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裴容看着眼前这个被他用枕头砸得一脸懵逼的黄毛,又转头看了看秦野。
那眼神儿仿佛在说怎么办?打错人了。
秦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明摆着作壁上观地看好戏。
黄毛也是个不好惹的,一看炕上躺的人不是秦野,上去就要揍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陆裴容条件反射地转身就往炕里头跑。
随手抄起秦野的枕头扔了过去,嘴里叫着:“干嘛呀,你谁呀?”
这一枕头不偏不倚地恰巧呼了黄毛一脸。
黄毛后退了一步,头发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是来找事儿的,结果威没扬起来,却被个唇红齿白的弱鸡凭白无故地甩了两个枕头。
这让他的火气腾腾地往上冒。
“操,哪来的弱鸡,敢打老子。”
说着,他一脚踩在炕沿上,扬手就要上炕去揍人。
陆裴容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预想的巴掌没有落下来,他顺着胳膊缝看过去。
只见秦野一手揪着那人的衣服后领,硬生生地把他扯回了地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够了,你来干什么?”
“他打我!”黄毛眼珠子一瞪,梗着脖子说:“秦野,这人是你家的吧?这事你得管。”
“我管什么?他打人又不疼。”
秦野把他甩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护犊子。
黄毛被甩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他稳住身形,骂道:“你不管?那老子亲自收拾他。”
说完又要冲过去打陆裴容。
结果,后衣领子又被秦野揪住了,够了两下也没有够到。
秦野脸色沉了下来,“你想找事儿?出去说。”
他提溜着那人往外走,余光扫到陆裴容敝开的衣领上。
他看着那露出来的一侧锁骨,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以一副命令的口吻说:“把衣服穿上。”
说完揪着那人出去了。
陆裴容心有余悸地穿上衣服,心想真吓人。
那人长得黑壮黑壮的,染着一头屎黄色,脖子上还戴着条金链子,看着就不好惹。
他这人从不争强好胜,尤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是识时务。
他一没财力权势傍身,二是自己武力值又不行。
种种现实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思前想后畏手畏脚。
陆裴容是个聪明的,他才不会意气用事的自讨苦吃,和别人硬碰硬呢。
这没有意义。
更何况他如今又逃不出去,他爸还不管他,一想到这儿,陆裴容心里有些没底。
这人谁呀?他不会给自己招惹个麻烦吧。
他只想平安悠闲的饱食终日的在这地方待满一年。
时间一到,他爸就会派人来接他了,他可不想惹事儿。
此时,他完全没有想过秦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秦野不会帮他。
陆裴容穿上衣服忐忑不安地下了地。
脑子里捉摸着,也不知道秦野把人带出去干什么,那个坏小子,不会落井下石吧。
穿戴好后,陆裴容没有出去,自己坐在房里玩手机,但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没一会儿,外面突然吵了起来,陆裴容连忙扔下手机,两步上炕趴着窗户看去。
正巧看到秦野一脚踹在了黄毛的肚子上。
黄毛后退几步,最后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秦胜,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容得了你来这儿撒野?”
那个叫秦胜的一脸不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野,鱼塘的事儿当初族里答应给我家了,你却从中作梗,签给了别人,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交待?”秦野冷叱一声,“我做事用得着向你交待吗?想要交待让你爸来,你还不够资格。”
这话相当于当众打人脸了,黄毛怎么说也是村里一霸。
身后天天跟着几个人,作为老大被人这么小瞧,让他十分没面子。
他恼羞成怒,又没文化,说不过秦野。
气急败坏之下,不管不顾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敢说老子没资格?你以为老太太把你接回来,你就能继承家产了?就你妈当年那些破事,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
陆裴容一脸同情地看着黄毛,这个蠢货!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他妈点权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敢把鱼塘包给别人,我看哪个王八蛋敢和老子抢,老子……”
话没说完,就见秦野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呼了下去。
秦胜顿时口鼻出血被打倒在地,他头脑晕眩,耳朵嗡嗡作响,半天没缓过来。
他甩了甩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晃荡了两下才站稳。
随手抹了一把脸,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不敢置信地说:“你敢打我?”
秦家最忌讳内斗,尤其是见血,大家都是同根同源,作为掌权人,这是大忌。
秦野才不管,上去照着他胸口又是一脚。
这一脚卯足了劲儿,踹得秦胜哀嚎不断。
“来人啊!来人啊,都给我上!”
大门外呼呼啦啦地涌进来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棍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陆裴容心里一惊,要是只有黄毛一个人,他乐得看热闹。
谁能有秦野坏啊,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吃亏,但是这么多人,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秦野也不怵,甚至有些兴奋。
他左右歪了两下脖子,发出咔咔两声脆响,又活动了下肩膀,露出个阴森的笑。
陆裴容趴着窗户看着,心里揪悬起来。
这么多人,还有武器,秦野不行吧,这肯定会吃亏啊。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
他要不要去帮他一把,但他这细胳膊细腿的,他能打过谁啊。
可是也不能看着秦野被欺负吧,如果他被打了,那些人会不会冲进来打一送一啊?
陆裴容心里非常纠结,虽然他也想收拾秦野,想看他吃瘪。
甚至幻想过他被揍的样子,那时自己一定站在旁边给打他的人鼓掌加油。
可真遇到事了,他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快感,甚至担心秦野吃亏。
他略一思索,转身下了炕。
在厨房找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当武器的家伙。
最后,他找到了一把像耙子的东西,和一把头是三角形,尖很锋利的小型铁锹。
他一手拿一个,在手里掂了掂。
这两个工具大约半米多长,不沉,有棱角,打起人来最合适。
他顺着门缝儿看了眼,那几个人围成了个半圆,把秦野圈在中间。
谁都没有贸然行动,看样子对他有几分顾忌。
陆裴容一咬牙,拼了!
他一脚踹开房门,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全都看向他。
叫他起床的那只公鸡也被他这一嗓子惊到了,折腾着翅膀发出嘹亮的鸣叫。
鸡叫声此起彼伏,远处也不知谁家的狗,也跟着一起汪汪汪的犬吠。
四周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大家齐齐地看着他,让自带BGM以为英勇帅气出场的陆裴容显得有些滑稽。
陆裴容趁他们走神儿之际,快速跑到秦野身边,给了他一把铁锹。
然后快速转身和他背对背靠着,虽然有些害怕但仍不忘邀功。
“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以后对我好点儿,知道吗?”
秦野在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工具时,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笑非常浅,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锹,“这个好,从哪找的?”
“柜子里。”
陆裴容警惕地看着对方,左右手攥着手柄不停地交替,看上去非常紧张。
他从来没打过架,有事儿保镖就上了,第一次面对这些人,心里有点发怵。
秦野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一闪便隐了起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铁锹,一脸的玩世不恭,看样子完全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
“秦胜,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造反吗?”
秦胜梗着脖子,“我这是自卫。”
“自卫?”
“对,你打我了,我还手,我这是自卫。”
秦野哼了一声,环视一圈,问:“你们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个秦野是秦老太太的孙子,身份不容小觑。
虽然秦家恩怨复杂,但那也是他们族里的家事。
再说秦家家大势大,他们这些人就算是秦四舅的人,但也不敢对长子嫡孙不敬。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因此谁都没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外面喧哗起来,一个七十岁左右的长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干什么呢?在这闹什么!”虽然年长但声音非常哄亮。
陆裴容被眼前这副情景弄懵了,他忍不住看了秦野一眼。
“回屋。”秦野没看他,只是偏了下头,“现在,马上。”
陆裴容又看了眼其他人,有些不放心地小声说:“你……”
“我没事儿。”
陆裴容稍作迟疑,转身跑了回去。
回到屋里,他伸手摸了摸胸口,这里怦怦直跳。
他皱起眉,感觉今天这事儿有些奇怪。
这群人是谁?那个长者又是谁?他们为什么找秦野麻烦?
起初,他单纯的以为是秦野惹事儿了。
但静下心来想想,又感觉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陆裴容虽然游手好闲地到处混,但自小的精英教育却没少。
家里又是经商的,俗话说十商九奸,他怎么可能是个不长脑子的草包。
他思考片刻,又重新上炕趴窗户去看。
只见秦野正在长者耳边低语,过了一会儿,他退了回来。
那位长者面色沉重,环视一圈后训了他们几句,一群人便撤出了院子。
两扇大门被全部打开,陆裴容顺着大门看向外面。
感觉门外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人,好像还不少。
他眨了眨眼睛,那些影子又不见了。
看错了?
院里子已然安静下来,秦野站在院子中间没动,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回头看了过来,“出来吧,别偷看了。”
陆裴容耸了下肩,走了出去。
他给自己刚才的决定打了个满分,虽然没帮上忙,但态度可嘉。
这叫什么?
这叫患难见真情啊!
这回秦野这小子该感激他,对他好一些了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点小激动。
刚才的决策实在大英明了,英明伟大的陆裴容!
他傲娇地扬着下巴,像只等待夸奖的孔雀。
“你找我什么事啊?”
脸上绷着,但神色却十分嘚瑟,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秦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他憋着笑,手指在额头搓了两下,掩饰着笑起的嘴角。
然后伸手一指鸡舍,“去弄点食儿,给鸡喂喂。”
“什么?”陆裴容瞪大眼睛,“不是,你叫我出来就为这事儿?”
这剧情不对啊。
秦野挑着眉毛点了点头,无赖地说:“不然呢?”
他伸手搂上陆裴容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
凑近他耳边,含笑道:“刚才鸡叫的都不哄亮了,气势不行啊。”
说完,松开手,气人地冲他一笑,“去喂,不喂没饭吃。”
“秦、野!”陆裴容这叫一个来气,恨不得齿间嚼的是秦野。
这是人吗?这特么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感激涕零呢?友好相待呢?患难见真情呢?
他气得直跳脚,指着他骂道:“你有毛病吧,你这个王八蛋,你能做个人吗?!”
秦野呲牙一笑,“顺便把澡也给它洗了,洗不干净,你今晚就在鸡窝睡。”
说完向屋里走去,刚一转身,就忍不住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