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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回阙州(二)

再进入崇明正殿,有些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然照应上了眼前的情状。

陈京观记得自己来过大殿,是和萧祺栩一起,来看姨母。

那时候自己大概六岁,牵着堪堪能走六皇子,父亲和萧霖在书房谈事,他便领着萧祺栩坐在门槛上看地上的蚂蚁。

那时候他觉得这小东西如此脆弱,一不留神就死在他人脚下。

可后来,他觉得那蚂蚁是南魏最厉害的,这崇明大殿,只有它可以来去自由,其他来这的人,就连萧霖,都多少都留下了些。

再后来,他就没有再见过那匾额上的“承乾嗣坤”四个字了,姨母死了,就连父亲,都很少再能进那书房。

“少将军,皇上和蒋丞相在内厅议事,您恐怕要去偏殿稍等片刻。”

陈京观不怒反笑,看着来给自己传话的内侍,他的服饰是要比那日来的更华贵些,连手里的拂尘都镶了翠玉。

“公公,有件事不知道能否向你打听一下?”

陈京观盯着内侍的眼睛,那内侍确是更懂眼色,立刻伏下身,将身子往陈京观处靠了靠。

“公公的桌上,多久没见过黄米了?”

内侍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一时间也不要如何回答,故作为难的样子保持着谦卑的姿势。

“看来阙州的粮还丰裕,那我便回去了,我广梁的百姓还等着过年的时候做元宵呢,廊州的粮,吃不完还可以卖往西芥,您说是不是?”

陈京观说完,作势就要领着平海往回走。

那内侍当差这么久,也是头一次见这样个性的,又不敢在殿前先斩后奏,便拿着拂尘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宣陈京观觐见!”

正殿里的声音格外嘹亮,那内侍像是得救了一般长出一口气,赔着笑脸喜盈盈地望着陈京观,而后者也没有难为他,看了他一眼,便撩起袍子大步流星走入殿中。

崇明殿分四部,皇上日常办公在正殿和内厅,侧面有偏殿两处,左边供来人休息,右边供事务司处理日常奏章和案卷,后面有内室一座,是皇帝平日休息的地方,而最后一处,是宣威坊。

那是南魏开国皇帝创设的,专门用于惩处犯了罪的大臣。

因为在崇明殿里,既能起到警示的作用,又能将凌迟的大臣直接由后门送出去处理了,所以每逢皇帝单独召见,大臣总是悬着一颗心,生怕一句话说错,便出不去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了。

和陈京观前后脚擦身而过的,就是当朝宰相蒋铎,而他离开时,宣威坊里也抬出去了一个。

蒋铎从陈京观身旁过去的时候目不斜视,既未出声也未与陈京观有任何接触,仿佛眼前的人不存在一般。而等蒋铎出去,内侍便迎上去谄媚地问候,换来的也只有趾高气昂地戏谑。

陈京观对此不以为意,其实在来之前,他以为阙州的人都该如此对自己的,像夏衍一般能称自己一句少将军的,才应是稀奇。

崇明内殿平海的身份不能进去,陈京观便示意他留意些门口的情况。

那内侍要迎平海去偏殿,他也没做声,就立在龙纹柱旁看着他脑子里想象过的画面。

“进来吧。”

陈京观站在内厅门口,隔着绣帘迟迟未动身。

“怎么,当真要我将你请进来坐我的位子?”

里面的人也没动身,绣帘前还立着一块屏风,透过两层细纱,陈京观已经基本看不清坐在椅子上的人了。

“皇上您说笑了,若要坐,半年前我就自己进来了,您的巡防营应该和您绘声绘色讲过。”

见陈京观就立在门前,萧霖也没恼,从椅子上起身逐渐向门口走来,他走得越近,陈京观脸上的表情就也淡然。

其实要说萧霖的模样,陈京观已经记不起来了。

那日他没等到萧霖从书房出来,而是由内侍带到了康乐坊,也就是他姨母先皇后温浅的宫殿里,后来要说见,也就是临走时在马车上与刚到康乐坊的萧霖擦肩。

同样,于萧霖而言,陈频独子陈景豫,已经死在了自己下令放的那场大火里。

“陈少将军,久闻大名啊,你那日登临阙州却不入崇明,今日进了崇明又不入内室,怎么,如此急于与我划清界限?那你为何不来夺了这个位子,单单控制住我阙州的粮食,所谓何意啊?”

内厅里的人绕过屏风,又掀起最后这层绣帘,眼前的人比陈京观想象中要老上许多,想年纪,应当和父亲差不离,可看上去,却足有五十。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又或者他本就没有带任何情绪。

“皇上以为我是为何?”

萧霖听了陈京观的话,轻笑了两声,搬过门口的椅子坐在了陈京观面前。

“人老了,站不住,少将军还请见谅。”见陈京观不为所动,萧霖继续说:“我南魏是战时征兵制,而自阙州陈频反击西芥后,常备兵力只有六万,还多集中在崇州、雍州和廊州三个边境州县,如今你一举拿下广梁,还能在雍州招兵一万人,这阙州,也是唾手可得。”

陈京观没想到萧霖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讲出父亲的名字。他眼神闪过一丝恍惚,但很快恢复如常,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人。

“那皇上认为,雍、廊二州,我何故拿的如此轻而易举?”

萧霖当然听出了陈京观嘲讽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正面回应陈京观的话,而是抬头对上了陈京观的眼睛。

“天下早已不是萧家的天下,这南魏,萧家又能坐多久?可换了你,就能坐稳了吗?”

陈京观没有回答他,萧霖便继续说。

“北梁吞并东亭快十年了,谁能保南魏不是下一个东亭,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与你没有好处,倒不如坐拥广梁当个山大王,如果可以,还能要挟我。”

萧霖说到最后一句,轻笑了一声。

不愧是当初能在先皇帝七个儿子里走到最后的,陈京观知道自己这个姨夫不是尽如外界所传的依仗崇宁长公主才登上帝位,只是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处境,倒也是看得透彻。

“南魏于你,究竟是什么?”陈京观也没有怯,对上了萧霖的目光,“是炫耀自己在兄弟们中脱颖而出?还是炫耀因为自己的怀柔而营造出了一片虚假繁荣?抑或者,说白了是你少时被踩的太厉害,于是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便贪婪地呼吸高位者的空气。”

萧霖虽坐在椅子上,可身子还是颤了一下,他用手不经意似的扶着,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在这个位子一天,你肩上便有南魏九州的百姓,烂摊子?”陈京观自听到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字眼可笑至极,“你口中的烂摊子,活着南魏八十万人!”

陈京观的声音不小,门口的内侍蠢蠢欲动要来护驾,可萧霖没发话,也没人敢进来。

“是,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也正因为我昏庸无能,此刻我若杀了你,天下人最多非议两句,又能拿我如何?”

听到萧霖这句话,门口的侍卫一齐闯入殿中,将陈京观围在了中间。

“我佩服你敢只身前来,可你既知我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不算是个好人,你又怎敢如此?如今我无须杀你落得广梁百姓对我的骂名,我只需要挟持你,他们就得乖乖从自己嘴里省出粮食给我。你又有什么底气来与我谈条件?”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霖脸上的表情却从未变过,他依旧依靠在椅子上,甚至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我出发前,广梁就没有粮食了,如今的粮,也是我们花银子买来的。我拿来做筹码的粮食,你动不了,我也动不了。”

陈京观的话没有让萧霖换了颜色,倒是侍卫们开始小幅度的左顾右盼。

“你应该也收到了密信,毕竟崇州与廊州毗邻,穆氏兄弟拦得了廊州,就拦得了崇州。此刻谈判的是你我二人,但是筹码,在第三人手上。我于他们,可没有粮食金贵。”

当收到董辉的送来的信时陈京观就意识到了此番谈判估计不似自己预设的一般,但是又转念一想,穆氏兄弟卡住廊州的关隘,到正好让自己没了意义,他自身的性命,便没了威胁。

“那你如今还有什么筹码?”

“平远军。”

陈京观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萧霖也识趣地示意侍卫退下,顷刻间,大殿之间又只剩下他二人。

“雍州军多为屯兵,平日靠庄稼为生,水患时,”陈京观顿了一下,“您任由洪水淹了他们的家,那些人早就撂挑子了,说来您还要感谢我,不然他们揭竿起义,或许真的就打到阙州了。”

陈京观嘴角微微上扬,背着手,竟然在殿中似说书先生般开始踱步。

“再说廊州军,”陈京观稍稍停顿,“能让穆氏兄弟占了敬安山,想必他们,不过也就是酒囊饭袋。”

陈京观转头看了眼萧霖,萧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至于崇州军,您现在将他们调离泯川江边,明日,北梁就能挥刀杀到阙州城。所以这三支军队,您都用不了。而今,只有我能为皇上您把廊州的粮运进阙州城。”

“但你只有一万人。穆氏兄弟手里可是当时的廊州难民和跟着他们逃到南魏来的东亭残兵。你就这么有胜算?”

陈京观不置可否,停下了动作,站定在了萧霖面前。

“单凭现在的我,就是讨贼也没有名份,所以我此次来找您谈的合作,是保留我的私兵平远军,毕竟他们只听我的调遣,同时将雍州封作南魏练兵场,而想要剿匪师出有名,皇上您还要给我个说得过去的官。”

陈京观说完,萧霖没有立刻回应他。

“我没有谋反的心,我于天下百姓一样,不在乎高堂之上是神是鬼,我只希望天下百姓都能有饭吃。皇上您不救的人我来救,您做不到的,我来做。”

陈京观说完,崇明殿的大殿里鸦雀无声。大门上系着的门帘漏了个缝,十一月末的穿堂风时不时攻击着萧霖的膝盖。

“好。我封你做定远将军,依你的划雍州为演武场,但是你食人之俸,就要忠人之事,从此以后,你只是我南魏朝堂一介武将,你可以保留少将军的名号,但是见了我,该行的礼数,皆要有。”

陈京观冷笑一声,此时眼前的人,与自己刚刚所说的,极度贪权,倒是极为贴合。

“其余的都可以,但是我陈京观,遵父命,跪天跪地跪父母。”

陈京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萧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

当时巡防营的人来报有一个叫陈京观的要让自己请他入阙州,萧霖只觉得新奇又好笑,后来景州粮仓失火,他又找来了当时的城卫,又问了一遍陈京观的姓名。

京观,塞外边城跪父母,白骨累累筑京观。

倒是真让他想起了陈频。

若不是那一日他看到了温浅赏给陈京观的玉佩挂在一个烧焦的孩童身上,他倒是真的要怀疑眼前的人。

“可以。不过,陈京观,”萧霖回过神,一边念着名字一边站起身,“你父母为何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陈京观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时间将脑海里十二岁前背过的诗全过了一遍,却只留了父亲最后留下的那句。

可他不能说。

“我小时候父母想进阙州城做生意,但是没有官令进不来,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京观 ,南魏京城,只可观,不可入。”

此话一出,陈京观又想到了那些死在城门口的百姓。

“官令……,你是说,我不该设官令?”

萧霖察觉到了陈京观的言外之意,转过头看着他说。

“天子政令,还会有错吗?”

陈京观没有再理会萧霖,微微摆手作出告退的样子,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

“只是您到底在怕什么?”

陈京观压下了心里的后半句:城门前死的人越多,你便越怕,可您似敞非敞的大门,究竟还要留下多少人的性命。

等到陈京观已经走远,萧霖才抬开帘子看着出宫道上越来越小的身影,门口的内侍赶忙给他披上大氅,却被萧霖推脱开了。

“今年的雪,下的真大。”

就在萧霖和陈京观说话的间隙,阙州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盖住了整个崇明殿,目光所到之处,尽染霜白。

“我怕什么?我怕……”

第一回合,平局。

第6章 重回阙州(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