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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对于那天回来之后的事,白毓臻已经记不住了,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因为体弱加之疲惫无法清醒,白毓臻浑然不知,昨晚自己被陆时岸抱着进了浴室,又换了睡衣,最后浑身香喷喷地进了柔软的被窝。

“早安,小姐。”

醒来的白毓臻含糊地“唔”了一声,有些懒懒地翻了个身,脸颊埋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一直候在床边的男人弯下腰来,床纱被轻轻掀开,戴着半掌手套的手控制着力度,轻轻一托,软嫩的面颊被从绵绵的被窝中剥离,几缕黑发滑落。

白毓臻挣扎地睁开眼睛,嘴里嘟囔了几声,陆时岸俯身去听,只感觉到耳边的呼吸,有点痒。

“小姐,今天是家庭医生预约检查的日子。”陆时岸有些无奈,外人面前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面对自家娇气的大小姐时总是有无限的耐心轻轻诱哄着。

雪白的手肘被轻托起,被半抱着从床上起来的白毓臻勉强打起了精神,坐在床边,任由男人服侍,像是一只有些呆呆的、毛发稍乱的小猫。

等到出了房间去到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医生,白毓臻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你应该、应该多催催我。”他红着脸,有些语无伦次地小小埋怨着陆时岸。

“嗯。”以守护的姿态走在身边的男人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这句毫无杀伤力的抱怨,纵容着他的大小姐。

走到沙发边坐下,白毓臻看着家庭医生熟练地打开医药箱,拿出里面的仪器,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呼吸的起伏,简直像个精致乖巧的娃娃。

陆时岸站在一旁,沉默不言,像是忠诚守护的骑士。但尽管如此,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情绪。

——白毓臻害怕医生。

准确点说,倒不如说是害怕关于生病的一切:吃药、打针、病号服、仪器运作时的“嘀嘀”声……种种一切,都构成了苍白的噩梦,即使家人们已经尽力避免,但关于“痛”的记忆却还是刻骨铭心。

“请放松,不要紧张。”医生安抚的声音在耳边,坐在沙发上的人安安静静的眨着眼睛,乖乖地应声,“嗯。”

“宝宝不要怕。”

人未至,声音先到。

站着的陆时岸清晰地看见少年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白毓臻刚要站起来,门口白岑鹤的身影就映在他的眼中。直到父亲脱下大衣坐在自己身边,他抿了抿唇,看着男人温文尔雅地对医生示意。

医生具有极高的职业素养,继续检查的流程,倒是白毓臻这个被检查的人有些沉不住气,好几次都眼巴巴地看向身边的白岑鹤。

“Daddy,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啦?”乖乖地被医生涂抹酒精消毒的白毓臻小小声说道。

男人闻言笑了笑,他坐在沙发上,周身都散发着岁月沉淀带来的成熟与从容,像是随着时间愈发醇香的红酒,此时看向幼子的眼神充满着怜爱,“因为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白毓臻呆了一下,眼神迷茫了一瞬,还是陆时岸开口:“昨晚小姐回来的时候睡着了,夫人便没有告诉您。”

他解释了一番,白毓臻才知道,原来今天白夫人要去谈一个合作,她想的是如果顺利的话,能在幼子体检之前赶回来。

如果不能——所以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是白岑鹤。

他抿唇笑了一下,因为外人的原因,连撒娇都有些收敛着,“……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妈妈怎么还这么不放心。”

但此时在场的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个想法:怎么不是小孩子?珍珍/小姐这么可爱,合该是备受宠爱的。

白岑鹤宠溺地笑了笑,眼神瞥向准备抽血的医生,又转回自己的孩子身上,语气轻和,伸手捂住了即使在和自己说话,精神却仍然很是紧绷的幼子的眼睛,哄小孩般的语气:“妈妈很爱珍珍,爸爸和哥哥也很爱珍珍,珍珍辛苦了,别怕,爸爸在这里。”

尖锐的疼痛以较之常人双倍甚至更多的感觉触动白毓臻的神经,面上是父亲温暖干燥的手掌,身边是熟悉的气息,瘦削紧绷的肩背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饶是如此,在医生示意结束后,白岑鹤将手放下来,少年的眼睛还是红了一圈,黑长的睫毛有些恹恹地垂下,眼尾的红还带着湿意。

但没人笑他,有的只是心疼,陆时岸感觉身体里的那根不正常的神经突突跳动,自多年前见到尚在襁褓中的白毓臻时,他就发誓,不会再让这个如玻璃般脆弱的珍宝再疼,可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做到,只能看着对方红着眼眶被白先生抱在怀中。

埋在父亲的怀中,肩背被一下下轻拍着,白毓臻才缓过来,“Daddy,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白岑鹤微微俯身,保养得当的鬓角并无白发的痕迹,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贯令人感到安心的低沉,“宝宝的事,就是Daddy的事,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Daddy会伤心了。”

白腴胳膊上的血点不再渗血,少年再开口时便多了几分活力,“但是现在Daddy要赶紧回去,不然叔叔伯伯该着急啦~”

没人去反驳他话中的错误:到了白岑鹤如今的地位,无论是白家还是生意场上的其他人,都无人会再去自讨苦吃地得罪这位高位者。值得庆幸的是,相较于年轻时近乎冷酷的做事手段,随着白家幺子的出生,这位杀伐决断绝不手软的白家家主也逐渐柔软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温情。

但面对幼子的话,男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哄着他的珍珍,“好,爸爸这就去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养我们的珍珍。”

目睹这一幕父子情深的陆时岸静默不语,甚至感到几分好笑,要是让外面那些人见到白家家主如此好说话的一面,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吧。

家庭医生和白岑鹤一前一后离开,白毓臻乖乖地站在门口与父亲道别,不知为何,心中又忽然低落了起来。直到被察觉到的男人宠爱地摸摸头发,亲亲面颊,才又笑了起来。

“爸爸的宝贝……”白岑鹤喟叹。

——车子驶离白家,白毓臻仍有些掩不住的恹恹,病美人皱起眉头,便让见到的人也心痛了一下。

但总有人上赶着逗“大小姐”开心。

还是熟悉的花房,来人像是自己家一样直奔目的地。

“猜猜我是谁——!”被从背后猛地抱起的时候,白毓臻还有些神经紧绷后的昏昏欲睡,虽然看起来架势很大,但来人的动作和声音都放轻了力度,连抱人的姿势都事先在心里演练过。

“……”被环抱住的人低垂着头,从衣领中露出了一抹纤长的雪白,像是无力扬颈的天鹅。

“怎么了,不开心?”炙热的吐息打在大小姐的耳边,令其染上了一抹红意。

白毓臻眨眨眼,任由身后的人再三询问,还是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到底是按捺不住了,有些胡乱无章法的吻一下下啄在颈侧,明明是成年人,非要用上胡搅蛮缠的手段。

“都说了不要……”

“别老是把我和那只狗比。”越流风有些不满,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直到劫后余生的余味涌上来,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方才的紧张。

男生将脑袋埋在怀中人的肩窝里,声音看似平常,“别不理我。”

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祈求。

两人在花房中相拥,任谁都看得出,一人对另一人的珍爱程度。

花房外的陆时岸像是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眼看着白毓臻松了态度,越流风嘴巴一刻不停,生怕人又给气上了。其实他倒不是怕珍珍对自己生气,珍珍对自己怎么样他都开心,他平生只怕两件事:一是珍珍不理他,二就是珍珍生病。

要是珍珍被他给气病了,越流风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怀中的小坏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呢。越流风咬了咬牙,有些被气笑。

“好珍珍,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总该相信我真的无辜了吧?”

白毓臻状似思考,等到男生控制不住地颠了颠他,才双手连忙按在对方的大腿上,“啊呀,我知道了,都是靳宵鳞骗我,你和他根本就没那么熟,也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越流风卡壳了一下,他的确和靳宵鳞认识,但也只是合作的关系,至于秘密……他眉眼沉了下来,看着怀中宝贝的视线专注,又紧了几分环抱的力度。

“以后他要是单独和再说些什么,你都别信,有什么不知道的来问我,懂了吗?”离开白家的时候,越流风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叮嘱这个令他不省心的小笨蛋。

“知道了知道了。”小脑袋点点,可爱得不行。

越流风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客厅,“小姐,这里有一份您的邀请函。”

白毓臻点了点头,于是戴着白色半掌手套的手将信封拆开,递到他的面前。

是一封典礼的邀请函,落款为“圣罗斯大学”,纤白的指尖停顿在“期待您的出席”,白毓臻微偏头,有些犹豫。

虽然前不久自己已经拿到了圣罗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开学典礼……很少参加这样有许多陌生人场合的少年心中难免有些怯怯。

“小姐如果不想参加可以不参加。”身边的陆时岸察言观色,声音淡淡。

白毓臻永远有任性的权利。

但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还是决定要去的。”白毓臻将邀请函递回给陆时岸,“我也想看看学校是什么样呢。”

陆时岸便点点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