。
特别是想到那个人，他就五味杂陈。
从本周日开始，江鹭时要和那个人朝夕相处60天。
希望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处处为难他。
经纪人又说了很多，什么好几家公司盯着江鹭时的位置，连星耀航空董事长的亲戚都想塞人进来。
“幸好我一番运作，把你的位置保住了。”
江鹭时听得稀里糊涂，但经纪人想要他夸奖的意思还是接收到了。
“谢谢哥，我会努力的。”
经纪人心满意足，又嘱咐了几句注意礼貌，要会抢镜头，别怕出丑之类的，这才挂了电话。
周日下午，江鹭时拎着箱子下楼。
经纪人还算有良心，派了保姆车接他。
按经纪人的话说，从车进入星耀航空大门起，节目组就会面向全网直播。
“你好歹是个艺人，不能太掉价，过几个月又要艺考，看你这么寒酸，谁还敢签我们公司。”
经纪人忙着联系业务，直到车门关上，眼睛都没从手机上离开过。
“对了，租车的钱从劳务费里扣。”
江鹭时差点吐血。
这车要不少钱吧？
他宁愿骑共享单车过去。
车子驶上机场路，路边逐渐多了许多值班的警察，快到星耀航空时，已经可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
粉丝们得到消息，早早来路边蹲守，就为了能见偶像一面。
这些人里，有等林谦鹤的，有等齐鸣鸥的，还有不少人是等燕鸿翔的。
昨天晚上，《纵情天空》官方号发布嘉宾名单。
每人一张单人海报，配上积极向上的文案。
属于林谦鹤和齐鸣鸥的消息被转爆了，没几分钟就冲上热搜。
但都没比过燕鸿翔。
早已淡出公众视线的燕鸿翔空降节目，瞬间引发网友回忆狂潮。
【天哪！小朋友长大了！】
【还是一样帅！】
【谁说童星都会长残，出来挨打！】
【呜呜呜，霸道弟弟长成真正的霸总了！】
海报照片是燕鸿翔提供的。
他不爱拍照，也没时间拍照。
这张照片是公司引进新机型的活动上，宣传部的同事抓拍的。
照片上，燕鸿翔身着飞行员制服，仰头看向飞机。
面对这张锐意勃发的英俊脸孔，浓烈的骄阳也要退避三舍。
寥寥几笔阴影，既让线条利落的五官越发立体，也让帽檐都压不住的倨傲更为张扬。
靠着这张照片，粉丝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迅速占领全网。
【燕机长，快飞到我心里！】
至于江鹭时，也有不少网友给他留言。
点赞最高的一条是，“P的吧，真人长这样吗？”
说实话，江鹭时也觉得P得有点过。
简直像假人。
不过这都是经纪人负责的，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看到有车来了，人群中出现骚动，大家争相恐后，又叫又跳，都希望能一睹偶像风采。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车里的江鹭时既羡慕又尴尬。
幸好从车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然……
出乎意料。
江鹭时随意一扫，居然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名字。
角落里，零星几个男女拿着灯牌、手幅，没什么力气地喊着：“鹭时放心飞，我们永相随！”
江鹭时嘴角一抽，转头看向经纪人。
“这不会是你请的吧？”
经纪人呲牙一笑：“对啊，不错吧。”
不用问，钱也从他的劳务费里扣。
楼上，立于窗前的男人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旋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虚荣。”燕鸿翔单手落入裤子口袋，不客气地给出评价。
之前只是觉得江鹭时自恋了一点，脸皮厚到给自己的名字点赞。
今天更过分，居然雇人撑场面。
你要问他怎么知道的。
哪有偶像来了，粉丝还在看手机的，一看就是演的。
因为报备过车牌号，保姆车在大门前略一停顿便开了进去。
燕鸿翔移动脚步，跟着来到另一边的窗户。
直到保姆车拐过一个弯，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徐徐收回目光。
手机上，跟拍导演通知他可以过去了。
燕鸿翔回复一个“收到”，抓起衣架上的制服外套，扶正了领带，大步流星出了办公室。
电梯里，燕鸿翔拿出手机，打开密语。
自从发现江鹭时给自己点了赞，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拿出来笑一笑。
有时候也会顺手点进去，看看江鹭时有没有发新东西。
久而久之，手指养成习惯，就像驾驶飞机落地，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可是这一次，习惯动作卡了壳。
常常出现在恶梦里的场景成了真。
飞机快没油了，举目四望，居然找不到可以落地的跑道。
明明无数次从这里进入“江鹭时”的主页，列表里的“江鹭时”却离奇消失了，像极了一场撩拨心弦的风，轻慢得像从来没有来过。
燕鸿翔慌了。
他反复退出，刷新。
几次后，燕鸿翔终于意识到，不是系统BUG，也不是自己的幻觉，是某人把点赞取消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燕鸿翔握紧手机，几秒后又缓缓松开。
他勾起唇角，闷闷地笑起来。
笑声中有自嘲，也有人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狠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其实江鹭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如果留言的不是江春芝，那不就是……
真正的粉丝！
原来他有粉丝！
兴奋之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
如果粉丝发现他取消点赞，会不会难过？
要不……
再给他点一个？
不行，系统升级怎么办？
可他也不想让唯一的粉丝伤心。
江鹭时纠结半天，把自己当鸵鸟埋了起来。
算了，他还是在心里给他的粉丝拜个早年。
就祝他，鸡年大吉吧。
保姆车停下，车门一开，长达60天的跟拍观察正式开启。
能不能火，就看这一次了！
江鹭时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换上职业化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一切，事实是，当一只脚落在磋磨过无数次的土地时，努力穿上的矫饰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特别是目光扫过停在正前的退役飞机时，江鹭时眼圈一红，差点掉下眼泪。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没什么见识的他指着飞机哇哇大叫：“好帅！”
他暗下决心，终有一天，他会飞上蓝天。
可当他真的如愿以偿，满腔热情又在日复一日的提问、开会、要好评中消磨殆尽。
重活一世，江鹭时毫不犹豫地逃离民航圈。
他以为这个圈子留给他的只有憎恶，靠近了才知道，剥开憎恶，居然是不愿意承认的怀念。
就像他无数次以旅客的身份坐上飞机，一面庆幸自己不用干活，一面又在平飞铃声响起时，下意识要解开安全带。
赶快起来烤餐，晚了就来不及了。
等看到别人忙忙碌碌，江鹭时才反应过来，一切都和他没了关系。
他在失落中宽慰自己，过去就过去了。
没想到造化弄人……
他，江鹭时，以另一种身份回来了。
摄像机实时记录下这些画面，早早等候在直播间的观众们发出弹幕。
【这人怎么回事？眼睛这么红，是不是有红眼病？】
【不会传染吧？】
【不是说五个嘉宾吗？这个人是谁？】
【是不是把那个糊咖换了？哈哈，大快人心啊】
与此同时，也有人发现，那双泛红的眼睛配上迷离又深情的目光，竟然别有一番韵味，好像一首意蕴深刻的诗歌，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有人大胆发出“好像有点小帅”的弹幕，也有人发出不同意见。
【你管这叫小帅？简直长在了我的心巴上】
【妈妈，我有男友了！就是他！】
【摄像机怎么不动了，不会就这一个角度能看吧】
【啊！动了动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工作人员还是在见到江鹭时后怔愣片刻，随后发出感慨，娱乐圈真是残酷，长成这样都不火。
跟拍导演提醒江鹭时和观众打个招呼。
江鹭时回过神，青涩中透着紧张。
“大家好，我是江鹭时，月明白鹭飞的江，坐看云起时的鹭，江海寄余生的时。”
【我晒干了沉默】
【他不会以为他很幽默吧】
【还真挺油麦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相比有关名字的玩笑，更多观众惊讶于突然间近在咫尺的脸孔。
【等一下！他说什么？他就是江鹭时？怎么和照片上不一样？】
【修图师和他有仇吧，明明真人更好看】
江鹭时确实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在这个修图横行的年代，想有这样一张脸不算难。
难的是能不能接受“动起来”的考验。
那么多照片上堪称完美的大帅哥，动起来后，要么弯腰驼背，要么声音难听有口音，瞬间打破观众的美好想象。
其他人努力活在修图里，江鹭时缺的正是这样“动起来”的机会。
当他拉着行李箱路过桂树、走上台阶，继而穿过被阳光普照的中庭时，憋着要骂“资源咖”的观众沉默了。
【哇……】
【这腰，这腿，斯哈斯哈】
【太好看了吧，怎么有人走路也这么好看】
【翩翩浊世佳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拉行李箱走路，好像真有点空少的意思】
【啊啊啊啊！好想变成箱子，求求了，来推我吧】
【你们看，我去关注了，可恶，怎么才让我发现他】
和观众不一样，此时的江鹭时心疼得快哭了。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穿衣日用必须要有品位，不然没办法吸引品牌注意。
同事们一身名牌，江鹭时也不能太寒酸。
除了衣服鞋子，他还割肉买了一个大牌行李箱，平时精心呵护，生怕磕了碰了。
今天要不是有摄像机跟着，他哪里舍得用轮子，肯定会抱起来走。
拍摄地点在准备室外的方厅。
一边放着五把椅子，一边是手持台本、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江鹭时是第一个到的，他客气地向工作人员鞠了一躬，紧接着，左边肩膀被拍了一下。
江鹭时回头，一张天生的笑脸落入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