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故地
三界之中，人间最是繁华，因为它兼容并包，凡人与修道者共居，光明与黑暗并存。
熙熙攘攘的街道，甚至无法判别与你擦肩而过，到底是人，是神，是鬼，是怪。这是个仙子与地狱恶鬼都会留恋的地方。
四峰并立已久，据称是上界仙神下凡降魔时所设，为的是看好魔族封印，守卫人间。同时也给了凡人一条追寻大道的路。
由此不知发展了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局势，修仙寻道者有了各个帮派，散落在这片大地上，与凡人毗邻共处。而凡人近百年来发展得越来越好，渐渐脱离被修真者玩弄于鼓掌中的角色，成了有话语权的一方。
对于凡人来说，修真者之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现在他们可能存在于传闻故事里，存在于村外某处高山之上，存在于某寺庙道观里，也可能就在闹市里擦肩而过。
玄夜三人正在离齐蒙峰不远的一个小镇子里。对玄夜来说，这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下山。山下早不是旧时样子，也无人识得他的容貌，哪怕他曾经在这里待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称为“恩公”，一度被热情的村民挽留长处。
想起很久以前的事，玄夜不由得微笑。
青爻和白嫣看傻了眼，谁曾想，大师兄到凡人小镇上的第一件事，竟是站在村镇口傻笑。
青爻看着这不久前到过的小镇，心里猜测，也许大师兄曾经和某个人一起到过这里吧。
青爻没有猜错，那个人是墨昤。
白嫣十分欣喜，她今日没有穿那件白色衣裙，据她来说，太不容易亲近人。她换了一个鹅黄色的衣裙，此刻正快乐地在各个摊前穿梭，如同一只穿花蝴蝶。
索性她笑得十分讨喜，看言行只当她是个娇养在家，不常出门的大小姐，故而各个摊位老板也是乐得迎接她，给她推荐各种东西。
白嫣并不懂，只得回头看青爻。青爻带好了凡间所需钱币，也只得上前，给白嫣一一解释，看她喜欢什么，再负责付钱买下。
二人在前面吵吵闹闹，玄夜一直微笑跟在他们后面。他真的太久没有下山了，就像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年岁。齐蒙峰很静很适合修道，师兄妹关系也很好，但是他也待了那么久了。
几百年的镇子没有这么繁华，人没有这么多，东西也没有这么多，但还是足够让两个从未下过山的少年惊呼。
下山前，师尊给带了银钱，全部在他这里，墨昤半分也无。他也是这样，跟在墨昤后头，二人买了很多东西，直到把钱花光，晚上没钱没地方住，只能一起躺在村镇口的那颗大榕树上，看了整晚的星星。
玄夜的模样并未改变太多，只是周身气质沉稳了。修道岁月漫长，所以他对时间其实没有那么有概念，只有故地重游，他才真正感受到岁月流逝。纵然外貌不变，心底里，他早就不是那个少年了。
当初那人执意下山，投入这滚滚红尘，不知此时如何了。
走着便到了一家客栈前，三人都停了下来。
青爻拽着依依不舍的白嫣到玄夜跟前来。
白嫣实际买的东西却并不多，手上捧着一盒小巧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盒寻常女儿用的胭脂，那包装盒极为漂亮。青爻手中帮她拿着两三件小玩意儿，还有一根发钗。东西虽少，看得出来都是她极为喜欢的。青爻的荷包仍旧鼓鼓的。
玄夜看向青爻的目光，不由肃然起敬。
青爻丝毫不觉不对，张罗着在这住下。
客栈只有两间空房，恰好玄夜与青爻一间，白嫣一间。
青爻与玄夜先送白嫣进房，再来到自己的房间。房内还算宽敞，一床一塌。
临行之前，玄夜给了鸢眉一个联络用的法器，名唤“双相”，样子犹如寻常小铜镜，可以一分为二，注入法力便可开启，两边的人可以通过镜面看到对方，也可听到声音。玄夜与鸢眉各持其一，便于联系。
玄夜掏出双相，施了法，镜面上立刻浮现鸢眉的样子。玄夜告知鸢眉他们的方位，从鸢眉口中得知，其余三峰也并未再来齐蒙。
“这镇子，是从我们齐蒙通往四方之地的必经之路，若师尊真的如他们所言，赶往四方之地，一定到过这个村子。”青爻懒懒地躺在塌上，见玄夜默认，又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你要我们下山打听师尊的下落时，我便来了这个镇子，只可惜，一无所获。”
“那时你就知道跟四方之地有关？”玄夜疑惑道。
“不，我只是觉得一定是一件大事。”
玄夜了然，也对这个师弟的直觉刮目相看。对他们来说，甚至是对整个人界，最大的事，就是四方之地的封印。
修道者并不需要睡眠。他们所谓的休息更多的是一种身体以及心灵的放松，只要感觉通融大道，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休息。
玄夜在床上打坐。青爻则乐意入乡随俗，他躺在塌上，并不觉得挤，闭上了眼睛，打算真的好好睡一觉。
夜静的很快，很快小镇里就只听见忽远忽近的打更声。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去了村镇上人最多的茶馆。
三人使了个障眼法，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茶馆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人多口杂，有一点不寻常的事在这里都会被放大无数遍。
三人不想刻意找人打听，引出什么因果事端，来茶馆便是不二选择。找了一个靠边处坐着，点了一壶清茶，三人各自凝神，听这茶馆众人的言谈。
听了一上午，一无所获。倒是村口李大娘家丢了羊，街上王大姨家鸡会生蛋，诸如此类的事灌了一耳朵。偏偏修道之人博闻强识，记忆最是强悍，一个上午，白嫣都要焉了。
一壶茶一上午，三人也不好久坐下去，便打算先回客栈，下午一个人来就好，其余两人再想别的办法打探。
三人正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年纪轻轻，一见玄夜的脸便呆住了：“你、你、你是……”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两个字，“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