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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争执

定远将军府的正房荣恩院的内间里,一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正阖着双目跪在蒲团上,口中默念着经文。

她面前檀木透雕八仙图的供案上,摆着一座金箔贴身的释迦牟尼像,香炉中正燃着的线香升起袅袅青烟,熏得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厅堂中间的火盆上架着一只小药壶,正“咕嘟咕嘟”地熬着药,憋闷的屋子里一股子药味。

“母亲,您找我?”姜鹤人未到声音先从屋外飘了进来。

“二公子。”小丫头撩开厚重的织缎帘子,迎了姜鹤裹挟着一阵寒气进屋。

他伸手解开披在身上的灰毛鼠大氅递给门边的小丫头,走到内间向美妇人请安:

“母亲近来身子可爽利?您腿脚不好,别跪太久,坐着抄抄经书,佛祖也能知晓您的诚意。”

美妇人睁开双眼,瞪了小儿子一眼:“没得在佛祖面前胡言乱语。”

她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大丫头碧溪连忙上前扶起她,姜鹤也跨步上前撑了一把:“怎的是我胡言乱语,各人有各自的孝敬法子罢了。”

他扶着母亲绕过八扇镶象牙浮雕福禄寿喜的屏风,落座于黄花梨透雕刻丝步步高升交椅上,蹲下身子,双手握拳,轻轻地锤起母亲的双膝。

“这几日天气阴沉落雪,母亲双腿顽疾可有发作?”

姜鹤仰起头,看向年仅四旬,却已经早生华发的母亲长宁郡主。

按理说,长宁郡主作为皇帝嫡亲姑母之女,皇帝同辈之中唯一的女性,自是无比尊贵,娇宠着长大。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宁郡主愈发的小心谨慎,丝毫不敢提及当年扶持皇帝上位的功绩。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父亲姜宗林、兄长姜鹄手握十万大军戍守边关如履薄冰,也是因为长宁郡主出身皇室,自然深知皇家薄情的道理。

“偶尔有些疼痛,日常照看我的王太医照着旧历隔日便来给我针灸施药,已无大碍,我儿不必挂心。”

长宁郡主眼神慈爱,伸手摸了摸姜鹤的脑袋。

“听你身边人说,你这几日又成天儿地胡闹,可别忽略了自己的课业。”

“我知道,况且我知道陪着在场,等到他们酒醉,我早已离开。”

姜鹤站起身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小丫头端上来的青柚白瓷茶盏喝了一口,赞叹道:“好茶,定是母亲典藏的君山银针,今日竟也舍得拿出来给我打打牙祭。”

长宁郡主被他逗笑:“可怜你定远将军府的二公子竟然没有好茶吃,巴巴地跑来我跟前儿讨赏。”

屋里的小丫头们全都屏退,姜鹤一副正是如此的神情,倒是逗得长宁郡主身边的大丫头碧溪捂嘴直笑。

“近日还忙些什么?陈朝被差遣去江南还未回来,只一个陈全跟着你办事,可还用得趁手?”

姜鹤神色一凛,知道自己母亲想问些什么,直接开口道:“江南那边我打算插手一批贩丝的买卖,先派了陈朝去打前锋。”

“所以你就拉着南昌伯爵府的几位公子入局?”长宁郡主的脸色逐渐冷下来,“那姓吴的一家子都是什么泥腿子身份,你也值得在他们身上花心思?”

“所以才要他们在明,我在暗。那桩生意是他们‘无意中’发现的,我也从未经手,他们只当捡了个大便宜。”姜鹤神色不惧,“儿子实在不想浑浑噩噩渡过此生。”

“啪——”

长宁郡主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拍在桌上,面色难看:“你想怎么样?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可是都忘了?”

“你的父兄在边关吃苦,如履薄冰,留你在京城只是为了能让他们心安,你倒好,折腾这些事情,可有把他们的安危放在心中?”

姜鹤不复适才的欢快,脸色也差到极致,不服气道:“母亲总是杞人忧天,朝廷仍需仰仗我姜家军镇守边关,且我如今只是单单做门买卖,怎么就会引得旁人不满猜忌至此?”

立在一旁的碧溪见到两位主子争执起来,连忙垂头疾步掀开帘子出门,并撵走了院子里洒扫着的小丫头们,自己则站在屋子门口守着。

长宁郡主忍着心中汹涌的怒意,压着声音呵斥道:“你看一个婢女都知道兹事体大,忙着避出去,你倒好,就像那些破落户一般直接在我的屋子里嚷嚷起来,成何体统!”

“这些年,我见你在外人面前勤勤恳恳扮演着‘京城纨绔’的角色,老老实实守着陛下赐给你的荫封职务,不折腾旁的,还以为你知道心疼你父兄在外征战的辛苦,明白低调收敛,清除旁人心中猜忌的重要性。”

“不想你心中竟然还存有其他想法。好好好!倒是我限制了你的自由,耽误了你的前程,你这就自请离家去,走你的阳关道,再与我姜家无瓜葛!”

“咳咳咳——”

长宁郡主怒急攻心,脸涨得通红咳嗽不止,一副快要喘不过气起来的模样。

适才一副倔强模样的姜鹤,见到母亲咳成这个样子,终于慌了神,忙倒了杯茶递给长宁郡主,又用手掌一下下地帮她顺着气。

长宁郡主就着姜鹤的手喝了一口茶,仍然没能压下这阵剧烈的咳嗽,反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昏死在姜鹤的臂弯里。

“来人!快来人!”姜鹤大急,打横将长宁郡主抱起往内室走去,“碧溪姐姐,快去请王太医来!”

他将长宁郡主放置在黑漆描金拔步床上,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瓷瓶,倒出一颗珍珠般大小的药丸,掐着她的下颌塞了进去。

碧溪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拧了条帕子搁在长宁郡主的额头上,又将小炉子上熬着的药倒了碗出来,扶起长宁郡主往她口中灌药。

定远将军府离皇城很近,因此王太医来得很快,拎着药箱被小徒弟搀扶着一路小跑地进了内室。

“母亲的病……”姜鹤面露自责,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王太医摸着胡须把着脉,又掰开长宁郡主的眼皮子看了看,慎重地摸出银针扎了几处。

“二公子不必忧心,郡主娘娘虽然急火攻心晕厥过去,但好在恰巧将淤积在心口的淤浊呕了出来,我已施针稳固住病情,待会儿再开副方子给郡主娘娘调理即可。”

姜鹤松了一口气,亲自陪着王太医写下方子,仔细询问了熬药的法子,再送他出了府。

待他返回屋里时,长宁郡主已经悠然转醒。

看着杵在床榻边,一双桃花眼眼尾艳红的小儿子,长宁郡主哪有不心疼的:

“我知你非池中物,可咱们姜家在朝堂之上已经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烤着,我自你幼时便耳提面命,令你收敛聪慧敏锐,最好浪荡纨绔度过此生。”

“你和你哥哥的婚事,我和你们的父亲也不能做主,在前程上也确实委屈了你的一腔抱负。可若是能有别的法子,我们家也不必如此‘藏拙’。”

姜鹤垂着眼眸,神色倔强,一声不吭。

“江南贩丝这门生意,你尽快抽身,回去好好想想,我也累了,你回去吧。”长宁郡主终于乏了,挥挥手命碧溪带着姜鹤离开内室。

碧溪年长姜鹤几岁,自小便跟着服侍在长宁郡主身边,也最是了解自家这位在外人口中“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二公子。

看着面前身形修长,眉头郁结的玉面郎君,碧溪不由得开口劝道:“二公子不必担心,郡主娘娘不会生公子气。”

“我知道。”姜鹤叹着气,转述了王太医叮嘱的熬药注意事项后,离开了荣恩院。

看着主子面色不善,跟在姜鹤身后的陈全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疾行。

等走到姜鹤的院子门口时,突然顿足的姜鹤让陈全一结实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撞痛了的陈全捂着鼻子不敢吭声。

“谢荼今日在干什么?”姜鹤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陈全见自家主子的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忙放下手回道:“噢,今日谢姑娘出门子逛集市去了。”

“备车,本公子也去集市逛逛。”姜鹤抬脚就往院子外走,却又停下,“你去取我新做的那身靛蓝色锦缎棉直缀来,再喊个小丫头来给小爷我梳个发。”

————

吟心的哥哥带了消息回来,厉青玉在沧州的确有一位乔姓乳母祖籍江宁,可那位乳母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已经成年娶妻,女儿年岁不知,还得去沧州仔细打听。

即便得到的回复并不明确,但谢荼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

那跟在厉青玉的玉面书生,只怕正是那位乔姓乳母的小女儿,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可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而恰巧听说厉青玉近日跟着南昌伯爵府的几位公子哥儿,成了京城秦楼楚馆的常客,想必这位“赵公子”心中定有万千郁结难以疏散。

这不,一大早吟心的哥哥便托了小丫头塞了纸条进来,告诉谢荼那位赵温今日竟然作一副女儿身的打扮往东街去了。

谢荼赶到时,赵温刚好提着刚刚买好的东西从京城有名的胭脂铺“玲珑阁”里走出来。

她一边侧头和吟心说笑着,一边往玲珑阁里走,一不小心和神色阴郁的赵温撞成一团。

“啪——”

赵温手中的东西摔碎在地上,包好的胭脂水粉洒了一地。

“你做什么?走路不长眼的?”赵温面带怒色,竟直接在玲珑阁门前大声呵斥,“摔碎了我的东西,还不快赔我!”

她捏着的谢荼手腕生疼,嚷嚷的周围的人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姑娘定尽数赔给您。”

吟心连忙上前低声赔礼道歉,顺便拉开赵温的手臂,“姑娘宽心,我家姑娘可是相府千金,即便是孤品绝品,我们也定能寻来一模一样的赔给您。”

“相府千金?”赵温狐疑地看向面前这位,只因微风撩起围帽,露出一截精致下颌的姑娘,“哪位相府千金?”

吟心用帕子掩面,低声道:“自然是当朝宰相谢家的嫡出姑娘了!”

姜鹤站在对面的江月楼上,恰好看见这一幕。

谢荼娉婷玉立在一众人之中,哪怕是被绫罗遮掩住的身姿,也是翩若惊鸿头一份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