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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竹林风响

他眼神一凛,拔出剑来往斜后方挡去,是一只暗箭。撞在剑刃上发出“铛”的清脆一声。

竟是直直冲着萧宁来的!

很快就是一波箭雨,黑色暗器箭矢。

没有偏向,无一不是冲向萧宁。

瞬间脚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包围了他们。

嘶,不太好对付。暗卫不知道跟来了没。

萧宁有点大意了,近几年在京都,谁也不会有胆量刺杀朝廷命官。让她有点麻痹了识别危险的神经。

现在离了京都,偏偏还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死了都不会立刻被发现。

谁有这个胆子!

有个念头飞快地略过脑海。但她抓不住。

身着一身黑色便行衣的杀手带着杀意飞快近身,都被长风一一打退。

寒光闪进眼睛,竹叶飞扬起被劈成两份。

只见长风全程半句话没有,身法高超地将剑插入一个又一个躯体。

其中一颗心脏迸发出的血液没来得及躲过,剑横在脸前,挡住了一半,冷俊的脸上是点点血迹。

对方人多势众。季贺年的脸色是古怪的白,愣在原地。萧宁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闪躲箭矢,

“嗖”,一只箭越过长风,径直冲向萧宁的后脑勺。而萧宁此刻还没有回头。

距她十几丈远的长风怎么也赶不到她身边。

黑色箭身连连穿碎多片扬起来的竹叶。

见血封喉。

长风瞳孔骤缩,周围的一片都成了忙音。

“大人——”他像是整颗心被挖出来了一样,没有了跳动,剑被下意识的扔向那边,也不论自己周围都是染血的刀尖。红缨带在空中弧度剧烈的扬起。

季贺年呆愣的目光也终于有了焦点,虽然在萧宁身旁的位置,但终究丝毫武功也无,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将半个身体向萧宁身后挡。

根本拦不住、改不了预定的要取萧宁性命的暗箭的轨迹。

这半息时间,周围的一片枯黄竹叶好像都静止,最灵动的江南的水也停了。鹧鸪的声音还未从山深处传到这里。远隔千里的陆昭熙还没有翻到下一页书,景帝在贵妃面前的笑意还未到眼底。

这半息后,水流动起来了。放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只见萧宁向右偏了下头,抬手抓住堪堪擦过耳边的短箭,金属制的上好兵器,碰之血肉即裂。

何况是高速的运动中用手迫使它的速度降为零。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掌心是是一片火辣,之后便是钻心的疼痛。

在所有人的视野下,她向某个方向扔出了那支短箭,一个黑衣杀手闪躲不及,被射穿了脖颈。

全程飒爽,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看清箭矢来向、轨迹如何。

素白便衣的肩头滴了几滴殷红的血。

所有人:!!!

长风过了那半息好像过了少时练剑的那十几年一样。撕心裂肺的疼痛跟了上来,让他的嘴里好像冲满了铁锈味。心也是跳的极快,要冲出胸腔。

穿过碎裂的竹叶,萧宁看到了他,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身体比心更快的做出反应,扬起了个温柔的笑。

之后背过身,眼睛一沉,狠厉之色闪过眼眸。

这里所有人,一个,都不会活着离开。

在场的杀手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用细想就是把脑袋别在腰间的高级死士。武功个个高强,万里挑一。

死士们反应过来后具是重新反扑上来。失去剑的长风,像是变了一个人,如果说用剑的是谦谦公子,招招致命却并不咄咄逼人。

那丢下剑的他脸上挂着血的罗刹,本就快到让人看不清的剑式已经让他们损伤大半,现在的轻功心法才是恐怖如斯。

高手内力都是很不错的,与五花八门的武器相较而言,这是入武这一行的基本。也就是说,同一层级高手在这方面相差无几。

但是没了剑,本应该处于劣势,被捅穿的长风,面对着几十人的包围,每一步都是武功美学,地面的枯叶为其当做注脚。

抓住黑衣人拿着刀冲过来的手,借力顺势将其甩向另一人,再扭断一名杀手的手腕后,夺过了把刀。

季贺年从萧宁刚刚的惊险中缓过神来,感觉到她抓住自己的手左闪右躲,仿佛还在云端未落到实地。

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大人,您会武功?”

萧宁勉力配合着长风,不让他们俩陷入险地。听到季贺年的话还有空回他,

“也不看看我父亲是谁”

他被阳光晃了晃眼睛,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此刻应该是笑得肆意张扬,又……欠教训。异样的感觉霸道的不容分说地的冲进向来玩世不恭的心里。他脑子空白到只剩下萧宁周边落下的竹叶。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怎么就想也不想地为她挡刀呢?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他怎么会救自己这样的人呢

……

脑子里的空白是一点不少,疑问确实扎根在心里。

显得他更难带了。

“妈的,你在想什么,有刀都一动不动的!”萧宁拳脚功夫和真正的高手比还是差远了,再加上一个季贺年这样的石头般杵着的人,身体负荷已经到顶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平日里很机灵的小伙子,怎么关键时刻那么痴傻呢?

季贺年突然被萧宁一个借力,顺势踹翻了一个举着刀的魁梧杀手,长风很快补了刀,黑红色的血从倒地的杀手嘴角留下。

最后一个。

血流到萧宁的脚边,不可避免的把皂靴染得黑红一片。

尸首横满地。竹叶停止最后的翻动,晃悠悠地落在血泊里。

“今年的竹子应该能长得很好了。”体力透支,她扔下夺过来的刀,

还好,没有丢官家人的脸面。

面向翠绿的竹林,火红的阳光印在眼里。

真的是比点灯熬油三个夜晚看公文还累啊。想到这,她偏过头,向长风那边玩笑似地说,

“长风,我突然懂了,你练剑是不是也很累……”

“诶……”她惊呼一声,

落入一个怀抱中,也不算温暖,但足够温柔。

他的胸膛很烫,里面的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头上,气息不稳,甚至乱七八糟。

仔细辨别,还是微微颤抖的。

萧宁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本能的感受到一种沉郁和悲伤。

“长风,你好像很难过。”

抱着他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轻的摇了下头。

“行啦,我不是好好的吗?”她很轻易地从长风怀里挣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诺,前前后后,都没事呢”

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还未放下,他哑声道,“大人很棒。”

怀里空落落的,如同他极度不安的心一般。

他不是个强求的人,万事随心,自由自在。

人也不是非要正常老去,在最潇洒的时候失去生命反而很浪漫。

就像这些死士,他们这些人啊,说不定遇到些仇敌,就倒下了。

这很正常。

很常见。

但是……

他刚刚差点就要永远失去她了,永远的

没有她了。

眼眶心痛到发疼,他用带着血的手心轻轻放在自己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此刻,他无比确定,自己不确定的一生,想强求一个念之的长命百岁、健康顺遂。

“念之……”轻声到只有自己的心听得见。你要快乐。

此刻她恢复了些体力开始嫌弃季贺年的没用,而她对着说话的人罕见的沉默着。

怎么了,一个两个的。

都不说话?

那找一个她谁也没提的秘密喽。

“你们知道我的功夫到哪了吗?”

季贺年假装自己漫不经心,“我看大人您的功夫一般般,以后还是离长风兄不到三米远来得安全,或者待在我……”

“好啊,你懂什么,我是荒废了好吧!如果……”她想到什么,顿住后就不说了。

转而问来到她左右的长风,“长风,你也没发现我竟然有这么厉害是吧”

回答她的是温柔的一声“嗯”。

“我武功的事没几人知道,今日你们有幸知道就帮我保守一下秘密吧。”

“都说大人继承不了您父亲定远候的衣钵,反而在文官这条路上越闯越狠……”季贺年用他那和李旭他们说闲话的语气说着。

“现在你们可要失望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把弄笔墨的萧大人其实可以捅穿你们单个人”

她踢了踢藏在竹叶里的石头,随意说着。眼看下属都被她安慰得差不多了,就不再继续闲聊了。

“此事蹊跷,无缘无故的小镇怎么会提前有人埋伏在这里,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落脚点的……”

此时他们已经重新整装出发,离了片竹子。声音渐远。

萧宁并没有吩咐收拾地上的尸首狼藉,这就留给金水府尹忧心吧。

朝廷命官在江南地界遇刺,这不争的事实,投在江南的官场上,将是一个巨石,这口锅会扣在谁的帽子上,还不是由她萧宁说了算。

哼,既然对家送来了个把柄助力,那就不能白费了人家的苦心。

看来她在江南的行程又要加快了。

她还蛮不想这么快回去的,奈何能力也不允许她待在着多久。陆昭熙的印章之事也不知还要几时才能被他发现,她真的很迫不及待啊。他气极的表情定是活色生香的。

在江南强留几日也无防。赵子恒也不知靠不靠得住,她在醉春楼那日,其实没那么相信他。

诶,还好他并不能钻到自己的心思里看。估计会把他吓一跳,她的心思太多了。

一路上萧宁都在想着目前情势,脚步越来越沉,最后,晕过去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长风带着滴泪的侧脸。

他怎么哭了。这个冷心冷情的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