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俗才是本分
应心瑭绷着双腿悄然迈步，猛然听到身后急速变近的撼地声，转身见到猛兽穿林撞过来，扭头就跑。
成年的罴体重起码六百斤以上，连虎见了都要绕着走，她庆幸这头罴个头没那么大。
然而半大的罴跑起来一样是呼啸如狂风，追上体重不过百斤的人，也是轻松地很。
应心瑭感觉到耳边的风力骤然变强时，脚步一悬迅速地蹬到了树干上，一手握刀一手抓着树枝，纤长的身形没有丝毫停滞，一个空中倒翻就避开了爬上树的罴。
脚尖点地身体正立之际，她修长的手臂一展，出手就在罴的后背划了一刀，旋即转身往前跑。
跑不过，只能打。
但罴的力气太大了，近身打斗容易丧命。
应心瑭想拉开距离，然而身后的罴从树上一跃而下，蹿出两步就追上来了。
她回了下头余光中棕黑如山的身影压了过来，只好一步跳到一棵树边，脚步一错旋身绕了树干半圈。
罴追上猎物一爪子砸了过去，没碰到人只抓下大块树皮。
应心瑭借着树干的遮挡，绕到罴的背后，一刀扎了下去又急速抽刀后跃。
她想与受伤的罴拉开距离再攻击，不料那罴伤痛之下干脆撞断了树干。
应心瑭错身躲开时脚下一绊，眼见罴的爪子拍了过来，就地翻滚狼狈地爬起来。
腿没站稳利爪又至，来不及躲远，后仰侧身出刀时，上臂生生地被利爪刺伤了。
那头罴只顾追逐猎物释放暴怒，伤人时不会躲闪，又挨了第三刀。
它非但不忌惮猎物手中晃眼滴血的利器，反倒愈加狂暴。
就在应心瑭紧张凝神对付那头罴时。
血衣仙子气恼地向残衣仙君说道：“上人，何必对我赶尽杀绝。你伤得也不轻，不如早些回宗门。”
纵然有凡人小姑娘引开了罴，她恢复起来还是不如已经突破境界成为上人的对手。
要怎么样，才能逃得一命。
她盘起双腿有些歪斜地坐着，瞥了眼罴怒吼的方向，惊讶地发现那凡女面对至少四百斤的猛兽，竟有还手之力。
应心瑭在树干之间躲闪腾挪气喘吁吁，体力消耗严重，还在苦苦支撑。
她右手一直紧绷着用力握刀，手臂上的抓伤崩开了些，鲜血直流浸透了衣袖。
回头眼看那头罴一跃从树上跳下扑过来时，她本能地跳到最近的大树边借势躲避，同时双手并拢一转。
一个轻微的动作，她掌心夹着的那把刀铮地一声响，多出了六柄一模一样的刀刃。
单刃刀转瞬变成了，星盘状的七刃利器。
追上的罴拍过来爪子时，应心瑭来不及出刀，刚将星盘利器挡在胸口，就直接被拍飞了出去，而利器也在一刹那挡住了掏心的利爪。
没时间缓解胸口如巨石砸过的剧痛，她眼冒星光地胡乱爬起来，慌不择路地抬腿就跑。
这么一瞬，她有点不明白。
仙人就不能挥挥手，先将这头不依不挠的罴赶走吗！
“上人——你睁开眼看看这姑娘。多可怜，快救救她呀。”
应心瑭听见天籁之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直奔声音而去。
她没有得到仙君的回应，想着仙子有术法护着打不着，刻意将罴引了过去。
“你别过来——我受伤救不了你。那位仙君能救你——快过去啊。”
“仙——”
应心瑭一个仙子没喊出来，就被打断听仙子惊慌地说道。
罴根本不去对付打不动的，反倒在追着的猎物松了口气时趁虚一抓。
应心瑭还想撑着仙子的护罩跳过去躲掉这一爪，不料右手臂吃痛没撑住，躲闪不及肩下顿时血淋淋一片。
干脆听了仙子的话，又引着那头罴跑向仙君。
这仙君不是有道心吗，总会救救她吧。
“凡女——见过仙君——”
应心瑭岔着气说话，“不知仙君——是否安然——可否一救——”
这话言不由衷，仙君肩头的衣服都被打没了，身上还有伤，怎么会安然。
不过追了许久一无所获的罴，见到新的猎物窝着不动，终于换了目标。
应心瑭趁机多跑了几步，停下时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到地上，趔趄两下才勉强扶着双膝站稳一点，弯着腰大口喘着气。
而那头罴也知道了这边也是个打不着的猎物，一下子蹿出去追能碰得着的猎物。
应心瑭此时与罴之间有些距离，她立即直起身将右手握着的星盘状七刃利器一挥。
血衣仙子眼中流露出笑意，暗道这么下去，她就有突袭对手逃命的机会了。
等待时机时，她不可置信地看见，凡人小姑娘的星盘利器竟然在半空飞舞。
再仔细一看，这凡女手中有根极细的丝线。
原来如此，她可没发现这凡女是修真之人。
应心瑭扯着丝线，在七刃利器飞向那头罴的利爪时，灵巧地用手指一扯。
凄厉的叫声伴随着一只厚实的爪子，混着喷溅的鲜血，抛洒向了半空中。
血衣仙子惊奇地发现，凡女的七刃利器中心竟然有精巧的齿轮。
丝线一扯，齿轮一动，七刃利器如星云般极速旋转，硬生生削掉了那头罴的一只利爪。
应心瑭看着咆哮不止乱窜跑走的罴，毫无支撑地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疲惫不堪。
她察觉到不对了。
难道两位仙人如今的状况是，没有那层看不见的护罩，连头半大的罴都对付不了？
还是受伤严重一直对峙，谁也不敢出来？
实在不知两位仙人究竟谁是谁非。
凡人断不了仙人的恩怨情仇，还是赶紧走吧。
应心瑭疼得颤抖，依然坚持站了起来，想走过去捡了罴爪就走。
血衣仙子轻轻摇头，不忍地说道：“上人——怎能真的见死不救？”
她哀叹一声，话锋一转：“姑娘，方才若不是我重伤，也不会让你自己对付那头罴呀。这无良道人，刚才能救你却偏偏不出手——他耳听六路，在你和那头罴厮杀时，参悟大道呢。”
什么？参悟大道？
应心瑭站在仙子和仙君之间，一脸疑惑。
残衣仙君也不理会凡女眼中的质疑，反驳道：“天地不仁，大道无情，人死，罴亡，无甚区别。”
血衣仙子见到凡女眼中的不解与年少藏不住的气愤，哄着说道：
“姑娘——你别害怕——你只要像那头罴一样，坚持打破他的护盾就行。”
“我看你资质绝佳，等我除了妖道，就带你回宗门修仙，保你百年飞升。”
应心瑭自顾捡起了罴掌，暗道司星序那么厉害都死了，你还能保我飞升呢。
不过她还没真的动手，就见仙君眼神透出“你敢”的冷意。
明白了——
仙子之前就很怕她将罴引过去，仙君眼下也吓唬她别动手。
自己绝对是打破两位仙人僵持状态的“判官”。
那还客气什么！
凭什么掀了屋顶还不赔偿！
凭什么肆意伤害凡人性命！
凭什么用绝望的凡人悟道！
“两位仙人，凡女大概四个月前，见到青云之上一位紫衣仙子和白衣仙君斗法。受到波及，屋子塌了，还受了伤。不知两位仙人——可有印象？”
“任自舟，你下手没个轻重，祸害无辜，伤到人家了。”
“司空绾，你法器控制不当，才掀了屋顶，与我何干。”
应心瑭气愤的眼神淡了下来，暗道——
原来，屋顶是仙子掀得，伤口是仙君弄得。
“不知两位仙人有何恩怨，凡女不敢论断，亦受伤严重无法出手。在此别过——”
司空绾脸色发青，暗骂：你怎么敢——拐外抹角地要好处！
“我可以给你值钱的东西，你回去盖座别院，只要按我说得做。”她忍着气恼说道。
应心瑭捡起仙子扔出来的金钗玉饰，却听仙君说道：“凡尘蝼蚁，唯利是图，俗不可耐。”
欸？不赔偿的还骂人。
“仙君，凡女既是尘世人，俗才是本分嘛。不俗，不就和两位一样，是仙人了吗？用俗来指责凡尘俗人，这合适吗？”应心瑭平心静气地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