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瑜最受不了的是iPhone自带的那个闹钟声，因为它每次响起时都太突然了，会吓得她呼吸一滞，心跳骤停。
宁如风的尖叫声也是。
她甚至不相信这种声音会从宁如风的嗓子里冒出来，可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宁如风，不是她还能是谁？身体比脑子的反应快，霍思瑜立刻坐起身来，向一旁宁如风看去。
看到她看过来，宁如风彻底贴在窗台上，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她：“你是谁啊！！”
这话属实把霍思瑜问懵了，她指着自己，茫然道：“我？你是在问我是谁吗？”
“对！你！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屋里一片漆黑，霍思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大清早的有点莫名其妙。
“你等会儿…你…你说什么呢？”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时窗帘被宁如风蹭开一道缝隙，晨曦刚好照射进来，照亮了她的脸。
霍思瑜愣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时，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宁如风，至少不是她昨天刚刚见过的那个宁如风。
“啊啊啊啊啊啊！！！”分贝更高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霍思瑜一边尖叫一边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床头，退无可退。而她激烈的反应更是吓得宁如风几乎要坐上阳台，她向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霍思瑜，吓得她已经叫不出声了。
两个人第一次像敌人一样对峙着，冷汗和鸡皮疙瘩爬满了霍思瑜的全身，她甚至感觉后脑勺都是凉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赶紧在枕头下翻找昨夜压下去的手机。
好，手机还在！
好！手机还是iPhone15 ProMax！
好！屏幕上的时间还是2024年！
可现在是2024年的话，那宁如风是什么情况啊？
她诧异地看向宁如风。这人与她昨天缠绵的那个宁如风有9分相似，不过少了许多眉眼间的淡漠成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显青涩，更加消瘦的脸庞。
这是等比例变小还是穿越了？她是不是还没睡醒，做了个诡异的梦中梦？
霍思瑜没有多想，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巴掌清脆响亮，而且巨疼无比，真实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是现实。
宁如风被她的举动吓得又要叫了。
“别叫！”霍思瑜呛道，“你先别叫！”
话是这么说，但是眼前的“宁如风”已经恐惧到极限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霍思瑜赶紧叫出她的名字，“你是宁如风，对吧？”
宁如风先点点头，又拼命摇头。
“你到底是谁啊！你为什么知道我叫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从窗户上跳下去！”
宁如风说着就抓住了窗帘，一把将它扯得更开。霍思瑜也因此看清了她这张脸，是她完全没有见过的模样。床头上的相册只记录到宁如风的十二岁，而她第一次见宁如风是她的二十四岁。
霍思瑜吓坏了，“别！你别慌！”她伸出两只手虚空向下压，作安抚状。
“你冷静一点，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你要我怎么冷静啊！！”宁如风打断她。
“你别管那么多！总之我绝对不会伤害你！”霍思瑜背后的冷汗已经快打透她的浴袍了，她试图冷静，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可一开口就是几乎破音的程度。
她是演员，见多了狗血又奇葩的剧本，但那终究是剧本。穿越啊、灵魂互换啊、还有老生常谈的重生都是假的，可这种事现在竟然就发生在她的眼前──宁如风变小了。
连带着记忆也清空了，否则不会认不出她是谁，相当于此时此刻，真正的宁如风凭空消失了。
“我凭什么信你！”宁如风呛回去。
“因为咱俩结婚了！你不信也得信！”霍思瑜一把扯开领子，露出脖颈的吻痕，“看见了吗！你昨晚刚睡的我！”
此话一出，宁如风没动静了。她怔怔的看着霍思瑜，反复理解着她这一句话。
见宁如风没反应，霍思瑜还以为是她不信，于是激动地要解开衣服验明正身。
宁如风吓得捂住眼睛，“我信！我信！你脱衣服干什么啊！”
霍思瑜拉着衣带，胸口被心脏顶得作痛。她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平静一些，然后看着窗户前的那个人，无助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宁如风张开指缝小心看去，却见到霍思瑜正伏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说我们结婚了...那能不能给我看看结婚证？”她大胆问去，霍思瑜看起来好像对自己下手蛮狠的，但确实如她所说，不会过来伤害她。
“看不了。”霍思瑜拒绝得干脆，“之前的房子在装修，我不知道你把东西都放哪里去了。”
她捋一把头发，空调明明开那么低，发丝居然因为冷汗粘在额头上。
“我昨天才回来，很多事你还没和我交代。”她想到了什么，解开手机后在相册里搜索着两个人的照片，好在那些活动现场的图片她都保存着，一张也没舍得删。
“你看这个吧。”她把手机丢过来，扔在床边。
宁如风大着胆子探头看去，屏幕上是两个高挑的女人。左边的就是眼前这个自称是她老婆的女人，另外一个就是她“自己”。她们一齐穿着高雅的礼服，亲昵地牵着手，微笑着对镜头打招呼。
“你...你叫什么？”一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宁如风抬眸，盯着她问道。
“霍思瑜，雨佳霍，思念的思，怀瑜的瑜。”霍思瑜看着她如实报出自己的身份，“我今年24岁，是个演员。我的身份证在客厅的包夹里，或者你现在上网查，都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问题不出在我身上，出在你身上。”她的话噼里啪啦地甩给宁如风，“我这里是2024年，你呢？你记忆里是哪一年？”
“2024？”宁如风诧异，“这不是2014年吗…？”
“2014年哪来这种手机啊。”霍思瑜扑在床上，将自己的手机翻过来。她的手机上没有保护壳，翻过来就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标志，这个品牌在2014年刚好风靡全球。
“这是iPhone15，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年代是6代吧？”霍思瑜将属于2024的证据摆在宁如风的面前。
“嗯…”宁如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下。
“我知道你没办法理解，我也没办法理解。你穿越了，你来到了十年以后。”
人生中总会存在一些伪命题，比如：如果能够回到十年前，或者如果来到十年后。
人人都清楚时光不会倒流，但通过这种假设，可以回忆起那些没能实现的，没能挽回的。这样的假设会通过简洁的文字，交代一个人的遗憾与期待。
可十八岁的宁如风不知道自己穿越时空的目的。突然出现在十年后，挺荒谬的。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谁也不打开话匣。
宁如风还是放不下戒心，始终维持着依靠在窗台的姿势。霍思瑜冷静下来后，轻轻拍了拍床面。
“要不要坐一会儿？”
宁如风僵持了几秒，随后挪动着身子，一点点靠近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上来。
“别怕。”霍思瑜看着她真诚道，“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也没有欺骗你。”
宁如风低着头，没说话。
她们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中间隔着整个床的对角线，像是难以跨越的大西洋。
但总有人要先扬帆。
“你真是十八岁啊？”霍思瑜问。
“是。”宁如风蹦了一个字。
“那...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十八岁时我们还不认识呢。”霍思瑜盘着腿，托着下巴，友好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意识到她不是原本的宁如风后，曾经卡在中间的距离感意外地消散很多。
宁如风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她抬头，打量起眼前的霍思瑜。结婚是以后的事情，与十八岁的她无关。说难听点，这个未来的女朋友在她眼前无限接近于一个陌生人。
但意外地是，她竟然没有那么抗拒眼前这个陌生人。她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就是温顺且好看。宁如风在艺术学院上大学，见过许多好看的人，比如隔壁的表演系就是美女辈出的大专业。可霍思瑜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拥有一张找不到替代的脸，清纯又不俗。
像富家千金又像被骗了还能给人书数钱的傻白甜。从她刚刚扯领子的样子就能看出来，这人好像没那么多心眼子。
于是犹豫再三，她往前凑了一点。
霍思瑜看到她的动作，大胆补足剩余的距离感。她也是一点点挪过来，确定宁如风没有很抗拒她，才真的坐在她的面前。
经过刚刚的僵持不下，晨曦已被更加刺目的阳光替代。近距离的对视中，霍思瑜看清了宁如风现在的这张脸。
她真穿越了，记忆中的清冷疏离消失不见，被清纯替代。
霍思瑜从来没想过十八岁的宁如风会长成什么样，而十八岁的她现在就在眼前。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抚向宁如风的脸颊。后者本能躲开，她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没有半分再冒进的意思。
“抱歉...”她习惯性道歉，正准备收回手时，宁如风却主动贴了上来。
“你看起来很想摸一下。”她说。
霍思瑜没说话，怔愣地看着她。掌心的触感温热柔软，真实无比。不过几秒钟后，宁如风便撤离，重新保持着安全社交距离。
霍思瑜还是没说出话，就这样盯着她，看着她低下头，叹气。
宁如风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表情很是不解。穿越来连衣服都会都换吗？她记得自己在宿舍时，分明是穿着卫衣午睡的。
“你知道吗，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是二十四岁。我真没想过能看到你十八岁的样子，连幻想都没有过。”
“六年后吗？”宁如风被她的话扯回注意力。
“对你来说是六年后，对我来说是四年前。”
通过沟通，霍思瑜确定小宁如风的记忆停留在大一上学期。彼时她刚收拾好行李，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感觉头重脚轻的，于是赶紧回床上躺了会儿。没想到一睁眼就是十年后。霍思瑜同样分享了昨天的事情，说得宁如风脸红心跳的。但最终也是，一觉醒来，大变活人。
宁如风还是怀疑这是梦，于是偷偷掐了自己的胳膊。
可疼，这真不是梦。
她真的一下跨越了十年的时光，来到了未来。
宁如风在屋子里晃了一圈，最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独自消化着巨大的变化。记忆里离开这个房子都是初中时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会带着她的爱人回到这个房子。
霍思瑜礼貌地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餐桌一旁的椅子上，趴在椅背上观察着宁如风的神情。看到她再一次蹙眉时，霍思瑜起身取了一瓶矿泉水，绕过茶几，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递给恋人宁如风。
“额，谢谢。但是我...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宁如风接过水，犹豫着讲出自己的顾虑。
她可以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但不太能接受一觉醒来有个漂亮女人自称是她老婆，脖子上还带着那种“痕迹”。
宁如风倒不介意会和同性结婚，只是她没谈过恋爱，不相信会有人喜欢她，也不相信自己会喜欢别人。
“哦～”霍思瑜意味深长道：“原来你没谈过恋爱啊。”
“是这样，而且...我们还，不太熟...”小宁如风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强硬，强烈的反差感逗得霍思瑜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放松就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刚认识的朋友。”霍思瑜大方笑笑。
“我要怎么称呼你？”
“你一般都喊我的全名，按照实际来算，你比我大四岁。不过现在我比你大六岁...你叫我姐姐吧。”霍思瑜提议道。
“额...”宁如风犹豫，“这样不会乱吗？”
“等你恢复正常，我再叫你姐姐。”
“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宁如风忽然警惕起来。
霍思瑜歪头，示意她继续说。
“谈恋爱不是都叫宝贝、宝宝、老公、老婆这样的称呼吗？没人叫姐姐吧？”
说到姐姐二字，霍思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承认让宁如风喊自己姐姐有私心，但没想到宁如风会用这个理由拒绝她。
“你还小，你不知道姐姐这个词有多香。”
“好吧，不过你真的找不到结婚证了？”宁如风问。
“真找不到，我昨天才杀青回来的，不信的话，我让助理和你说？”
“我怎么都不和你交代清楚的？”
“一般来说这种事，你很少会交待给我的。而且突然交待给我这种事，也不是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
“别怀疑，就是你的作风。”
宁如风对未来的自己的做法感到无语，正沉默时，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起来。
“饿了？”霍思瑜主动问。
宁如风只得点点头。
穿越前她一直忙着收拾行李，顾不上吃饭。算上穿越到这里后的时间，她已经接近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可惜这个房子里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
霍思瑜只好拿了些现金让宁如风出去买点——她是女明星，不方便出门，而且也没人知道宁如风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宁如风换了一身常服，攥着钱出门了。
霍思瑜也终于有时间来整理头绪。
首先，她确实是清醒的不假，痛感和触感都是真实的。
其次，宁如风穿越一事也是事实，青涩的长相和被清空的记忆，都是真实的。
最后是什么触发了完全超出科学认知的穿越呢？是她昨天看到宁如风小时候的照片，发出的感慨吗？
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时宁如风回来了，密码锁响起解锁的声音，随后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手上拎着好几个袋子。
“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随便买了点回来。”
“我不挑食。”霍思瑜接过，放在餐桌上，一一打开。两人洗过手后，重新坐在餐桌前，和昨晚吃面时的位置甚至是一模一样，可人却大变模样。
只是霍思瑜每每抬头看到的宁如风，都少了眉宇间的那份淡然。
“经纪人？”宁如风有些吃惊。
“你是我的经纪人，同时也是我经纪公司的老板。”
“我？”宁如风指指自己，“我不应该是…舞蹈演员吗？”
“舞蹈演员？”霍思瑜抬眸，思索片刻恍然道：“对哦，你好像是舞蹈专业毕业的。”
“你怎么好像根本不了解我的事...”宁如风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放下。
“这些事你没跟我说过，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霍思瑜挖一勺豆腐脑送至唇边，轻轻吹了吹。
“很多事你不说，我根本不会知道。”
“可你不是说我们结婚了吗？”
“结婚了我也不跟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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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