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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昏晦明媚

转院去“半山医院”的那天清晨,香城天色阴沉,还下起了小雨......

苏和的心情却比这天气还昏暗,爸爸失踪,妈妈生病,让他知道,他必须该做个“大人”了,他必须要帮着他奶奶撑起这个家。

就像这段时间,他听到那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又在嚼舌根,说什么:“看吧,算命的早说了,苏若兰就是天煞孤星命哟!”

他很气愤,可他奶奶却淡然笑了笑,说:“对别人议论过于认真,那一天都活不了!”

......

在“半山医院”的住院病房,安顿好他妈妈后,他还去给刚请的护工大婶送了红包,说:“以后要麻烦婶婶,帮忙照顾我妈妈!”

“你孙孙真是懂事啊!”,护工大婶发自肺腑对苏若兰夸赞......

苏若兰轻轻点头,苏和的懂事,看在她眼里,却更多的是心疼,再懂事也不过才9岁,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家庭的变故......

苏若兰见苏和又在啃面包,说:“小和,只吃面包不够营养。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去餐厅吃午饭。”

苏和看了看手里的面包,他是在长身体,可好歹还吃饱了,可这一个月,他奶奶没睡好没吃好,又瘦了一大圈啊......

......

“半山医院”是香城最贵的私立医院,他听说,餐厅的饭菜也新鲜现制,种类丰富,还有特制的营养餐。

他想他奶奶也该补点营养了。他就非拽着他奶奶,一起去了住院大楼一楼的餐厅。

本想着这会儿还不到饭点,人应该不多。

可一进门,就见餐厅的左侧靠窗的长方餐桌前,围站了一大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

住院的病人们大多萎靡,可今天这些病人看起来却很欢腾,说:

“小九,姜爷爷给你支招,赶紧走‘马’,先踩他的‘车’。”

“小九,别听老姜的,听王爷爷的,先把‘相’飞起来,保‘帅’。”

“小九,胡奶奶我啊,以前是象棋社的,听奶奶的没错,走‘车’,两步就‘将军’了。”

......

这是在下象棋啊!

而在这七嘴八舌的声浪里,却传来有些气息不足,但很甜糯的童音:“我要先‘小兵过河’......”

这一声让苏若兰和苏和都愣了一下,这声音,这么像......云一朵?

老人们口中的“小九”指的就是云一朵在《大家族》里演的角色名吧?

祖孙俩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从人缝里望去,果然见着桌子的南面,坐着一个娇小女孩,套着宽大的蓝条纹病号服,正跟人下象棋......

小女孩与他们初见的“云一朵”眉眼一致,本来齐眉的刘海因为长长了些,有点挡眼,就用个粉色花朵形的发夹将刘海别了上去。

这露出了极为光洁饱满的漂亮额头,配着那双灵动的大杏眼,真是老人们常说的聪明相了!

只是她本来粉白的小脸,没有了血色......

唉!那么重的伤,那么大的出血量,死里逃生,怎么能不惨白?

她明显身体还很虚弱,但却看不出一点颓败气,仍旧笑得甜美明媚,很有感染力,让那群病中的老人都跟着她振奋了起来。

苏若兰见了也不由笑了笑,说:“这娃娃笑得真好看!”

可云一朵在笑,苏和却在抹眼泪,还小声说:“太好了!她还活着啊!”

是啊!太好了!

苏若兰也轻点点头,还特地走得近些,去看了看她桌子下的双腿,虽然还打着石膏,但双腿都在。

这个发现让苏若兰又欣慰的舒了口气,说:“万幸,腿也保住了!”

苏若兰看见云一朵活着,心情竟也明朗了许多,领着苏和在靠窗的空桌坐下,拿菜单点菜,却听周围桌子吃饭的医护们小声议论:

“别看‘小九’那么喜欢笑。她今天才转到普通病房啊!”

“‘小九’也是运气好,那天恰恰遇到‘天冬院长’在香城。”

“‘小九’那天转院过来的时侯,‘天冬院长’都开完讲座,赶去机场了。不知怎么的,‘天冬院长’又倒回来了,给她做了5个小时手术啊。”

“‘小九’自个也坚强,那么重的伤,就没见她哭过。”

“可不是?我那天看她手术完,痛得全身抖,喘气都喘不了了,她就是没哭。好可怜啊!”

......

听见这些话,苏和都感同身受般的觉得双腿发痛,痛得抖了抖,痛得眼泪花又沁了出来,抽了口气,小声说:“奶奶,她该多疼啊?好可怜啊!”

这看在苏若兰眼里,暗暗却有些忧心,苏和这么有超强共情力的孩子,这辈子恐怕会活得很辛苦啊?

琢磨到这儿,苏若兰又扭头打量下棋的云一朵,这娃娃跟苏和就好像是两个极端,极端的坚韧,极端的有主见......

就像现在,病人们七嘴八舌的给走棋建议,云一朵是一句没听,而是执意的将个“小兵”过了河,接着每一步都走在棋友们意料之外。

比如,看似露出‘马’在对方‘车’的直线上,可要是吃了她的‘马’,她就能用布好的‘连环炮’直接“照将”......

但她却又似乎并不想赢棋,也不想吃对方的棋,而是将她那枚过河的“小兵”蹦蹦跳跳,十几步下来逗得对方吃不了她一棋,只能僵持。

这不就是“和棋”!还是她故意的“和棋”!

......

苏和还好奇的看跟云一朵对棋的人,还愣了一下,这不就是那天见到的那位......老道士吗?

可眼下的老道士,不同于那天的疯癫颓靡!

老人家身着一身干净的黑布道袍,道髻也梳得很是规整,满脸慈爱的笑意,看向对面的云一朵,问:“娃娃啊,怎么要故意‘和棋’啊?”

“仙长爷爷,我看得出来,你刚才就是想故意输给我呢?”

云一朵噘噘嘴,说:“我腿断了,我脑子又没有坏呢!”

“对对,娃娃脑子可灵了啊!”

老道士也是点头笑了,说:“和棋’可比赢棋难多了!”

说话间,服务员把一份“儿童营养餐”送了过来,老道士还温声笑说:“娃娃啊,先把饭饭吃了哦。吃饱了,身体才有抵抗力哦!”......

只是这饭还没吃上,却见两名男警察一前一后而来......

阔步走在前面的那个警察,年纪大些,大约三十七八岁,身材魁伟,皮肤黑而粗糙,眉骨高耸,眼睛圆大,但眼瞳偏小,稍稍一睁眼,就是凶煞的模样......

这位“凶煞”对着小孩问起话来,也是冷嗖嗖的腔调,说:“我是‘清湄镇派出所’的武万涟,你就是云一朵小朋友?是你打电话报警?”

“嗯嗯,警察叔叔,是我打的电话呢!”

云一朵抬头看了看武万涟那张凶巴巴的脸,不但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有点惊喜。

因为,她一眼认出,这长得很凶的警察叔叔,半年前还因为破大案上过电视新闻。

新闻里说,他是香城市公安局翠竹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在刑侦一线工作快十五年了,破了好多大案,什么连环杀人案,出租屋分尸案,纵火灭门案......

?

她当时看到这新闻时,就觉着,哇哦,真是好了不起的警察叔叔呢!

可他明明是刑警啊?怎么会在“清湄镇派出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