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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机灵的小女

隔日早上,天蒙蒙亮,李猎就顶着鸡窝头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探出个脑袋往外瞧。

小院里早已有仆妇在廊下打扫,不过时候还早,怕把小姐闹醒,都放轻手脚,院里除了雀儿叫和笤帚慢慢扫地的声音,便只剩仆妇们行动间衣裳裙摆摩擦的动静。

莫妈妈刚巧站在屋门口候着,余光瞥见门打开,忙转过身去,惊讶地半曲腿:“姐儿怎么起得这样早?可歇息好了?”一边说着,莫妈妈伸出手揽住揉着眼睛靠过来的李猎。

抱住莫妈妈的脖子,李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晕在这泛着淡淡桂花香气的怀里。穿着深绿色袄裙外搭浅绿比甲的中年女人把李猎结结实实地塞进怀里往屋里走,小姑娘像狸奴似的拱着乳母的脖子,又在乳母的肩膀上擦擦脸蛋,一只胳膊环着莫妈妈的脖子,另只胳膊抻着打开五个指头,用力伸懒腰。

莫妈妈被她逗笑,手掌轻轻地拍打李猎的背,故意问道:“姐儿起得这样早,急着做什么事不成?”

说话间莫妈妈就抱着李猎进到里屋,在桌边坐下。李猎闻言更加用力搂了一下乳母的脖子,以示自己的不满,小姑娘打着哈欠,又揉揉眼睛,并不回答转而说起别的:“嬷嬷,小红和舒儿呢?”

“姐儿今个儿醒得早,那两个小丫头还没起呢!姐儿不睡了吗?”莫妈妈抓住李猎揪着她耳坠子的小手,握在手里感受温度,怕把只穿着寝衣的姐儿冻了,李猎顺势扭下身子,改为坐在莫妈妈怀里的姿势。

翘起小脚,李猎晃着脑袋散着头发,一下子精神起来:“不睡不睡!我有事要做!”这样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站在床铺前面准备收拾的丫鬟,大叫道:“不许不许!不许动我的床!”

她这话可迟了,能被选到她院里的,无不是莫妈妈亲自把关,手脚伶俐,李猎的话音刚落,那丫鬟就举起枕下塞着的木盒,呆呆地看向李猎这边。

小姑娘气恼极了,扭着挣脱乳母,气冲冲地跑过来夺下自己的匣子,藏在怀里。莫妈妈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又把返回的姐儿搂进怀里,她低头看李猎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红木匣子,心思回转,

李猎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忐忑地瞧乳母,好面子得很,生怕乳母发现自己的小秘密,莫妈妈并不点明,笑眯眯地说:“既不睡了,给姐儿换衣裳好不好?我看今个儿天气晴,换上轻薄些的衣裳。”然后把李猎抱到椅子上坐好,给那丫鬟使个眼色叫她继续收拾床。

一身穿淡蓝色袄裙的贴身侍女白术,年十五,圆脸杏眼,快言快语:“小姐前几日刚巧做了几身新衣裳,有合领桃红对襟大袖,方领竹青琵琶袖,方领苏芳琵琶袖,再有花鸟裙,比甲几身。”

莫妈妈思索片刻,只问李猎:“姐儿今个儿想去哪里玩?奴婢记着巡抚家的沈小姐要来府上是不是?”

沈小姐沈月荣今年八岁,其父是浙江巡抚沈肃当,其母乃惠敏县主朱栩楠,是闵浙地区地位仅次于李猎的千金。

沈月荣和李猎的关系极好,甚至可以说是李猎顽皮路上的指明灯,凡是沈月荣做过的小坏事,李猎一个也不放过,通通学着再做一遍,两个调皮蛋凑一块能把总督府的大门给掀了。

以往李猎听到沈月荣要来,喜得不行,早早就翘首以盼,可今日却支支吾吾地,看上去并不是特别放松高兴。

莫妈妈先对白术说:“今儿穿方领琵琶袖搭着水绿的花鸟裙,琵琶袖要颜色亮一些的那身。”想了一会儿,莫妈妈继续道:“怕早上姐儿受凉,再取件比甲,不用新的,就拿姐儿常穿那件带花样子圆领的。”

又转头对李猎笑道:“姐儿朝食想用些什么?厨房煮了扁食,里头包着鲜虾米,不过没做炸枣,厨房管事的不得力,今儿个炸枣没做,等会小姐亲自吩咐叫人去买如何?”

李猎神情松动,嘴角上扬又重新快活起来,不知这小姑娘像谁,好面子得要命,昨夜恼羞成怒在乳母面前放下狠话,说老爹回不回来参加自己的生辰不打紧,今日就抱着给老父亲写的信,不肯叫乳母知道自己写了这样委委屈屈的东西。

莫妈妈很快地给李猎换上衣裳,另一个贴身侍女当归给她梳起简单的留头,抱着红木匣子,李猎的注意力被当归的巧手引走,嘟囔道:“要簪蝴蝶。”

李猎尤爱金灿灿的首饰,她的妆匣里头,最多的就是各式的金饰,小蝴蝶,花朵样式的比比皆是。

当归手脚麻利,飞快地给李猎打理好,莫妈妈亲自去小厨房看朝食准备的怎么样,李猎趁势吩咐门口的小丫鬟去叫自己的侍卫到偏厅。

被白术抱到椅子上坐好,李猎看着跪在地上一身劲装的李西,小脸严肃:“你去把这件匣子送给父亲。”

为了强调自己的重视,李猎补充道:“要尽快,不可怠慢。”

李西皮肤暗沉身材瘦小,天生性格沉稳,即使听到年纪还小的小姐下了这样一道奇奇怪怪的命令也面不改色:“属下明白!”

他抬起头,见李猎还是固执地举着那个红木匣子不让当归白术碰,便起身走了两步,微欠着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红木匣子。

李猎的眼珠都快粘到那匣子上,她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说:“你可万万要把这东西看好了,尽早送父亲手上。”

李西不做回答,只是再次向李猎抱拳行礼,等她催促后转身大步迈出偏厅。

早早忘了莫妈妈给她打的掩护,李猎也不记得要招管家叫人去买炸枣,她单手拖着小肉脸,甩着身上挂的络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偏厅等沈月荣。

这时候已不算早,树上的蝉又大叫起来,让人平添几分燥意,风吹过总督府的大门,穿过长廊,吹散了腥气和焦味,处处都是一派平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