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经直播，楚钰自认为还是做了不少功课。他打算把直播当副业长期发展，所以今晚这一次，他也没有太高期待，只当探探水。
可真打开直播，实际情况又超出他的预想太多了。
粉丝和路人蜂拥进来，弹幕刷得他根本看不清，要眯起眼睛凑到跟前去，定住跑得飞快的字条，才能稍稍读懂一些。
而一旦他凑得近了，喜欢他那张脸蛋的人便愈发疯狂，礼物和表白随之而来，送礼的特效几乎要将他淹没。
开播不过十分钟，他晃眼一看，这场直播的榜一竟然已经给他送了十万的礼物。
十万于以前的楚钰而言，不过就是洒洒水，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过了两年的清苦日子，现在久违地看见十万这个数字，只觉得前途都前所未有的敞亮了起来。
但他也知道还是要适可而止，毕竟现在才只是刚开始，他还什么都没展现出来，怎么能让别人就为了他那张脸而花费这么多。
手忙脚乱地关了打赏，楚钰学着别的主播的样子认真感谢了一遍礼物排行榜上的人。接着他便想要调整手机，把镜头转向落地窗前的那台三角琴。
楚钰仔细想过，现在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也只有弹琴了。其实以前他图新鲜，学了不少东西，但那些前期投入都太高，也没什么观赏性，所以他只能就地取材，用上了家里这台琴。
为了表演才艺，又不让人看出来自己是住在双林湾，楚钰还提早关上了窗帘，在那个角落做了一些布置。
可不等他调整手机，他便注意到弹幕上有粉丝发消息，说想要跟他聊聊天。
聊聊天？楚钰一寻思，觉得这个也行。他让粉丝稍等一下，跑进厨房里拿来了自己准备好的晚饭。
一碗只需要注入热水，就能轻松享用的泡面。
滚烫的泡面碗被放在桌面上，只在镜头里露出很小一个边角，但弹幕还是很快就敲起了问号，像是在困惑，他到底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楚钰刚开始正儿八经地接触直播，也不知道有些问题最好是回避了不回答为好。看见有人说他这样是在卖惨，他立马严词反驳，“吃泡面怎么惨了，我是因为方便才选泡面。”
他坦坦荡荡的举起泡面碗，“我最喜欢的这个口味还是地区特供呢，出了省根本吃不到。”
于是从泡面这个话题开始，聊天便是正式开始了。
楚钰一边吃东西一边和粉丝闲聊，听粉丝说想了解一下自己最近的动向，他转头换手机咨询了王琪，确认过哪一部分能说，才回答道：“最近在聊新的工作，有一点纠结，但是这几天肯定是可以定下来的。之后拍戏的话，还是得看有没有本子递到我手上。”
说到这里，他认真把脸凑到了镜头跟前，一手撑着下巴，一百八十度给粉丝展示了一遍自己的美貌，“长得不差，是吧，但是都说局限太高了。之前我有个挺喜欢的角色，没面上，人说我就适合演那种脑子不灵光的纨绔……”
话音一顿，楚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拧眉，认真看着弹幕，“他是不是暗戳戳说我脑子不灵光啊？”
【怎么会呢宝，世道没有这么险恶的啦】
【宝贝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机灵特别聪明的乖宝，乖宝来给姐姐啵一个】
【好好好，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实话是吧，那我也不说】
【老婆不要看，上面是恶评！】
一连串的弹幕，楚钰也是关注点清奇，他捕捉到了关键词，炸毛，“你叫谁老婆！你叫我老婆吗？”
他想跟粉丝强调不要叫自己老婆，因为他是正儿八经的性别男，不是女扮男装勇闯娱乐圈。可没等他措辞好，弹幕有人搞事情了。
【是是是，我们不能叫，就得林总叫，对吧老婆】
又被触及关键词，还一次就是俩，但这次楚钰一言不发，噤声了。他面上还算淡定，心里可谓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发这条弹幕的人，顶着个足以让他闭嘴的ID，【槐中美钰】。
这四个毫无关联的词被并在一起，楚钰又不是真的笨蛋，一眼看出来顶着这ID的人，就是他和林槐安的CP粉无疑了。
他和林槐安，居然真的有了CP粉。
事实摆在眼前，楚钰已经想掐自己人中了。
他承认，自己确实是蹭了林槐安的热度，可他原本只打算蹭这一次的。毕竟如果有了这一次的热度他还是起不来，就足以说明他确实不是混娱乐圈的料，那他也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过好日子了。
可现在CP粉真的出来了。
楚钰不敢吱声，很怕自己惹出无法收场的麻烦。毕竟现在他也就是趁着林槐安还不知情，才能多跳一会儿，万一跳得太高了，真跳到林槐安面前去，到时候还是得面临巨额违约金。
左思右想，楚钰都觉得还是放着那句话不管为好。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边想撂下了，一直暗戳戳窥屏的黑粉不乐意了。
【还林总呢？糊咖就非得蹭老板的光往自己脸上贴金是吧？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寄生虫吗？】
楚钰出道两年，但因为曝光低，工作少，心性之类的其实也没得到多少锻炼。本来就是在家里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现在冷不丁被人踩着脸皮叫唤，他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本来就暗恋我，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他只跟我一起吃饭！”像是觉得这个论据不够，楚钰想了想，又补充，“而且他还跟我跳过舞！”
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眼看着弹幕开始爆炸，楚钰后背冷汗直流，但还是努力挺直腰杆，扬起下巴强调。
“他跳的女步。”
*
第二次蛐蛐了自家老板，直播结束，楚钰睁着双无神的死鱼眼看着热搜上的自己的名字，久违地，又心如死灰了，他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嘴。
他不敢进广场去看营销号和粉丝路人给自己的评价，再一次做了鸵鸟，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就收到了王琪的亲切慰问，让他直播的时候收着点，不要太放飞自我了。
“……是那些人先嘲讽我的。”楚钰趴在床上拽毯子边儿，揉在手里玩，“而且我说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又没有骗人。”
听着楚钰还在辩解，王琪只觉得汗如雨下。原因无他，给楚钰打电话的时候，他人就在林槐安的办公室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确认了一遍老板的面色，不出意外地发现老板面无表情，根本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但只是面无表情，也足够让他压力山大了。
王琪很想让楚钰不要再说了，可老板就在眼跟前坐着，他是明示暗示都不好办。无法，他只能极其委婉地问了一句，“没有骗人？”
说这话的时候，王琪已经在暗自祈祷着楚钰能够认错了，不说明确道歉，至少得有个态度让老板知道啊。
可楚钰没有丁点眼色，也丝毫不知悔改，“我说的就是真的，他本来就跟我一起吃饭了！跳舞也是，他请我跟他一起，他跳的女步……”
“撒谎。”
极轻又极冷淡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王琪一震，几乎想扑过去拿手机，不管是关了免提也好，还是直接让楚钰闭嘴也好，他得想法子保一下楚钰。
这时候，楚钰像是听见了他这边细微的声音，困惑问：“琪哥，你那边有人？”
王琪抬头确认老板眼色，确认完了，眼睛一闭，狠狠心道：“没有。”
“没有就好，吓死我了。”楚钰拍拍心口，翻身平躺在了床上。他五指张开摊在眼跟前，犯愁，“昨晚上又上热搜了，琪哥，你说这事儿会不会闹到林总那儿啊？”
王琪一惊，感情这小子还不知道老板已经知道了？他就说，明明看着胆子小又老实的人，怎么敢顶风作案，事情刚平复下来，就又带着他们无辜的老板上热搜！
他想趁着老板现在就在面前，直接警告楚钰以后不要再闹出这种事情了。毕竟这样一来，也算是让老板知道，他真的有在管理手下的艺人。
可一旁的许石青看出来他的意图，伸手将他拦住，无声地冲他摇摇头。
王琪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因为老板也没有对特助的行为采取什么制止的措施，他便想着还是听特助的，硬生生按捺下了教训楚钰的冲动，只跟楚钰说，老板不会有时间管理他的事情。
楚钰点点头，“也是，他每天那么忙，饭都只有在食堂解决。哦，对了琪哥……”
他翻身起床，从抽屉里取出来前几天王琪给他的职员卡，仔细看了看，“你昨天不是给我一张卡吗，就是部门抽奖中的那个，你能帮我卖给公司里其他人吗？”
王琪：“为什么？”
楚钰：“林总天天吃食堂，我还挺怕遇到他的，这不是昨晚又……”
楚钰还在絮絮叨叨，王琪由衷希望这人能赶紧闭嘴，可电话对面的混小子丁点没接收到他的脑波，尤把话说完了。
“感觉我要在食堂遇到他，会消化不良。”
王琪：……
他抬眼确认老板眼色，得到答复后，张口就编：“不行，卖出去就得折价卖，不划算，而且公司一直不允许这种交易。”
他已经在竭力拯救楚钰，楚钰还觉得挺遗憾，“好吧，那就算了。那我错峰出行，尽量不遇到他吧。”
王琪：……
救不了，这是一点都救不了，干脆毁灭吧。
好不容易从老板办公室出来了，王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拽住送自己出门的许石青，“林总为什么对楚钰……”
“嘘——”许石青摇摇头，示意王琪不要说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刚刚在办公室里，王琪几次三番还想保楚钰，这让他明白过来，楚钰为什么会在王琪手底下。
多半也是他那嘴上说着绝不会管的老板，两年前就暗戳戳插手了。
他拍了拍王琪的肩膀，“好好带人，给他自由，保他安全，多的别管。”
送走了王琪，许石青回到了老板办公室里。他毫不掩饰，直勾勾盯着老板瞧，直到老板忍无可忍，抄起一本册子朝他扔过来。
“我说了他是撒谎。”
许石青很想问问，是从哪儿开始撒谎的，吃饭？跳舞？还是女步……
但看着老板的眼神，他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