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越乐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惊醒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警戒道具，发现没有被触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谨慎地环视四周。
房间里很安静，连睡前那些细碎翻动的声音也消失了。一阵风吹过窗帘，晚风清凉，摇曳起白色的窗帘。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越乐刚这么想，目光一扫，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呼吸骤停。
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进入房间后，他曾按照学长教过的那样检查过一遍房间。越乐还清楚地记得，这个房间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他还曾为此担忧过，还是在弹幕的安慰下才渐渐放下心来。
现在，窗户被打开了。
越乐下意识收紧了手，很希望现在有观众来帮他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或许是时间太晚，越乐一个弹幕也没有等到。
他脸上流下豆大的汗水，胸膛因为未知的恐惧不断起伏，但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悄悄地用眼角余光观察窗户。
他发现，窗帘的阴影下，背着光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
越乐突然安定了心。
会是，会是006吗？
想起了昨晚弹幕里的那些话，越乐的心跳得有些快，抱着这种期待，他扭过头，想要看清“人”的样子。
下一秒，他惊恐地叫出声。
映入眼帘的，不是越乐想象中那张精致的脸，而是一个瘦长的破碎人偶。
它的四肢细细长长，和躯体的样子完全不协调，人偶的头像是被摔碎后重新修补的，只是修补的人手艺实在不好，重修后的五官总带着一种微妙的错位感，让人觉得扭曲不适。
这时，它似乎察觉到了越乐的视线，冲他笑了笑。
越乐惊得心脏停跳，下一秒，突然惊醒过来。
他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是梦啊。”
他就说，一向幸运的自己，怎么会在第一天就被盯上。
越乐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胆小，他看了看直播间，本想再求些安慰，可是时间太晚了，观众大约都睡了。
他有些失望，一阵风吹来，刚出完汗的身子有些冷，越乐下意识拉过被子，却突然僵住了。
风。
风。
怎么会有风！！！
越乐的心越跳越快，想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头却不受控制地扭向身后。
那里，本该被封死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打开了。
风一阵阵吹过，白色的窗帘摇曳，在它的前方，一个人偶正站在月光下，笑容变大了许多。
越乐惊恐地叫出声来。
下一秒，他再次惊醒。
越乐来不及回想刚才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就再次发现，窗户又是打开的，而那个人偶，那个人偶——
越来越近了，它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了。
越乐心惊胆战，只好告诉自己是梦，一定是梦。
果然，下一秒，他再次惊醒。
可越乐却并不高兴。
他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再次发现，窗户又是开着的。
一次次的惊醒，又一次次的绝望，那个人偶越来越近，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浮夸，嘴角完全撕裂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足够装下一个人的头颅。
越乐一开始还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出路，但随着人偶的越来越近，他彻底失去了章法。
哪怕越乐知道，他一定不会死，不管是陆起还是006，亦或是学长，都不会让他死。可面对这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越乐还是濒临崩溃。
为什么他们还不来？！
不是都说，是爱他的吗？！！
还有那些观众，为什么不在？！！！
越乐满心怨恨的同时，却只知道瑟瑟发抖，低头死死地看着被子上，人偶垂下的影子，完全不敢回头。
下一秒，他再次惊醒。
越乐本来满心恐惧，一直不敢睁眼，但渐渐的，却发现了不对。
奇怪。
他这次，好像没有感觉到风。
越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偷偷去看窗户的方向。
这一次，那里没有月光，没有摇曳的窗帘，更没有恐怖的人偶，窗户被封得死死的，这一次却给越乐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这一次，他真的醒了？
越乐抬起头，看了看直播间，发现上面正飘过一条弹幕。
他还来不及看，就舒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觉得右边的脸颊凉凉的。
像是被什么陶瓷、玻璃一类的器具紧贴着。
越乐的身体僵住了。
这一次，他看清了直播间里的那条弹幕。
【乐乐，快跑！】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卡一卡地，扭过了头。
“啊！！！！！！”
.
另一边，006满意地听着尖叫声，坐在窗台上，开心地晃着腿。
不能亲自去报仇，但006可不是一般的人偶，006有许多手下！
006很骄傲这一点，和脑子里的笨东西炫耀。
虽然那个“碎掉”没死掉，但006对这次的战果，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更满意地是接下来的事情。
006捧着脸，期待地往房间里看，那里，讨厌的人类正睡在床上，嘴角上扬，陷入了层层梦境当中。
这种吓人的方法，006已经实验过很多次了。
到最后，人类全部都变成只会尖叫的乌鸦，会很容易对付。
现在，他亲自出手，把这个方法用到了讨厌的人类身上。
恐惧吧，人类！
006非常期待。
但开心完，006又觉得哪里不对。
奇怪，讨厌的人类为什么那么开心？
他皱着眉想，都要比小破烂笑得还要开心了。
006觉得这样不对劲，但他努力想了半天，不聪明的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来。
最后，他使劲摇摇头，决定不想了，高高兴兴地等待着最后一层梦境。
为此，006还特意做好了准备，提前爬上了陆起的床，又激动又紧张地等待最后一刻。
贴脸杀！
006念叨着这个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词，主动把脸贴得更紧些，心里满是激动。
作为想到这个办法的聪明人偶，006还是第一次亲身实践！
现在，就是等待人类清醒的那一刻！
006专注地倾听人类的心跳，发现人类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盯着他时，更是激动到了极点。
尖叫！剥光！杀掉！
006期待地在心里又模拟了一遍流程，与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了半天，却迟迟没有预料中的反应。
他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人类。
你怎么不叫？
006黑水晶一样的眼睛里，满满地都是疑惑。
陆起微微一笑。
他亲昵地和006蹭了蹭，把人搂到了怀里，笑吟吟地道：“宝贝，在床上，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
006不服气，为什么是他叫？
明明就该人类叫！
他挣扎着想要从人类怀抱里出来，却没能成功。陆起抱着他翻了身，腿压着他的腿，胳膊控制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把人搂在怀里，还贴心地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两个人盖上，“好了，时间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
006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这个讨厌的人类一点儿都不按规矩来，果然是讨厌的人类！
他决定，不等人类尖叫了，直接把他剥光，然后杀掉！
006费力地在人类的控制中腾出一只手，试图把扣子解开，将宝贵的衣服脱掉。
只可惜，陶瓷人偶的手指并没有那么灵活，又是单手，006全神贯注，费了半天力气，才只解开了一颗。
但006不气馁，提高注意力，严肃着脸，继续与扣子战斗。
只有三颗，马上就要成功了！
陆起撑着头，看着006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黑色的卫衣，上面有三颗扣子，嗯，装饰用的扣子。
陆起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实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于是轻咳一声，唤起006的注意力。
006抬起头，不满地看着他。
干嘛？讨厌的人类。
陆起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摸着下巴，苦恼地开口：“宝贝，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大半夜的又是投怀送抱，又是主动脱衣服，我又不是柳下惠？”
“这样吧，虽然你看起来不太聪明，但看在你那么热情，长得又那么好看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怎么样，和我谈恋爱吧？”陆起勾起他的下巴，一副流氓的样子。
什么投怀送抱啊柳下惠啊，006根本听不明白。
但有一个关键词，他却听得很清楚。
这个人类说他不聪明！
006怒火中烧，试图拍掉人类的手，一口咬死他。
陆起轻轻松松按下他反抗的动作，嘴里还在很讲道理地说着，“这样，我数到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006拼命挣扎，腿脚不断扑腾。
陆起面不改色，假装小腿被踢得生疼的不是他，开口数道：“三。”
006还在扑腾，一直没能成功逃脱，他的眼睛已经有发红的趋势，原本精致的面孔，更是生出一种让人心惊的恐怖美感。
陆起却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抱着他，非常满意地道：“好了，恭喜你成功上岗，男朋友。”
“虽然很想做什么庆祝一下，但很显然，现在条件不太好。”
陆起的声音温柔下来，垂下头，和漂亮的人偶头抵着头。
这种姿势下，人类的喉咙近在咫尺，006只要一努力，就可以咬破。
他也正准备这么做。
但在那之前，讨厌的人类，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006愣住了。
额头上面有什么落下，软软的，还带着温度，比被最柔软的面料擦拭的感觉还要舒服。
他一直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是人类的唇吗？可是，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006想不明白，眼里的红光渐渐散去，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类。
陆起笑了笑，将人偶揽在怀里，“好了，今晚就只有一个吻了。”
他轻拍着人偶的背，006还想不明白，就听见人类正哼着歌，有些像他手下的童谣人偶一样，哄着他睡觉。
可是006不是小孩子，童谣人偶的表情，也没有他那么奇怪。
006也觉得好奇怪。
今天的一切都好奇怪。
和讨厌的人类有关的事情，都那么奇怪。
是006不懂的奇怪。
陆起还在无意识地哼着歌。
或许时间太晚，他有了困意，到最后，他只是凭借本能地轻拍着人偶的背，嘴里的调子也变得断断续续，自己渐渐睡了过去。
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类。
006这么想着，耳边却还在回响那首奇怪的歌。
丛林里，他有一只小鹿。
有一天，他的小鹿走丢了。
要去哪里去找呢？去找他心爱的小鹿。
他也不知道，只能找啊找。
一片片森林，一座座山峰。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小鹿。
小鹿变得很奇怪，他也变得很奇怪。
但——
那还是他的小鹿，那还是小鹿的他。
好难听的歌。
006想，皱了皱眉，准备一口咬死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类。
谁让他那么不聪明呢？敢在恐怖的人偶之王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
006这么想着，得意地将嘴巴张大，悬在脖颈上，就要一口咬下去。
他就那样保持了这个姿势半天，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口比较合适。
但到最后，006也没有咬下去。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现在咬死了人类，鲜血就会流得哪里都是。
那他想要的衣服，就会被弄得脏兮兮，不能要了。
算了，还是放过人类一马吧。
006遗憾地想，打了个哈欠，也埋头睡了过去。
哼，整个公馆都是人偶之王的。
他想去哪里睡，就去哪里睡。
讨厌的人类也不配自己一张床！
陆起愉悦点头，对对，我不配一个人睡。
写完了一版又不满意，这是第二版，然后就来晚了，愧疚抱抱小天使
大家晚安……嗯，还有早安！
第4章 他的人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