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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这一夜,陶苓睡得十分痛苦。

虽说阁主所谓的惩戒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可头两鞭子是实实在在的抽在她的身上,皮肉间的灼痛隐隐持续了一夜,搅得她横竖皆不是滋味。

顶着一夜的困倦,陶苓两眼乌青的坐了起来。

既然无法安生入睡,索性就出去溜达溜达。

如此想着,简单套了个长衫便出了屋子。

此时天际微微泛了点白光,陶苓看着院里光秃秃的一把摇椅和一方石桌,甚觉无趣,两脚一迈便出了御息阁的门。

陶苓除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平日里大多懒散懈怠,兴趣爱好寡淡无求,每日除了躺在摇椅上悠闲自得,便是寻一棵大树躺上去放空自己。

御息阁四周空旷无屋宅,放眼望去是一片杂乱的草场和几棵庇荫大树,再者就是一片帐篷堆连而起的皓盛军营。

陶苓是不愿靠近皓盛军营半步的,可奈何树荫多数种在军营附近,为此她曾非常不满的跑到阁主面前抱怨了一番。虽抱怨无果,但好在还是有一棵大树靠着御息阁的方向蛮力生长。

这棵大树枝头繁茂,生长的要比军营附近的那几棵大树更加粗壮些,关键是枝干的生长形状宛如一张悬起的小床,每每陶苓躺在上面时都觉得十分惬意。

闲暇无事时,她总爱来到此处小息片刻,是以,等她再度醒来时,已然日头高照,鸟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她足足的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从树上跳了下去。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的可真够絮叨的。”

她冲着枝头上的几只小鸟埋怨了一句,便拍拍衣衫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御息阁,刚到门口,就见里边大堂里挤满了人。

“苏小姐,有什么事大可以坐下来细说,如此阵仗前来,可不像是要好好商量的样子。”

阁主平稳的声音缓缓飘进陶苓的耳边,她凑在人群外围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丁宝度闻声立刻转过头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惊慌失措的将陶苓扯到一边:“师姐,出大事了,里边这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

陶苓懵圈道:“冲着我来的?我是又得罪谁了?”

丁宝度摇了摇头,急道:“我只知道他们说御息阁弄坏了那位小姐的画,好像就是前几日阁主交给你的那张。”

陶苓瞬间就明白了丁宝度所说的那张画像,立刻转身挤到人群中去看了一眼。摆在木桌上的确确实实是她这几日随身携带的画像,只不过…那张画像昨夜就已经弄丢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本小姐今日前来,就是来找你们讨要说法的,御息阁如此践踏我的东西,还想让我心平气和的跟你们坐下商量?可能吗?”

孜申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势焰,仍耐着性子道:“苏小姐,这幅画的前因后果我定当会调查清楚,如是本阁的责任定会负责到底,苏小姐……不如先让手下的人撤了吧!”

苏丝丝犀利道:“这幅画像已经碎成这副样子,还需要调查什么?怎么?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画像不是在你们御息阁里弄坏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

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清冷微昂的声音,苏丝丝闻声看去,一双眼睛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陶苓从人群中走到二人身旁,看着木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像,四处落满水渍模糊不清,画像上的男子周身还有大小不一的裂缝,这些裂缝含着隐隐的褶皱,只需细看一番,便能猜到是被人有意为之。

她转身看着面前于她而言,十分陌生的一张脸,问道:“这幅画自昨夜起就丢了,怎么会在你手中?”

苏丝丝被如此反问一句,当场就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质问我?”

陶苓懒得搭理对方,转而看向阁主:“我昨夜出任务的时候,这副画像不小心弄丢了,当时这副画还好好的,上面除了你给我时就已经存在的水……”

“咳咳咳……先不说这个。”孜申急忙打断她的话:“陶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眼下事情比较麻烦,不是你一句两句就能够说得清楚的,你且少说话,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丢下这话,孜申转身面对苏丝丝:“苏小姐,这件事我大致已经了解情况了,请给我三天时间处理,届时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苏丝丝挑着眼看了看阁主,又看了眼陶苓,一张红唇一张一合,冷冷蹦出二字:“不行。”

她今日既然选择表明身份前来,目的就是要以侯府的地位狠狠压着御息阁,又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她上前两步来到陶苓身前,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指着其道:“我要她给我赔罪。”

陶苓盯着眼前指着自己的一根手指,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孜申见状道:“苏小姐之意,是要如何赔罪?”

苏丝丝扬着下巴道:“我要带走她,审问她,拷打她,直到她知道自己的错,主动向我求饶,我或许就不去计较这事了。”

陶苓的态度摆在面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决对不是一个会主动求饶的人。

苏丝丝又岂会看不出来,自打陶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副谁也不怕的模样就让她心生膈应,若说她今日前来是为了为难御息阁,倒不如说她是有意针对某一个人。

陶苓道:“我若不跟你走呢?”

“不跟我走?呵呵呵……”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苏丝丝捂着嘴笑了几声:“你可以不跟我走,不过欺辱撕毁侯爷贵女的画作,你觉得你们御息阁的人都能安然无恙吗?”

陶苓觉得她不可理喻:“御息阁何时欺辱你了?”

苏丝丝突然板着脸,恶狠狠的看着她:“只要我想。”

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严肃了起来,甚至眼看着陶苓就要动手了,舒曼突然闪到陶苓身前,按住了对方欲欲抬起的手,低声提醒着:“你干什么!对方是侯爷之女,你还想惹事?”

与此同时,孜申也来到二人身前,诚恳道:“苏小姐,你若是想找人出气,我作为御息阁的阁主应当负首要责任。这件事确实是御息阁的错,明日我定当携重礼上门赔罪,这幅画像造成的损失御息阁照价赔偿,如此,还请苏小姐网开一面。”

苏丝丝见阁主态度诚恳,嚣张气焰立刻收敛了一半:“我本欲也不想找御息阁的麻烦,但这口气属实也咽不下去,我这人向来有仇必讨,今日我只找她的麻烦。”

孜申见对方仍是不依不饶,只好道:“苏小姐,实不相瞒,她是阁中非常抢手的刺探员,手上未完成的任务就还有四五单,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苏小姐若是就这样带走她,我恐担心会牵连到苏小姐,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丝丝不屑道:“大人物?都是什么大人物?能有侯府大吗?”

孜申答:“其中亦有翎青王的单子。”

“翎青王”三个字冒出来,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陶苓惊愣的看向阁主,她怎么不知自己手上还有翎青王的派单?

苏丝丝亦是没有料想到,翎青王一向洒脱随性,从不喜旁人干扰自己的事,即便是有何需要调查的,也当是安排身边的近侍去办,如何也轮不到御息阁从中插手。如此想着,她不禁怀疑对方此言不过是为了替那女子脱罪的手段。

她问:“翎青王行事谨慎,他会托你们御息阁查什么?”

孜申淡定道:“翎青王之事非我等可以妄行非议,望苏小姐理解。”

苏丝丝见对方语气丝毫不乱,气势也甚比方才高涨了一些,反倒使她内心有些不确定了。

若真是翎青王有差事交由那女子去办,她从中阻碍惹得王爷不悦,反倒是得不偿失。如此想来,她道:“既是不想说,那我便也不问了。既然你说她身上还有翎青王的差事要办,那我今日暂且饶了她。但……画像被损一事也不可能就这样了事,我要她跟我道歉。”

道歉二字一出,陶苓便在一旁冷笑着。

阁主又岂会不了解陶苓的脾性,非错之有,让她认错,还是当着御息阁众人面前认错,那还不如直接把她带走算了。

孜申好言商量道:“这个……苏小姐,不如改日我再带着她登门道歉如何?”

“不必了,我是不可能道歉的。”

陶苓挣开了舒曼的手,将木桌上的画像拿在手中,直言道:“想必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看到这幅画,都能看得出来这上面的撕痕是被人故意为之。我行事坦荡,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以拙劣的手段想往我头上扣罪名,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苏丝丝被对方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气到说不出话来,她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陶苓发怒:“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来人,给我把她捆了。”

陶苓将腰间的剑拔出一点银光锋刃:“不怕死就来。”

场面瞬间紧张了起来,孜申抬手拍了一下陶苓的手腕,将她腰间的剑重新抵回至剑鞘里,来到苏丝丝面前,语调严肃了起来:“苏小姐,这里是御息阁,虽从皇室脱离,可御息阁的影响也非他人能随意指挥轻践,在下还是奉劝苏小姐点到为止为好,莫要给苏候乃至全侯府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孜申带着一张面具,看不出此刻的神情,也不知这张漆黑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一张怎样可怖的脸庞。但从这段话语来看,平稳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威严,竟让苏丝丝真的担忧起她这样的任性行为,会不会给侯府带去了麻烦。

顾虑再三,她还是收起了自己的任性。

“罢了,今日的事我且先记下了,来日若是让我揪到了尾巴,我定是饶不了你。”

苏丝丝恶狠狠的瞪了陶苓一眼,转身气鼓鼓的离开了。

一众人陆续散开,大堂里瞬间清静了不少,陶苓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瘦挑背影,不禁心里暖和了一下。

御息阁的这位阁主,虽从不以真面目视人,平日里大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可真当遇到事时,也如今日这般不怕事的站出来挡在众人身前。也正是因为有他这样事事袒护遇事担责的好阁主,才造就了陶苓更加的随心所欲,无畏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