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有意识起,就在这个地方了。陌生却引人入胜。
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这个地方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异常明亮,整个室内亮如白昼,极冷的光色衬得人雪白,有许多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随着高雅的古典音乐悠然起舞,也有许多戴着名表、拿着名牌包的男女被一众低姿态的异性簇拥着服侍,还有许多人干脆玩起了赌博,状态投入,喧闹声此起彼伏,热烈非凡。
这里像是贵族名流的聚会,又像是贪婪人性的反光镜。
很奇怪,我想不起来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记忆,却明白那些富丽堂皇都不属于我。
距离我最近的是一张很长很长的桌子,很像欧洲中世纪的古典风格,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水果和酒水,来来往往的人们有说有笑的拿起桌上的食物享受。
我确实是饿了。
可当我走近桌子,准备拿起一块看上去很美味的小蛋糕时,却被人一把拦住了。
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看装扮应该是这里的服务生,他说:“这块蛋糕需要支付一枚金币。”
我愣了。
“什么?”我以为,这是免费提供的呢。毕竟这个场合看起来如此奢侈,这里的主人按理说,应该不会小气到不给来这里的宾客提供免费甜点。
服务生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微笑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免费的哦,那些先生和太太们是付过钱的了。”
我尴尬的掏了掏衣服的口袋,却只从其中抠出了四五块金币,这就是我所有的钱了。同时我还发现自己竟穿的无比寒酸,虽说一身的地摊货也没有哪里不得体,但和这里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的人们比起来,果然,我还是很穷。
我非常心疼的舍出一块金币付给他,换来了一块可以让我暂且饱腹的小蛋糕。
我吃着小蛋糕,略微沮丧又带了点羡慕之情望向那些显贵。
服务生指着远处高台上一位躺在软椅上,脖子上戴着明晃晃的金项链,半眯着眼睛身形微胖的大叔说:“他是我们这里最有钱的人了,你看他杯里的酒,是这里最贵的酒,只有他能喝,那边台下跳舞的,都是在给他跳。”
我随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看到那个“最有钱的人”身边有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给他捶腿,他放下酒杯,拉起女子的手臂,不顾女子的意愿,生拉硬拽的亲起来。
我目瞪口呆,半晌,问了一句:“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服务生看着我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交易。”
我说:“她是为了赚钱?”
服务生没有回答我,而是说:“你再到处转转吧,我要去忙了,再会。”
他消失在人群中,我看了看杯盏反射出的自己的样貌,心里想:还好我长得不漂亮。
我乘着电梯上了几个楼层,这里就像一个大商场,可商场里的东西太贵了,我几次三番看着自己手里的三四块金币叹着气,一块小蛋糕又顶不了一顿饭,这些金币连买吃的都花不到明天,还有什么钱去买别的东西呢?
我想离开这里。
经过我的勘察,离开这里只有一楼大门这一条路,可不知为什么,门口穿着保安服的健壮男人们拿着警棍,很不好惹的样子,谁要出去就拦谁,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众人的享乐主义不分昼夜,而我在花光了所有金币之后,为了活下去,只能偷食物吃,偷衣服穿,缩在角落里偷喝别人剩下的水。我没有钱住什么房间,只能寻找一个阴暗的墙角靠着睡觉。
好在一个穷人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大家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比自己更有钱的人,带着羡慕,也带着不甘。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这个地方的灯光永远明亮,让人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正一如既往的像一个幽灵一般在一楼闲逛,突然不知道是谁带起头,乱哄哄的向门口冲去,所有的玻璃大门全都被打开,人们疯狂的争先恐后挤出大门,毫无秩序,焦急万分,却又有些兴奋,口中纷纷喊道:“快走快走!”
我确实是想过去凑个热闹,但实在太拥挤了,我完全不是自己走出去的,而是被前后左右的人流挤着夹带出去的。
走出大楼的一刹那,阳光并没有如期而至,我才发现原来这是建筑的背面,我都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大楼唯一的大门要开在大楼的背面,就被人流推着走到了大楼的正面。
阳光明媚,被金色玻璃墙装饰着的大楼将阳光反射到四面八方,没有美感,全是富贵,刺眼,十分刺眼。
我也来不及评判这栋建筑毫无美学价值,眼前的一幕就又一次让我惊呆了。
我出来的晚,走的也不是很积极,所以前面的空地上跪满了很多人。
没错,他们都是跪着的,就像一个个虔诚的信徒,在等待他们的上帝为他们带来救赎。
我愣愣的站在人群后面,不明就里,也有零星几个和我状态一样的人站在原地,不愿意下跪。
做人,就应该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他们都是软骨头,我不一样!
救命,我不到五秒的妥协了。
因为远处有密密麻麻的红外线照射过来,紧接着就是一群全副武装穿着防爆服带着黑色头盔的人冲出来,他们一字排开,站在一个高坡上,环绕着这栋建筑,架起机枪,做出瞄准的姿态。
我立马跪下,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自己因为太突出而被瞄准。
怕了,他们竟然来真的。
很快,高坡上又出现三个人,穿着天使一般的白色衣服,像是医生的白大褂一样,我来不及仔细观察他们,因为场面开始再度混乱。
他们大把大把的朝我们扔东西,不停地扔东西,而前面的人们仿佛在参加一场绝对的狂欢,高喊着一刻不停地将落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极快的揽进怀里,生怕捡的晚了,这些东西就会像人参娃娃一样落在地上消失了。
我跪的太靠后,看不到他们到底扔的是什么,竟能让人们兴奋异常,甚至还想向前爬,再靠近他们一些。
不必担心,因为很快就有被抛在地上然后蹦蹦跳跳弹到我面前的了,是金币!
各种形状的金币。
我皱起眉毛,心中不悦。
这算什么?跪着等人来施舍金币?
真是毫无尊严!我才不要捡。
刚想完这些,只听机关枪哒哒哒的响起来,无数跪在地上敛财的人们被射杀了,眉心中弹,倒地而亡,鲜血缓缓流出,染红了他身上的金币,可这毫不影响活着的人继续敛财。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忽然我感觉到旁边有个人在拉我,我侧过头去,原来是那个服务生,此刻他已经不是服务生的穿着了,跪在我旁边低声说:“跪在这里什么时候能捡到金币,你往前面一点啊。”
服务生算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了,没想到他也在,我顿时倍感亲切,但还是不太愿意向前去捡那些白衣服的人扔在地上的金币,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你以为之前那些人为什么那么有钱?”
我恍然大悟,他见我真的是对这里的规矩一无所知,一边拉着我在枪林弹雨中往前面爬,一边解释说:“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扔金币,捡的越多,接下来的生活就越好,直到下一次扔金币,所有人的财富清零,必须要重新捡金币。”
此刻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前面的位置不再人满为患,有人陆陆续续像我一样爬到前面来,他们爬到了前面还不满足,他们想要冲上去直接把白衣服手里的金币包裹抢过来。
但是都被射杀了,没有人可以超越那条无形的警戒线一步。
我想了想,确实不想再过之前落魄的生活。
可我刚要伸手去捡面前的金币,就被服务生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他低声朝我吼道。
我疑惑,“怎么了?”
他没来得及说话,我身边的另一个人把我面前的金币抢了过去,下一秒就被一枪爆头,死在我身边。
我吓得全身发抖,他死的那么真切,那么迅速,离我那么近。
服务生看了看四周,没有人靠近我们,他才将手里的金币展示给我,用更低的声音说:“据我多次观察,只能捡这种外方内圆的金币,捡外圆内方的金币就会被杀掉。不信你看。”
我转头去看身边那个抢了我原本要捡的金币的死人,他手里拿的金币,的确是外圆内方。
我倒吸一口冷气,冷汗顺着脊背就流下来。刚才要是像他们一样贪婪,急着捡起了那块错误的金币,此刻死的,就是我了。
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原来地上的金币,不同的形状,捡了会有不同的结果。
这次,我特地选定了一个服务生所说的,正确的,不会被杀死的,外方内圆的金币,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他点点头,让我相信他。
我颤抖着伸手,捡起那块金币,闭着眼睛等了一会,枪声连绵不断,可没有一颗子弹是飞向我的。
没死!我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看来服务生说的是对的。
我又捡了几块金币,可惜已经太晚了,前面耽误了太多时间,坡上的三位白大褂已经停止了扔金币,他们挂出一个大喇叭,开始播放:
“即将结束。十、九、八、七……”
一听到大喇叭的声音,许多幸存者拔腿就往来时的路跑,我见状也起身和服务生一起跑。
这里的规矩我好像明白了,倒计时结束如果还没回到大楼里,一样会死。
我抬头望了望天幕,服务生说:“别看了,这里永远都是白天。”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依然继续,人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这栋大楼里用金币兑换一切,包括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