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泠顿时觉得自己交代得慢了。
早知道她一回来就说出来了，主动交代和被动坦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雇主既然都问了，她当然还是说出来了。
经此一事，她更觉得做事该果断就要果断，一步慢，步步慢。
江渺渺听了之后并没有多大反应，其实她也能猜到，陆承禹和沈禾对她没好感，对付她的底线嘛，就是不会杀了她。
可能是因为书里男女主最终处置“江渺渺”的方法就是把她送进疗养院，所以现在这两个人一心想抓到她，然后——送回疗养院。
这是这二位男女主的执念。
江渺渺问过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云泠也一样。
但是，张妈却还在为这件事抓耳挠腮。
就……这么结束了？
这，江小姐也太好说话了吧？
张妈在一旁瞎担心，总觉得江渺渺心眼太直，直到见到霍言川，张妈还忍不住念叨，说江小姐那样没心眼儿的，怎么弄得过那些个坏人。
坏人——指陆承禹和沈禾。
这两个人在张妈心里挂上号了，想起来就讨厌，见到就想翻白眼的那种。
不过江渺渺对此一无所知，如果她知道，应该会夸赞张妈一句“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了。
霍言川本来对陆承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惊讶于江渺渺和调查中的越来越不像了。
甚至像两个人。
当初是想过，也许是因为受了打击，更何况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传闻不能尽信。
但是这虚得也太多了些。
霍言川去找江渺渺的时候，她刚把昨天那封信拿出来。
霍言川可是亲眼看见她把信收好的，这会儿拿出来是为了什么？
很难不叫人多想。
江渺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抚平信纸。
“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霍言川神情中带着几分试探。
“哦，今天沈禾惹到我了，昨天陆承禹也惹到我了，我本来想着算了，我不搭理他们，没想到他们总想找点事做。”
江渺渺正说着，脸上带着几分狡黠，“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遂他们的愿，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了。”
她非常认真地拍了几张照片，左看右看，字迹非常清晰。
然后点开刚加的联系人。
几张图片发了过去。
霍言川问她：“沈禾？”
江渺渺点点头，“是啊。”
那边也发来了消息。
禾：江渺渺？
江：是我啊，不明显吗？
禾：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渺渺手指停留在手机键盘上，她怎么觉得沈禾的精神不太好呢？
隔着屏幕都觉得她要崩溃了。
江：没有想干什么，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现在在言川哥哥家里，过得很好，二位不用为我担心啦。
江：之前你们一起去找言川哥哥的事，言川哥哥都跟我说了，既然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如胶似漆，恩爱幸福，就不要在意之前的事了，过去都过去了，我明白他只把我当妹妹，但给我写的信言川哥哥也看到了，他有点不高兴，希望你们一直幸福，我也会幸福哒。
霍言川看着江渺渺面无表情地打完了这么多字，然后点了发送。
“言川……哥哥？”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滚，总感觉有些怪异。
江渺渺解释道：“这样显得没有距离感，虽然你是我的小叔叔，但沈禾又不知道。”
霍言川心里有些发闷，其实他也不算她的叔叔吧？
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同姓，而且岁数也没差多少……
“……而且我以前都管陆承禹叫哥哥，她看得我发的消息肯定想到了从前，啧，离间计嘛，她和陆承禹指不定得闹起来。”
是了，她以前都是管陆承禹叫哥哥的。
霍言川只觉得心里更闷了。
禾：你不用挑拨离间，承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江小姐，以前的事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
江：哎呀，你误会我啦。
这句没发出去。
江渺渺仰头，与一脸严肃的霍言川四目相对。
“她把我拉黑了。”
霍言川罕见地发现了她脸上露出的一丝委屈的神情。
虽然他心思神游有点不合时宜，但他真的觉得，现在江渺渺，比他刚见到的江渺渺要鲜活多了。
“没关系，可以换个手机再加她。”
江渺渺笑出了声。
正如霍言川觉得她变得鲜活了一样，江渺渺也觉得霍言川变得真实了很多。
“不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已经给他们添了堵，这就够了。
手机里又出现了新的消息。
霍言川看到了，是他给江渺渺找的“专业人士”。
是一条语音。
江渺渺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对方以前也给她发过语音，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
不过这次她却是失算了，点开语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故作低沉的气泡音，油腻得很有攻击性，隔着屏幕都让人想要报警。
发语音的这个人，和这个账号的主人确实有关系。
接近江渺渺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叫褚莹，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就是这个油腻男，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没看出来，最近隐隐约约有些察觉，但毕竟刚在一起，她还没想那么快分手。
这个油腻男听说她和别人聊天赚钱，对方是个女人，多大岁数他不是很清楚，不过翻看聊天记录，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挺年轻的。
所以，这个钱干嘛给褚莹赚？
要是富婆看上了他……
他自觉长得还不错，声音条件也很好，最近还加入了学校的配音社，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不过显然他失策了。
他没有这个机会，而且，经此一事，褚莹也不会再容忍他了。
刚被沈禾拉黑的江渺渺，这会儿也拉黑了一个好友。
然后，她对霍言川说：“记得给她发奖金，跟她聊天还是挺愉快的。”
霍言川怔了一瞬，又笑了笑。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好。”
听到霍言川的回应，江渺渺眼珠子一转，“既然小叔叔的秘密被我发现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江渺渺。”
好吧，继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陆承禹是男主，沈禾是女主，她是女配之后，她又开始补充新设定了。
霍言川不动声色，淡定地听她说话。
“我是从别的世界穿来的，其实我也叫江渺渺，但不是这本书里的江渺渺，我的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不得不说，霍言川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我不是原来的江渺渺，你也不是我的小叔叔，你会赶我走吗？”
这应该是没有安全感。
霍言川郑重道：“不会，是我把你带来这儿的，无论你是不是原来的江渺渺，我都不会赶你走。”
“那，给原来的江渺渺立个碑吧，她应该已经不在了。当初刚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她，现在已经没有她的影子了。”
“好。”
霍言川答应了她。
他觉得江渺渺说得恳切，就像是真的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不是原来的江渺渺。
他安慰江渺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不是她故意夺舍，是命运捉弄，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说出口的承诺，一定会做到。
只要他在，他不会弃之不顾。
霍言川站在江渺渺的身后，她微低着头，耳后的一粒红痣，措不及防闯入身后人的视线中。
霍言川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了目光。
“照片用她小时候的吧。”他建议道。
这次轮到江渺渺回答他了，“好。”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当晚，江渺渺又开始做梦了。
“喂。”
江渺渺坐着轮椅在迷雾里，雾气越来越淡，她看见她面前的人。
她面前的人也坐在轮椅上，就是两个轮椅不太一样。
【江渺渺】似乎伤得比她还重。
【江渺渺】直截了当地说：“我还没死呢，别给我立碑。”
江渺渺错愕地打量着她，“你没死？”
“当然，”其实【江渺渺】也是刚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她把这些事捋了捋，发现事实跟她们猜的不太一样，“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岂止是像，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光看脸，就跟照镜子似的。
【江渺渺】偏过头，给江渺渺看她的耳朵后。
“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喏，看见没，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但你这里有一颗红痣。”
江渺渺闻言愣了愣，她抬手去触摸耳后的位置。
没有人跟她说过，她自己也没有注意过。
“我们其实是身穿，但我伤得重，所以一直没醒，当时跟你交流的意识越来越弱，是因为我在这边要醒过来了。”
江渺渺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住在医院的时候，是谁付的钱？”
【江渺渺】：“妈妈。”
雾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江渺渺】的身影却越来越淡。
在她将要消失之时，听见了江渺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祝你幸福。”
人生的际遇很奇妙，是一场冒险，面对的是无限的未知，也是一段旅程，遇到的是无限的风景。
江渺渺醒过来，她呆呆地望着上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心里像是被撬开了缝隙。
“妈妈，”她轻声喃喃，“妈妈。”
江渺渺弯起眉眼，笑得有些害羞。
她抱紧被子侧过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