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卓领着苏沐欢走到泰来殿书房门口，见苏沐欢提着裙摆就准备往书房内走，视线落向她额头密布的汗珠，善意提醒，“苏才人，您……”
苏沐欢步履停滞，抬眸，澄澈眼眸内泛着点点疑惑，“青卓公公，你有话直说即可。”
她知青卓是皇甫狰身边最信任的内侍，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唤她。
青卓摇头，示意苏沐欢继续往前走。
他从不是多事之人，刚才好意开口提醒苏沐欢，已是极限。
苏沐欢既然不领情，亦或不知，那就与他无关了。
倒是慢一步而来的淑妃，将青卓此举看在眼内，路过青卓身边时，她压低嗓音，低语一句，“青卓公公难得善心助人，只可惜，旁人并不领情。”
“公公何不将这份善心放在领你情谊之人处？”
青卓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躬身迎着淑妃进书房。
苏沐欢前脚刚踏入书房，扑面而来的凉意后脚便席卷而至，瞬间神清气爽。
她视线依次扫过书房四个角落处立着的青铜单龙戏珠冰鉴，眸底透着羡慕，不愧是皇帝，就是会享受。
和这儿一比，她那翠微阁就跟火炉一样，敲个鸡蛋在地上，不出一分钟就能煎熟。
今日哪怕不是为了系统任务，她也要将皇甫狰攻克。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苏沐欢错愕抬眸，视线定定的盯着突然大步越过她，抢在她面前开口的淑妃，心底疑惑更甚，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并没有得罪过淑妃。
她慢淑妃一步行礼，“臣妾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陛下，不知能否唤宫人为臣妾准备浴水，待臣妾沐浴更衣、收拾完仪容后，再来同陛下叙话。”
“嘶！”
殿中本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宫人们，在听到苏沐欢这话后，都压抑不住满心惊愕，纷纷抬头，望向殿中站着的苏才人。
饶是深受陛下荣宠的淑妃娘娘也从未再陛下面前这般放肆过。
也不知眼前这位苏才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青卓是皇甫狰身边头号心腹，他想来沉稳，可在听到苏沐欢这话时，都忍不住的目透惊愕，不过与其他宫人相比，他遮掩自己情绪的功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凑近仔细瞧，根本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变化。
“苏才人！”淑妃右手悬在心口，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此时满满皆是惊恐，那双惑人的眼眸里隐隐闪着泪光，“你、你是不是一路晒糊涂了，陛下面前，怎能胡言乱语？”
苏沐欢似是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反应，那说盈盈美眸直勾勾的盯着皇甫狰，期待他的反应。
“放肆……”皇甫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淑妃那句，“陛下面前，怎能胡言乱语？”
他抬眼，主动迎上苏沐欢那双明净无垢的眼眸。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完全没有掩饰，只一眼，他便读明白了。
但凡他的回答不满足她心意，她就会不断地让时间倒流，就似刚才她被侍卫拦在门外一般。
皇甫狰右手食指下意识的轻点了两下桌面，“孤给你半盏茶的功夫。”
“臣妾谢过陛下！”
苏沐欢右手隐在宽大的衣摆内，暗暗握拳，成功取得第一步胜利，下一步她就要尚衣局的人追悔莫及！
“莲儿，你有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寻陛下？”
淑妃很快调整好她的情绪，将心中所有疑惑、不满全都压下，又换上往日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往常夏日，陛下总是少食少眠。”
“臣妾记挂陛下。”她接过宫女手中食盒，缓步走至皇甫狰身侧，端出一只白色瓷盏，“这是臣妾特意为陛下熬制的绿豆百合汤，您尝尝。”
她见皇甫狰并没有伸手接汤盏的意向，嘴角含笑，将那洁白如雪的瓷盏缓缓放至桌上，“臣妾逾矩，还请陛下降罪。”
皇甫狰伸手握住她纤纤玉手，“下不为例。”
淑妃垂眸应下，“多谢陛下。”
这期间，青卓一直守在皇甫狰身侧，得到他眼神示意后，立马拿出银针。
见银针没有变黑后，青卓又拿出一柄干净汤匙，舀了小半勺的绿豆汤，朝着离他最近的小内侍走去，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将那勺绿豆汤亲自喂到了那小内侍口中。
皇甫狰这才端起桌上绿豆汤，浅浅的喝了两小勺，“不错。”
淑妃嘴角笑容弧度又深了几分，“陛下若喜欢，莲儿……”
“你……”淑妃话说到一半，恰好看到去而复返的苏沐欢，“苏沐欢，你这穿的是什么奇装异服！”
“成何体统！”
“来人，还不快速速脱下苏才人身上异服！”
“淑妃娘娘，稍安勿躁。”苏沐欢一边说着，右腿一边慢慢向前，须臾间，她便顺利的完成竖劈叉。
“荒唐！荒唐！”眼下，淑妃眼底的错愕完全不是在表演，而是发自肺腑，她万万没想到苏沐欢行事会如此诡异，“你们傻站在那儿做什么？”
“还不速速将这妖妇拖出去！”
苏沐欢美眸微凝，眼透疑惑，她不明白，这襦裙明明能够方便女性行走，为何淑妃的反应会如此巨大？
就像是她做了什么天nu人怨的事情。
“你在做甚？”
皇甫狰玉眉紧皱，深邃黑瞳内翻起一丝危险的情绪，不悦地望向在地上劈叉的苏沐欢，“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苏沐欢这才从地上起身，行礼回话，“陛下，臣妾自翠微殿走到泰来殿需要半个时辰之久。”
“若是换上方便行走的衣裙，想来臣妾需要花费的时间会少许多。”
“之前的裙摆过于厚重，夏日穿在身上又闷又热，还不方便行走。”
她落落大方的在殿内来回走着，向皇甫狰展示着襦裙的便利，“穿上这裙子，就方便许多。”
“陛下，臣妾想让宫里的女子都换上襦裙。”苏沐欢字字铿锵有力，让人一听便能明白她的坚持，“若是宫中大多女子皆认为此裙便利，便可在全国推广。”
苏沐欢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过他们看向苏沐欢的眼神，倒是各有不同，有惧怕，有好奇，有钦佩。
倒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青卓，再一次为苏沐欢破功，他错愕抬眸，忍不住的朝着苏沐欢多看了几眼。
是她刚才的一字马吓到他们了吗？
还是她说的有哪里不对？
本是胜券在握的苏沐欢被他们瞧得心里面直发毛。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尚衣局的宫人都不愿意接她这活计，唯有一名宫女愿意尝试。
她本以为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捣鬼，不想让她日子过得太舒坦。
如今想来，很有可能，改变衣裙款式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她抬眸，不卑不亢的迎上皇甫狰的视线，今日没有来此便罢了，她既然选择来了，就绝不会退缩！
不等皇甫狰开口，淑妃再度向苏沐欢发难，“你们都被这妖女蛊惑了吗？”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这妖言惑众的疯子给拖出去杖毙！”
宫人们默契垂眸，谁也不敢抬头乱看。
这一幕，让苏沐欢、淑妃同时意识到，在这偌大的宫中，能够做主的只有皇甫狰。
淑妃不甘心的抿嘴，一丝恨意快速自她眼底闪过，“陛下，您倒是开口说句话。”
“稍安勿躁。”皇甫狰给了淑妃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视线淡淡扫过在场众人，“你们中可有愿意穿上此裙者？”
他说话的语调不起不伏，完全让人无法听出他此刻的情绪到底是喜还是怒。
一瞬之间，书房内安静地只听得到呼吸声。
眼前发生一切，与苏沐欢所想大相径庭，她以为，此事只要刷到皇甫狰同意即可。
可看眼下宫人们与淑妃的反应，她便知道，是她鲁莽了。
她在脑中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她最新一次存档是在她沐浴更衣回到书房门前时，就算此刻回档，也无力回天。
此战，她不能退，只能进。
“陛、陛下！”春禾颤颤巍巍的跪下，将脑袋埋在两臂之间，她根本不看皇甫狰一眼，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奴婢、奴婢愿意穿、穿上此裙。”
“你是随苏沐欢一起进宫的，你的意愿又怎能作数？”
淑妃的情绪显然已经冷静下来，说起话来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理智，“陛下，苏才人今日所言所行，皆有悖祖制，理应杖毙。”
“改件衣服就算是违背祖制？”苏沐欢再赌，赌皇甫狰同原书所写那般，根本不在意那劳什子的祖训，“那咱们都该穿兽衣，树衣。”
“女子养在深闺，本就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哪里需要苏才人所制的怪衣！”
“天下女子难道都养在深闺？”苏沐欢据理力争，“若女子出门，不慎遇到匪徒，穿着娘娘这身衣裙，连逃跑都难。”
“只是在衣裙上做些改动，便能让女子获益良多。”
“陛下，臣妾坚信，只要您愿意支持，点头答应，后世女娘们都会感谢您今日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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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