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半，温枝拎上一只装着围巾和羽绒服的纸袋出了门。
首都昨晚开始下雪，直到现在地面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温枝踩上平整的雪地，看着自己踩出来的完整的一串脚印，心情莫名愉快。
温枝住的这个别墅区占地面积大，从他家门口到别墅区的门口有得走上个几分钟。
程明川原本说在他家门口等他，但温枝拒绝了这个提议，和程明川说在别墅区门口等自己就好。
刚走出大门口，温枝就看到了程明川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没等温枝走近去敲车窗，程明川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迎上来。他看到温枝手里的方形购物袋，笑着伸手，想接过购物袋：“怎么还带了东西出来。”
”不用，我自己拿。”温枝说，“外套和围巾。”
程明川揽住他的肩：“先上车吧，外面冷，到时候你又感冒的话得难受很久。”
商务车一共三排座位，最前排驾驶座上坐着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程明川的助理了。夏行颂则坐在最后排靠左侧窗户的位置。
温枝让程明川先上车，自己坐了靠外的那个位置。
程明川刚开口想问温枝怎么带了外套和围巾，就看到温枝当着他的面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后排的夏行颂。
今天的夏行颂仍然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不保暖的衣服——大衣加高领毛衣。大衣大概率是穿了很久，袖口处已经开始起球。
温枝注意到夏行颂并没有戴自己送他的那条围巾。
他侧过上半身，看向后座的夏行颂：“新年礼物。”
夏行颂一愣，很是意外地重复一遍：“新年礼物？”
“上次见面我说送你一条新的围巾。”温枝说，“挑围巾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一件羽绒服。”
实际上围巾才是买羽绒服时顺便买回来的。温枝觉得，比起围巾，肯定还是羽绒服的性价比更高。
说起来温枝并不清楚夏行颂的穿衣尺寸。他感觉夏行颂和程明川的体型实际上差不多，所以按照程明川的尺寸给夏行颂买了衣服。
“不过我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衣服。”温枝提醒道，“你先试一下大小。”
程明川握紧了拳头，继而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对驾驶座上的助理说：“走吧。”
助理握着方向盘，应了声：“好。”
这是温枝第一次见到程明川的助理。
这位助理比温枝想象中的要年轻，长相清秀柔和。
助理是程明川自己翻简历招进来的。选定助理人选的那天程明川还特地和温枝提过，说自己找到一个学历和简历都很漂亮的应聘者。
“这是我的助理，许容。”程明川握住温枝搭在座位扶手上的手，“之前跟你提过的。”
温枝嗯一声，跟许容打招呼：“你好。”
许容回应道：“温先生好。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温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许容这个名字。他听到对方名字后的第一反应是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像“虚荣”。不过这么想别人的名字肯定是不礼貌的。
他任由程明川握住自己的手，再次侧过身看向后座的夏行颂。
夏行颂把他递过去的那只纸袋放到在身旁，并没有打开。
“不试一下衣服吗？”温枝问。
夏行颂这才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只压缩袋。
羽绒服的体积太大，很占空间，所以温枝把它装进压缩袋里带了过来。夏行颂打开压缩袋，羽绒服立即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换上了这件黑色羽绒服。
夏行颂换上羽绒服后温枝打量了他一遍，然后说：“刚好。那就这么穿着吧。”
这时，程明川出声打断温枝：“你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我们现在去吃一点。”
“我吃过了。”温枝收回视线，问道，“你和行颂吃过了吗？”
“那直接开去玉楮寺吧。”程明川说，“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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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楮寺位于首都市著名旅游胜地溪藤湖的北面。
温枝现在住的别墅区叫春景苑，也是溪藤湖的邻居。春景苑的房价即使在房价高昂的首都也属于最高的那一梯队，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地理位置。
不过温枝当初买下现在这套别墅并不是因为地理位置，而是因为它安静的环境。占地面积几万平米的别墅区只有三十套别墅，算得上是地广人稀。
在大多数情况下，温枝更喜欢安静的环境。
温枝看向车窗外时车子正好开进一片由常青树组成的树林。
因为昨晚一直在下雪，那些树的叶子上都堆了一点雪。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进。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抵达玉楮寺。
在停车场停好车，许容对他们说自己去售票处排队买一下票，让他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温枝下了车，发现雪差不多停了。
他看着玉楮寺入口处的建筑。这座建筑的屋顶是很典型的重檐歇山顶。屋顶下有一块金色的牌匾，上面从右到左刻着“玉楮寺”三个字。
程明川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温枝闻声看过去。
对方主动把手机递到温枝面前。温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妈”。
程明川说：“我妈给我打电话了，估计是想问问我们到没到，我去接一下电话，马上回来。”
温枝点了点头：“好。”
看着程明川在一棵树下站定后，温枝转过身，意外地发现夏行颂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夏行颂安静地站在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温枝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温枝今天穿的是一套新中式风格的衣服。黑色毛呢大衣里是一件米色的一字扣立领对襟衬衫，下面则配了一条长度到脚踝的宽松黑色长裤。
夏行颂的视线落在温枝衬衫领口的金色一字扣上。
“衣服很合身。”温枝抛出话题，“这件应该比你本来穿的那件大衣暖和一点吧。”
夏行颂点了点头，停顿两秒，随即低声说：“谢谢哥哥。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温枝没想到夏行颂会给自己这样的回复，他有些好笑地问：“还什么？”
“衣服，还有那两条围巾。”夏行颂语气真诚，“我会还给你的。”
“这是礼物，送礼物要是还来还去的话就没意义了。”温枝说，“不用还我。”
夏行颂犹豫道：“可是……”
温枝见他还没放弃，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如果实在想还我，就等你工作之后再还吧。”
夏行颂沉默片刻：“好。”
许容买完票后返回到温枝所在的位置，把手中的四张票递给温枝：“温先生，你看一下。”
温枝觉得买票而已，没什么好确认的。不过许容都把票递过来了，他也就伸手接了。
从许容手里接过门票时温枝看到对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是他前几天在程明川车上捡到的那条。
温枝捏着四张门票，随意看了眼。他把门票递回给许容时他无意中碰到了那条手链，是有温度的。
许容穿的羽绒服很厚，里面还套了一件毛衣。这么冷的天气，大多数人戴了饰品后会把饰品藏进衣物里，譬如手链。
就算戴在外面，手链的温度也不该这么高，像是在袖子里藏了很久，不久前才被人故意扯出来一样。
或许是因为注意到他的视线，许容把自己的外套袖口往下扯了扯，将手链完全遮住后才放下手。
温枝随口问许容：“程明川他平时给你开多少工资？”
许容一愣，回答了一个数字。
“这样。”温枝淡声道，“程明川对你怎么样？”
温枝扔出的这两个问题都在许容意料之外。许容发现温枝虽然语气里丝毫没有逼问的意思，但很明显，温枝并没有给他拒绝回答这个选项。
“程总他人很好，对我挺好的。”他说。
温枝只说了两个字：“这样。”
等程明川挂断电话回来，一行人从检票口进入玉楮寺。
许容在售票处买的四张票其实是玉楮景区的门票。玉楮寺的门票需要另外购买。
温枝先前和大学同学一起来过这里，当时他们是抱着散心的目的来的，一路上走走停停，什么景点都去看，逛了很久。
程明川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所以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他们唯一一次停下来还是为了买香火。
来到主殿，程明川取香火的时候问温枝要不要一起拜拜。
温枝看了看主殿里金色的毗卢遮那佛，又看了看地面上的蒲团，对程明川说：“我就不拜了，我在这里等你。”
“圆……”程明川下意识想叫温枝小名，想起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被叫小名后随即改了口，“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很快回来。”
许容表现得很有兴致，问程明川他能不能也去拜一拜。
程明川和许容两个人上香时，温枝就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
“你要拜一拜吗？”温枝问夏行颂，“主殿是求仕途的。”
夏行颂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以后不会当官的，不用求仕途。”
温枝听到他的回答后很轻地笑了一声：“不当官那等一下去别的殿求学业？或者你有其它想求的事情吗？”
“我没有想求的事情。”夏行颂斟酌着回答，“而且我不太相信这些。”
“有时候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温枝说，“有些人确实需要信仰来寄托自己的念想。”
夏行颂垂眸看着温枝，心道他其实有想求的事情，只不过那件事恐怕是不能向神明诉说的。
温枝不清楚夏行颂此刻的所思所想。他看向远处的程明川和许容，若有所思。
那两人并肩站着，一起点燃手中的香火。
从温枝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程明川和许容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点燃香火后，许容笑着对程明川说了什么，说话时两个人同样贴得很近。
就在这一刻，温枝意识到一件事，许容和程明川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亲近得多。
程明川在温枝面前提起过许容，不止一次。不过许容通常不是直接以“许容”这个名字出现在程明川的话语中，而是以“助理”的身份出现。
看到许容那条手链时温枝后知后觉，他是在副驾驶座捡到手链的。
程明川的助理通常会兼任司机一职，在有司机开车的情况下，程明川是不会选择自己开车的。
既然这样，许容的手链为什么会出现在副驾驶座底下？手链要么戴在手上，要么带在身上。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手链掉在那里的可能性都非常低。
一阵冷风刮过时，温枝忽然轻声说：“行颂，可不可以陪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似的，如果不是夏行颂一直注意着他的话说不定会错过这句话。
夏行颂立刻应了声好。
玉楮景区里有一座楮君峰。去楮君峰不需要另外买票，不过坐缆车去山顶需要买票。
两人来到缆车售票处后温枝才给程明川发去消息，说自己和夏行颂打算去别的地方逛逛，等一下再汇合。
这个时间点坐缆车的人不是很多，不用排队等候，温枝买好票后两个人很快坐上缆车。
他和夏行颂并肩坐着，思绪却飘去了其它地方，他不断地想着程明川和许容这两个名字。
温枝想得出神，连外套口袋里手机的震动都没注意到。要不是夏行颂出声提醒，他甚至都没意识到缆车已经停了下来。
来楮君峰的人基本都是来求签的，据说这里求的签很准，到玉楮寺参拜的香客大多数会顺便来这里求签。
温枝上一次和同学一起来时也在这里求了签。那时他求到的是第七签，大吉。
而这一次他求到的是第九十七签。温枝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对应的签纸。
——欲理新系乱，空事惹是非，次求百里外，只因罗网里。
温枝在心里默念一遍签纸上的签诗。
这是一张下下签。
风渐渐大起来，夏行颂看着温枝被风吹起的头发，默不作声地站到温枝的身前，想帮温枝挡一下风。他觉得温枝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很漂亮，但很明显是不太保暖的。
夏行颂能感觉得出来，温枝的情绪很不对。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温枝，他不清楚温枝是因为什么在难过。在面对温枝时他会经常感到不知所措。
他看着温枝垂着头的样子，下意识伸出手后才发觉自己这样的动作很不妥，于是迅速地收回手。
良久，夏行颂听到自己的声音：“哥哥求到的是什么签？”
温枝慢慢抬起头，没有正面回答夏行颂的问题：“会者定离。”
作者有话要说： 版本更新：
更新至1.1.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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