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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位将军

侍应生住在一起,他们被带着走到侧面的房子里,按照顺序进入到属于自己的房间。两个人一间房,床铺柔软干净。他们住着的地方是A区,高瑞清领到的衣服上写了A103的编码。其余几个区域也都有相应的编码,区域中包括园丁、厨师等等。

高瑞清握紧了手里的钥匙。虽然元帅的小儿子看上去十分看重这条狗,但是似乎对狗的看管并不十分上心,只是提出了要求,别人遵不遵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此高瑞清只是和主管说了一声,就轻松得到了保管钥匙的工作。

集中吃午饭,高瑞清一直惦记着徐方知,所以眼神总是下意识地瞟向各个地方。

一个和高瑞清相熟的omega凑过来坐在高瑞清旁边,小声问:“从今天早上就看到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怎么了,在找什么吗?”

这omega名叫赵烨,是高瑞清来到隐门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平时交流也一直比较多,互相知道很多事情,高瑞清与他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但是帮徐方知进隐门这件事高瑞清还是知道不能说给第二个人知道。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你知道元帅小儿子要将那条神秘的狗送出去的事情吧?”

“当然知道。”赵烨答。

“我也好奇那条狗的真面目到底什么样,”高瑞清悄声说,“所以我跟主管说保管钥匙。”

赵烨瞪大眼睛:“你要偷偷去看?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元帅小儿子那个骄纵的性格吗?”

“不是不是,”高瑞清连忙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将军打开门的时候可能会清场,但是我要去送钥匙,没准还能借此看一眼。”

赵烨无语:“你真无聊。”

“既然保管了钥匙,我肯定会在意那个狗笼的去向啊,万一被人调换了我身上的钥匙偷偷打开门怎么办?到时候倒霉的不就是我么?”高瑞清声音更低了,“小说里都这么写。”

“你也看《死后》了?”赵烨这时候来了兴致,亮着眼睛说,“《死后》最近的剧情就是主角受保管钥匙被人嫁祸,可是主角攻不相信他的话……”

高瑞清:“……”

这剧就这么火吗,怎么到处都是?

“那确实得小心,”赵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等会儿也帮你注意一下那个笼子。但是你也记着动作不要太明显了,我们周围都有人盯着呢,万一被误会就不好了。”

高瑞清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应付完赵烨,高瑞清做事也更加警惕了,转头的动作非常小心,尽量不让人看出不对劲。

一直到晚上,高瑞清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心中十分焦躁。

这个计划的开头,是他以为狗笼会是一个有缝隙的笼子,起码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揭开黑绒布才知道这是一个密闭的铁盒子,他在看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因为他无法判断盒子里面的情形。

当时情况紧急,徐方知坚持要进去,高瑞清一时没有多想,看他进去后的表现也没有任何慌张,反而过于平静,他便依照计划做了下去。

可是接近二十四小时过去,他的不安就越来越明显。先不说那条狗的真实模样,在如此封闭的环境里度过这么漫长的时间,一个正常人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若是真的出了事,高瑞清恐怕会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晚饭后,大部分人都进了自己的房间,高瑞清绕着床转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握紧手里的钥匙打算出门。

跟他一个房间的是个之前并不熟悉的beta侍应生,个子挺高,但是人比较瘦,沉默寡言,性格也算老实那一挂,看到高瑞清要出门,用低哑的声音提醒了一句:“主管说了,晚上不能到外面去。”

“我就在走廊上转一圈,”高瑞清说,“你放心。”

黑瘦的beta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自己躺下去,闷声说:“注意安全。”

高瑞清打开门,在红色的地毯上轻手轻脚地走,边走边注意着旁边经过的人,最后在一楼的公共区域看到了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主管。

他心中一喜,赶紧跑了过去。

“什么事?”

高瑞清语速很快地说:“我身上带着狗笼的钥匙,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来找我。我想问的是:那条狗不需要吃东西吗?”

主管是个国字脸,公正严肃的中年beta,他沉着脸,看了高瑞清好一会儿,似乎是有些疑惑。

高瑞清在这样的沉默里,以及周围同事悄无声息经过所营造出的安静氛围中,以及整个房子中燃烧着的幽暗烛光下,感受到后背一阵发凉。

许久之后——

主管才做出回应,语气里夹带着费解,还有一些好奇,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也有高瑞清无法理解的神态。

“那条狗?你不是喂过了吗?”

一阵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墙壁上的烛光朝着一个方向倒去,静默的空间里四面八方都响起“簌簌”的声音。

高瑞清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什么时候——”

主管脸上出现一个微妙的笑容。很浅、很淡,声音像他的笑容一样冷漠:“才过去不到一天,你已经忘记了吗?”

高瑞清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昨天晚上啊。”

“什、什么?”高瑞清结结巴巴地问。

主管又送给他一个“你应该知道”的表情,然后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高大的身体带有十足的压迫感:“你是觉得它可能食量太大,送的饭不够吃吗?无妨,殿下说已经够了,可以支撑到明天见到将军了。”

“不过,”主管又语速缓慢地说,“你要是想给它加餐也可以,你现在就去吧——”

“不、不用了。”高瑞清摇摇头,转过身走了,不敢深究主管口中的“加餐”是什么意思。

主管看着他的背影,又缓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高瑞清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蠢的错误,他将隐门想得太简单,也将自己想得太强大。这个漏洞上面的人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小聪明在那些人眼中简直无处遁形、可笑至极。

高瑞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狗笼的看管会那么宽松,因为谁若是对那条狗产生别的心思,狗自己就能解决。

高瑞清把徐方知这样一个纨绔送进去,可不就相当于上赶着给狗送口粮吗?

徐家不会放过他。即使徐方知是个纨绔,是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儿子,但也是徐家的孩子,还是一个品级不低的alpha。皇室不会为此负任何责任,因为是高瑞清偷偷将他放进去的。

现在别说市中心那套房子,高瑞清自己的命都难保了。

他完全明白这件事。

慌乱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高瑞清关上门,喘着粗气,脑子里的乱成一股麻绳,纠缠不断。

“怎么了?”黑瘦的beta在昏暗中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高瑞清摇摇头,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重重地坐在床边,也没脱衣服,就这样合衣躺在了床上,睁着眼一直到天明才终于睡了会儿。

“起床了。”

天刚亮,旁边就穿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高瑞清的这位老实人室友名叫宋良,边收拾边说道:“如果迟到会被罚。”

高瑞清睁开眼,仰躺在床上,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嗓子干哑,比一直低哑着说话的宋良还沉的声音说道:“如果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定好的结局,那有没有惩罚还重要吗?”

宋良沉默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但还是说道:“你怎么知道结局已经定好了?在真正的结局来之前,没有人可以完全预测。”

“是啊,”高瑞清喃喃道,“万一还有转圜余地呢?”

宋良“嗯”了一声,开始收拾自己的事情,不再开口。

高瑞清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洗漱后换上昨晚领到的衣服,心情已经没有昨夜那么悲凉。

虽然可能性小到几乎没有,但万一徐方知还活着呢?毕竟徐方知也不是傻子,如果感觉到危险,他在进去的时候就会说,然后从笼子里钻出来。

即使徐方知确实已经死了,如果林起不主动说出去,想来皇室应该也不会主动找事,非要将这件事告诉徐家,跑到当家人的面前去说“你儿子被我家狗吃了”吧。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被徐家知道了,也不一定就要弄死他。

高瑞清尽量保持着一个平和的心态,跟着宋良走了出去。

墙上的壁灯已经熄灭,所有人走在地毯上,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他们静悄悄地从门内走出去,安静且井井有条地为晚上的庆功宴做准备。

高瑞清走出门后,又偷偷往周围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本应十分显眼的大笼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徐方知得到他的计划后,有没有在身上带一些吃食,如果带了的话,不管是在用食物吸引那条狗拖延时间方面,还是在自己充饥方面,都能起到一些微弱的作用。

宋良轻轻用手肘撞了撞高瑞清,轻声提醒:“主管在看你。”

高瑞清立刻收回偷瞄的目光,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祈祷徐方知能够逃过这一劫。

隐门主厅布置豪华无比,柔软的地毯是由侍应生们几乎一寸一寸认真清洗打理过去的,踩在脚下柔软舒适,墙上的壁画是由帝国最知名的大师们花费许多精力与时间绘制而成,随便拿出一小方图案出去都是美和艺术的完美体现。食物是帝国各处将自己领地所产质量最好的原料加急送来,厨师每一个都是国手级别。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可称得上盛宴。

贵族们陆续到来,元帅带着伴侣和几个儿子也到了。

庆功宴的主角,那位神秘强大的荣誉将军也终于站在了以他为主角的庆功宴上。两位副官一左一右跟随在他的身后,都是青年俊才,走路时身板挺直,脸上带着年轻有为者时常拥有的隐约倨傲。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大步跨入主厅的荣誉将军。这位将军今年尚且不到三十,在平均寿命100岁的帝国里,还十分年轻。

萧冕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副官,除了出色的成绩和令人仰望的才能之外,这位荣誉将军毫无疑问拥有一副出色的外表。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九,面容英俊,深邃的眼眸带着毫无疑问的威严,嘴唇与下颌的线条十分优越,据说萧冕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因此脸色有些苍白,更显得他无法接近。

萧冕一身黑衣,长靴踩在红色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步一步走向元帅的时候又让厅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仿佛萧冕大步往前时落下的脚步有雷霆万钧之势,震得每个人都出神了。

两位副官看了眼厅内的贵族们,倨傲的脸上又多出几分不屑。

元帅率先回过神,带着笑容迎上去。

“抱歉,”萧冕看着他,“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来晚了。”

元帅笑道:“这场庆功宴本就是为你而开,谈什么晚不晚?只有你来了,宴会才能开始啊。”

萧冕也笑了笑:“阁下费心了。”

宴会终于开始,高瑞清忐忑不安,手中紧紧捏着那把毒蛇一般棘手的的钥匙,等着萧冕接过它之后打开狗笼,宣判高瑞清的死刑、或缓刑、或者无罪。

宋良早已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也是个善于观察且聪明的人,早已猜测到高瑞清的不安来自那把钥匙。他没有做多余的事,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在从窗子旁边看到有十几个人抬着狗笼一闪而过时告诉了高瑞清。

元帅的小儿子还有半年才满十岁,早就在宴会开场不久后便吵着要把自己的礼物带上来。

元帅无奈之下征求了萧冕的意见,得到同意后才叫人将笼子抬了上来,主管把高瑞清叫了过来。

高瑞清垂着眼睛,双手抬起,将钥匙给了萧冕的其中一位副官。副官看着高瑞清颤抖的手指,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略过,然后才拿走了钥匙,在萧冕耳边说了句什么。

小儿子幼小的脸上还带着独属于小孩子的天真和幼稚,他舔了舔虎牙,露出狡黠的表情,清脆的声音说道:“笼子里还有附带的礼物哦!本来没有的,但是他好心地给了附赠。”

手指指向了不断吞咽口水的高瑞清身上,后者冷汗附了满脸,浑身发冷。

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完了。

萧冕边戴手套边往前走,走到狗笼旁边揭开黑绒布,然后才从副官手中接过钥匙。

满厅寂然,反应快的人早就从小儿子的话和高瑞清的反应中察觉到什么,其他稍微迟钝一点的也发现了主厅中有些异样的氛围。

他们开始下意识地想:“笼子里到底有什么?那条‘狗’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