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你像她妈妈？”
霍言川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了些，果然，下一刻，手机里传出一阵爆笑。
“真是开了眼了，这是不是就是活久见？哎，你是不是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对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霍言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对方的名字：叶朝。
他说：“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叶朝咳了几声，稍微正经了些。
“其实也还好吧，可能在她心里最喜欢的是妈妈，这说明你对她好，她感觉到了。”
霍言川和很多人打过交道，尤其是接手霍家之后，有来往的人只多不少。
不过大多都因利益往来，真正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他和叶朝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却成了朋友，有时候想想，人与人之间确实挺奇妙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
“你大哥不是还满世界跑？其实小朋友多走走也挺好，不是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要是觉得忙不过来，交给你大哥照顾也行。”
“还有你那侄子，比你都大，而且你家管家也在你侄子那儿……”
叶朝好奇，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交到霍言川的手上了？
霍言川这个人，看起来很温和，但实际上很有距离感，而且据他所知，其他人跟霍言川，也没有可以将孩子交给他照顾的关系吧？
“他们那儿不如我这儿方便。”
叶朝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知道分寸。
霍言川没有跟他说，他便也不多问。
“行吧，家里多个人也好，我看你最近话都多了。”
霍言川：“……是吗？”
“当然，虽然咱俩隔着手机屏幕，不过我觉得吧，你身上多了点人气儿，哪像以前，看起来好像分分钟超脱世俗立地出家似的。”
说完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唉，我这话你可别跟你大哥说啊，不然他连相机都得扔过来砸我。”
叶朝说的这事儿也不是没有由头，那会儿霍言川高中还没毕业，一心追寻梦想的霍家大哥慢慢开始让他熟悉自家产业。
霍言川这个人，好像从来就没有叛逆期，正如他自己所说，上学的时候一心学习，接手公司就一心工作。
当然，如果有需要，两个就同时进行。
他从来不说追求什么梦想，对未来有什么期待这种话，甚至娱乐都少得很，更别说谈恋爱了，那更是没有。
按照叶朝的想法：此人没有世俗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嘴欠地开了个玩笑：“既然你没有世俗的**，干脆出家得了，说不准还能成为一代高僧。”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霍言川真就给听进去了。
霍言川当时还真的觉得这事儿可行，不过最终还是被霍家大哥给劝住了。
虽然这事儿到底没成，但叶朝在霍大哥那儿算是挂上号了。
反正那一段时间，霍大哥一见到他就皮笑肉不笑的，他真害怕他什么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抄起鞋底就照自己身上招呼……
好在霍大哥是个文明人，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在现实发生。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霍家相互让权，而叶家……
叶朝的姐姐叶欣，算是叶家这一辈的佼佼者，无论是上学时，还是如今事业上，叶家其他小辈没有能赶上她的。
可惜叶家重男轻女，俩姐弟的父母一心想让叶朝接班。
但叶朝知道，自己和姐姐没法比，他是混吃混合爱玩乐的富二代，姐姐是有进取心和责任心的女强人，他懂父母为什么非要让他接班，但他不能理解，明明叶家在姐姐手上更有价值。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爸妈居然跟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将来他们会把家业交给他的堂兄。
叶朝觉得无语，那个堂兄，比他还不学无术。
他们叶家也不算是小门小户了，而且他的父母都是读了不少书的人，可在这些事情上，他们看起来不太像现代人。
不过这事儿他转头就告诉了姐姐，叶欣听了倒也没什么反应，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叶朝本想安慰叶欣几句，顺带表明自己的立场，绝对是支持姐姐，没想到却被叶欣反过来安慰，她让他放心，那二位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的。
这下叶朝就放心了。
他真心觉得家里除了他和姐姐根本就没有正常人。
就像他，是真的不如姐姐有能耐，但是他妈非得觉得他是故意的，说他这么聪明，学起来肯定比姐姐厉害，他现在之所以看起来不学无术，完全是因为不想跟姐姐争……
滤镜糊了八百层，完全罔顾了现实。
“你以为你放弃了是好事？你姐姐要是取代了你爸的位置，还能有你好日子过？”
这类的话说了一大通后又得埋怨他：“给你请家教，你不学，这下好了，都让你姐学去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叶朝是真不明白，姐姐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怎么就觉得姐姐一定会不孝顺，一定会不顾手足之情，一定会赶尽杀绝？
虽然远在异国他乡，但他还是真诚地祝愿，祝愿爸爸早日退位，妈妈少管闲事。
祝愿姐姐早登大宝。
毕竟他还挺想回国的。
陶然园。
张妈端着一杯牛奶，敲了门正打算进去。
霍言川走过去，将牛奶接了过去。
“我来吧。”
张妈疑惑了一瞬，不过毕竟是主家，她也没多问。
江渺渺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云泠正准备给她吹头发。
她微微侧头，发现来的是霍言川。
“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喝。”
“好。”
江渺渺托着两腮发呆，霍言川也不说话。
江渺渺皱眉，盖了厚厚泥土的心里，仿佛有什么要在这静谧的夜里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还是开了口。
“小叔叔很闲？”
霍言川点头，“是没什么事。”
“那过来给我吹头发？”
“好。”
三言两语，霍言川顶替了云泠的工作。
云泠很有眼色地离开了房间。
垂落的青丝带着水汽。
霍言川一只手掬起一把，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
轻柔的风掠过发丝。
她头发多，还略有些长，这么吹下去，不知道要吹多久。
不过霍言川自己不嫌麻烦，她当然也没话说。
她只是有点好奇，霍言川对她，仿佛有极大的耐心，她很好奇，他到底能够容忍她到什么程度。
她知道一个道理，如果打算测试一块玻璃，这块玻璃必定会碎掉。
人性也是如此，经不起试探。
但她心中有棵芽儿，蠢蠢欲动。
风太温柔，江渺渺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个盹。
镜子里的她闭着双眼，霍言川并没有特意去看，他只是随意一瞥，就看见了镜子里的她。
明明此刻的她并没有什么神情，他却好像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
可怜……可爱。
握着青丝的手微顿。
他在想什么？
他只要遵从长辈的遗愿，负起照顾好江渺渺的责任就够了。
难不成还真因为她的话，就把自己当成她的妈妈，要给她母爱吗？
风声戛然而止。
江渺渺在这一刻睁开眼。
霍言川微笑着：“好了。”
江渺渺：“谢谢。”
她摸了摸垂下来的发丝，确实已经干了。
牛奶还有余温。
江渺渺说：“今晚我不想喝牛奶。”
“那就不喝。”
“可是张妈会唠叨。”
霍言川看向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的意思——她就是在找事。
果然，他听见她说：“小叔叔，可以帮我喝掉吗？”
霍言川沉默。
江渺渺眨了眨眼，好像在期待什么。
片刻后，霍言川端着空杯子出去了。
江渺渺忍不住大笑，霍言川听见她的笑声，像是松了一口气，嘴角也翘了起来。
叶朝再次接到了霍言川的电话时有些惊讶。
一天接到他两次电话，这频率属实有些高了，要知道以前一星期通一次话都算多的了。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也是各有各的事，更何况还有时差……
听着手机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叶朝莫名觉得有些温柔。
他忍不住想，带孩子还真给他带出母爱来了？
霍言川顿了顿，“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叶朝觉得他有些头脑发昏。
不过无所谓，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渺渺房间里有多了一个人，就是出去复又回来的云泠。
云泠手里捧着一本书，她坐在江渺渺不远处，轻轻翻开了书本。
江渺渺疑惑。
“江小姐，请先躺下。”
云泠的声音响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江渺渺：“……”
她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问云泠：“你是在给我讲故事？”
云泠点了点头。
“是霍先生的要求，他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我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不过故事就不必讲了，”江渺渺制止了她的这一行为，“晚安，云小姐。”
“江小姐晚安。”
灯光熄灭，万籁俱寂。
如江渺渺所说，今夜的她很轻松，一夜无梦。
倒是霍言川，梦里变成了一个猎人，护送一个小姑娘去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