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房子外，时嘉熟练地输入密码。按了一半，想起什么，尴尬地收回手。
见他细长的手指停住，江延初说：“密码没换。”
时嘉更尴尬：“为什么不换？”
有这种想法挺正确。
一个合格的前任，分手后应该彻底退出另一个人的生活。
还能自由出入前任的房子，有点纠缠不清的意思。
为了给足江延初安全感，也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没脸没皮，时嘉劝他改掉密码，不为什么只求个心安。
江延初却说:“你应该留下。”
时嘉边开门边提醒:“这是你的房子。”
江延初沉默片刻:“时嘉，买房子的时候你不在。”
那时候外地刚好有个展，时嘉一连几天待在别的地方，走不开。
所以买房的事，只在电话里沟通过。
他对房子没要求，特地嘱咐如果可以，买个离医院近点的地方，这样江延初每天早上能多休息一会儿。
那通电话聊完，时嘉便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微信上转给江延初。
等到天黑，对方也没有接收。
最后江延初发来一张房产证，告诉他地段。
时嘉提醒:“钱。”
江延初道:“付过了。”
那语气太过于轻描淡写，好像说的只是一顿饭钱。
转账过期，钱原封不同退了回来。
提出分手时，时嘉把房子自然归类成江延初的私有财产，所以才会在第二天搬走。
滴答两声，门开了。
时嘉扶江延初走进去，回到熟悉的地方，感官无限放大，互相触碰的存在感变得强烈。
江延初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有一个要离开，应该是我走。”
没头没尾。
时嘉眨眨眼，轻声问:“为什么?”
江延初顿了一下:“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
时嘉僵住，几秒后转头:“你说什么?”
江延初重复:“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
时嘉显然没想到江延初居然把房记在他名下。
“我明明没有到场，怎么会……”
“记得我让你签过字么？”江延初语调没什么起伏：“买房可以不到场，有公证书和身份证就可以。”
那时，时嘉为了画展的事忙得昏天黑地，早忘了江延初给过什么东西。
即使真的给了，时嘉也没有仔细看。
他对江延初就是如此，无条件信任。
何况江延初动了手脚，几乎是哄着时嘉签的。
色令智昏。
直到楼道的声控灯灭了，时嘉才回过神:“你真是疯了……”
这就算疯了么，他还有更疯的想法。
江延初声音很冷，也有点低：“我想给你买房。”
时嘉默默往里走，打开灯。
听到动静的萨摩耶立马扑过来，趴着他小腿上，叫了两声。
“是我是我。”时嘉笑着说:“先让一让，一会儿来抱你。”
萨摩耶像听懂了，乖乖走到一边坐下，看着两人进了卧室。它连忙跟上，但不进去，坐在门口歪着头看里面的情况。
“我去倒点热水。”时嘉把两个枕头叠起来，垫在江延初背后:“先别睡。”
江延初垂着眼睫，不知道有没有听清。
等到把江延初送进卧室，时嘉松口气，脑子不自觉回荡着那句话——原来我们是在搂搂抱抱。
更多的是，我想给你买房。
时嘉渐渐红了耳垂，作为艺术家，
不知是不是多想，江延初似乎变了，至少之前不会堂而皇之且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明明已经分手，倒生出他们在谈恋爱的错觉。
时嘉回过神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外，去厨房拿杯子。
回到客厅，正准备接热水，饮水机显示温度不是特别高，于是折回厨房烧水。
等待水开的间隙，时嘉把药拆开，仔细看完说明书。
回到熟悉的环境，有些难以静下心专注做一件事。
很快视线从手中摊开的纸张移到其他地方。
离开的几天里，一切都没有变化。
瓷台上放着他买的白色玻璃水壶，紧挨着的收纳架上，养生茶安安静静躺在那。
才开始谈恋爱，时嘉在健康养生方面几乎很听江延初的话，再难喝的茶也能喝下。
因为喝完江延初会履行诺言，“奖励”一个吻。
后来时嘉发现自己被骗了。
江延初面上神色淡淡，但**比时嘉大得多，喜欢熬夜，和养生理念完全不搭边。
从头到尾，只有时嘉一人深信不疑。
不过这种状况持续到一年前，时嘉做了手术，江延初回到刚认识的状态。
渐渐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水沸腾的声音拉回时嘉的思绪，片刻后，他端着温水和药回到卧室。
江延初靠着床头软枕，听到门开的声音，撩起眼皮。他的目光落在时嘉身上，直到对方走到床边坐下。
见他盯着自己，时嘉好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江延初面色平静:“没有。”
“一直看我?”
“你好看。”江延初回视他。
“……”时嘉收回目光。
兑好温水，时嘉按照剂量，抠出两个小圆片放在手心，递到江延初唇边。
江延初微微张开嘴唇，把药含进去，没控制好距离，触到时嘉手心。
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
时嘉顿时觉得皮肤有些发麻，瞥见对方无比自然的脸色，不好说什么。
江延初将药片咽下去后,时嘉举着水杯:“还喝吗?”
江延初抬起眼皮，很快垂下:“现在不想喝。”
“那就不喝……”
水杯放下之前，他补了句:“可能凌晨三点会渴。”
可能，凌晨，三点?
怎么这么精确。
时嘉过了片刻，听出话里的意思:“恐怕不可以。”
江延初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时嘉莫名有些不忍但继续把话说完。
“徐州还在家等我回去喂药。”
气氛陷入沉默。
片刻后，江延初嗓音淡淡:“他不能自己喝么?”
“江延初。”时嘉叫他名字。
“嗯。”
时嘉叹口气:“我们要有同情心，也要知道感恩，不能这么过分。”
江延初对同情心丝毫没有感兴趣:“感恩什么?”
时嘉:“他收留我。”
江延初:“我也可以收留你。”
“……”
和喝醉的人讲道理是世界上最蠢的事。
时嘉缓了缓呼吸，放低音量:“这样，我等你洗完澡再走好不好?”
“我晚上想喝水。”江延初眸光定在他脸上。
时嘉想了想，记起之前买过小水壶，和厨房那个配套。
他从橱柜里翻出来，仔细洗好装上热水，和杯子一块放在床头柜上。
“拉开灯就能喝了。”时嘉安排妥当。
时间越来越晚，不能再待下去，时嘉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去洗澡，我等你。”
江延初沉默地接过衣服，半个小时才出来。
时嘉起身：“我先走了。”
江延初站在原地，手垂在腿边，默不作声看着他。
时嘉咬牙，快速走到玄关蹲下换鞋，怕自己忍不住，真的留下。
系好鞋带，一道高大的黑色影子投落下来，罩住他。
时嘉没抬头就知道是江延初。
以为又要扯什么瞎话留他。
于是先一步开口:“我真的要回去，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音未落，四周似乎按了静音键。
这道影子也顿住。
仰头对上江延初细长的手指，捏着钥匙。
时嘉后半句更为伤人的话堵在喉咙里。
“车钥匙带上。”他垂着眼睫，平静温沉地道:“没有不让你走，是想提醒你路上注意安全。”
时嘉没说话，喉咙忽然干涩发哑。
江延初站直身体，衬衫解了扣子依旧笔挺好看:“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先去休息。”
时嘉抿唇，走出门之前叮嘱一句:“明天早上记得吃早饭。”
“嗯。”江延初侧过头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音节，却让人莫名有些闷闷的。
萨摩耶没得到抱抱，见主人要走，赶忙叫起来。
江延初垂手拍了一下它脑袋:“去睡觉。”
萨摩耶歪着头。
一人一狗，看得时嘉心里难受，收回视线后，不放心又转头望一眼。
江延初脚步踉跄了一下，抬手扶着门框。
时嘉心一惊。
“没事。”江延初淡声道。
“那……我走了。”时嘉犹豫着出了门。
这晚，时嘉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江延初和狗。
偌大的房间没开灯，四周一片漆黑。
萨摩耶居然成精了，开口说，你不要我了。
紧接着是江延初略带粗糙的手扶过脸颊，说了同样的话。
时嘉被吓醒，身上冒着冷汗，下意识摸过手机，凌晨三点。
心跳渐渐缓和下来，他往后靠着床头，点开和江延初的聊天界面。
停留在那条狗一直叫，我睡不好。
时嘉盯着看了半晌，而后慢慢滑下去，叹口气。
上午骨科问诊室来了很多人，大都是小孩在家调皮摔坏了，理由千奇百怪。
江延初垂着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有条不紊地处理。
结束后刚好到饭店，江延初整理好桌面脱下白大褂，去了医院食堂。
路上碰见几个熟悉的医生，叫住他，说了些正事又开了几句玩笑。
“江医生今天怎么来吃食堂了？以前不是休息一个小时也要回去吗。”
以前是时嘉在家，怕他懒得做饭点外卖，现在没这个必要。江衍初淡声回答：“老婆不在家。”
几个医生措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是从江延初口里出来的，顿时面面相觑，脸色精彩得很。
不知谁先回过神：“是、是吗，那你们的感情还挺好。”
江延初“嗯”了声：“谢谢。”
“？”
等江延初走后，有人小声问：“江医生什么时候结的婚？”
“不知道啊，没听说过。”
江延初打了份饭，坐在没人的位置。
没几秒，隔壁座坐了几个人，是医院新收的实习生，看样子很熟，女孩们脸上洋溢着笑，互相抱怨几句上午遇到的奇葩事。
其中有位男生，头发微卷，打断道：“有个八卦想不想听？”
女孩们：“赶紧说，别吊人胃口。”
男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张右青被女朋友甩了。”
这人显然都认识：“啊？他们分手了？不信，当初爱得死去活来非对方不可，怎么可能分，你消息准不准。”
“真的。”男生说：“我和他一个寝室，忘了。”
说到这，倒有几分真。
“宋右青那天晚上买醉，回来抱着凳子哭。”男生越说越想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要把人追回来，用□□。”
女孩们咦了一声：“好神经。”
“不过，我觉得这方法还挺好。”男生说：“宋右青常年锻炼，身材还是很好的，说不定这能成，而且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谁能抵挡色的诱惑？”
女孩们想了一下，不可置否：“如果帅哥有腹肌有颜，我可能也挡不住。”
江延初安安静静吃完饭，端着餐盘往门口走。
女孩们明显很早就注意到江延初，但碍于离得太近不敢开口，这会儿才花痴地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江医生有女朋友吗，真的好帅。”
男生顺着视线看过去，打了个响指：“别想了，江医生已经结婚了。”
此话一出，瞬间响起一片哀嚎：“什么，结婚？江医生看起来挺年轻，这么早就结婚了？”
“你听谁说的？”再次有人质疑他：“消息准不准？”
男生笑了声：“我老师刚听江医生亲口说的。”
“啊……”
江延初回到办公室，离上班有段时间，他瘦长的手指搭着键盘慢慢输入词条——成年男性对**有多渴望。
看完一篇篇类似学术报告的文章，慢慢松了肩线，往后靠着椅背。
也许，这种办法有些理论依据。
而后时嘉就收到许多条由江延初发来的，关于萨摩耶的点点滴滴。
状态忽然回到几天前，时嘉搞不懂但没问。
下午又收到萨摩耶趴在地上撒娇的视频。
不知道什么时候录的。
时嘉看完，带着疑惑去百度——前男友总是给我发一起养的宠物视频是什么意思。
网页加载了几秒。
显然也有人问过这种问题，很快跳出答案。
——和前男友养的宠物，和孩子有什么区别？？？分手后就不要孩子了?
——果然“离婚”对孩子伤害最大。
——狗孩子也是孩子。
时嘉渐渐明白什么。
江延初平时工作很忙，应该没时间照顾狗。
发这些或许是隐晦地提醒他，不要忘了狗是两个人的责任。
时嘉抿了抿唇，点开备忘录，上面记录的时间显示江延初今晚值班。
想接狗不想碰面。
情况有些尴尬。
于是当机立断，打算趁今晚先把狗接过来。
天色渐暗，时嘉戴好帽子和口罩，开车来到江延初小区楼下。
住得久了，时嘉抬头不用数楼层就能看到江延初家，隐隐约约散着淡黄的光。
那是给狗开的灯，很早就有。
他放下心，抬手压了下帽檐。
其实一路都很心虚，进大门靠没消除的人脸识别。后来又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输入密码。
滴答声响了好几下，刺激着时嘉神经。
咔哒一声，门开了。
时嘉头一次干这种事，鼻尖上冒出了汗珠，门慢慢推开，客厅安静昏暗。
萨摩耶待在笼子里，看见有人进来，立马起身吐着舌头，异常激动。
时嘉手指抵在唇边，嘘了声，尽量降低来前任家偷东西的心虚感。他穿好鞋套，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解开笼子锁扣。
萨摩耶重获自由，扑到时嘉身上，献了会儿殷勤，转而直奔江延初卧室，虚掩的门轻轻一下就被推开。
时嘉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拽住萨摩耶项圈，装上狗绳。
卧室不像客厅那么安静，隐隐有水声。
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探头，看见里面的浴室居然亮着灯，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江延初不是在值班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顾不上思考这些，时嘉没拿任何东西，只把狗牵走了。
江延初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狗笼和门都开着，他头发微湿盖在眼皮上，走到窗边，因为楼层并不高，清楚看见楼下还在跑的狗和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影子消失不见，江延初动了动，将故意放开的领口拉起来，盖住时嘉曾经说好看咬过的锁骨。
或许这种方法有理论依据，但不适合他。
时嘉一路心惊胆战，回到家还没来得及休息，收到江延初的消息。
【来过？】
【……嗯，我想了想，狗还是我来照顾比较好。】
【嗯。】
过了片刻
【时嘉，明天可以给我送饭么?】
【？】
【明天有手术，下午两点结束，食堂没有饭。】
时嘉清楚，江延初从不点外卖。
那只能饿着肚子，到傍晚六点。
成年人的消耗大，根本支撑不到下班。
没等到回答，江延初道【不能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下班回家吃。】
时嘉问【扛得住吗?】
【应该不能，但饿不死，可能会得胃病，喝点药就好。】
时嘉尝过胃痛的滋味很不好受，纠结片刻，把所谓的保持距离暂且抛在一边，自暴自弃【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做饭我不挑。】
定的时间没守时，今晚发三章，算作弥补，感兴趣的小可爱点个收藏吧，作者会努力更文。
这篇是个小短文，大概十万字(但不确定，可能更少)。
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