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完住院手续，纪因就被带去做各项检查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她看着被布置的花里胡哨的床位，翻了个白眼：“别整这么幼稚行吗，给我撤了。”
“哪里幼稚了，有这么多娃娃陪你，多热闹。”燕子不厌其烦地整理着床头的毛绒玩偶。
“三。”
“我说留下来陪你，你又不干，我找几个娃娃代替也不行吗？”
“二。”
“好了好了，给你收了！”燕子赶紧把娃娃们都收进袋子里。
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挨揍了，但纪因揍她的时候实在是太恐怖了，给她都快留下阴影了。
病房里的人都在偷笑。
病房一共六张床，纪因住在最靠窗的位子。
燕子把生活用品都放床头柜上，搓了搓手，在病房里转了一圈：“姐，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天天搁我眼前转，烦得很。店里还要你去盯着呢，你去找个护工来就行了。”
“行吧，我去看看。”
燕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她交代道：“别找太贵的。”
“抠死你算了！”
燕子在护工站打探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四百块一天的大姐，说是这一堆里口碑最好的，力气也大。
她特地交代道：“回头我姐问起你多少钱，你就说两百一天。”
“啊？那这钱......”
“我还是四百照给。”
“行，包在我身上，保管你把姐伺候得好好的。”
燕子交完定金，回到病床，愣了一下，满房间找了起来：“纪因，纪因！你们看到我姐跑哪儿去了吗？”
“去做手术啦。”
“哦哦！”燕子赶忙跑到手术室外，正好看到纪因被推到门口，立马喊道，“姐——！”
“你要死啊。”纪因无语地抬起头。
“姐，呜呜呜呜......”燕子看着躺在推床上的纪因，不禁悲从中来，泪眼婆娑地握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哭什么？”
“就是觉得哭一下才应景。”
“......”纪因抽回手，“滚滚滚。”
“医生，你们一定要治好她啊，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燕子转头又握住旁边医生的手。
“放心吧，手术很快的。”被握住手的医生说道。
纪因进入了手术室。
燕子扭头看着手术室三个字，绝望的心情再次扑面而来，惧怕医生出来再一次告诉她，手术失败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她擦擦眼泪，看见一个大美女穿着大褂从眼前经过，然后走进了手术室。
大门关上，陆嘉和走到手术台前，看了眼清醒的纪因。
纪因选择的是半麻，转了下眼睛，问道：“手术时间长吗？”
“不算很长，只是个微创手术，你可以睡一觉。”
“行。”
纪因刚闭上眼，手术灯忽然打开，照在她的身上。
眼皮抖动几下，她缓缓睁开眼，四周围着好几个医生护士。
她凝视着手术灯出神，想起了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
第一次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因为摆地摊跟别人抢地盘，最后打了起来。
她靠不要命险胜，结果人家转头就叫来了一群人，把她堵在墙角围殴。
当时伤得比现在重多了，脸上都是血，还是护士给她把血擦干净了，问她家人的联系方式。
她说没有，自个签了手术同意书，一直到出院才敢去见燕子。
“外面那个是你妹妹吗？”
纪因忽然听到陆医生的声音，愣了一下，才说：“是的。”
“哭的挺伤心，很担心你吧。”
纪因无奈地笑了笑：“瞎担心。”
“家人是这样的。”
纪因视线微垂，落在陆嘉和身上，看见她手里拿着钳子，立马又收回目光了。
上次手术是全麻，完全不知道手术过程，现在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怪吓人的。
她甚至能感觉到陆医生拿着那些工具在自己的骨头里钻啊、敲啊、缝啊......
“不用害怕，其实你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别去细想。”陆嘉和注意到她紧张攥着的双拳。
“我没害怕啊。”
“你这骨头这么脆，嘴倒是挺硬的。”陆嘉和笑了笑，扭头和护士低声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护士就给她塞了一个毛茸茸的玩偶，她拿起来一看，是个小黄鸭，和在诊室外见到小女孩的书包上的一样。
“你拿我当小孩哄呢？”纪因好笑道。
“恐惧又不是小孩的特权，这个是哄你的。别捏衣服了，捏这个吧。”陆医生说。
纪因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后面确实不怎么恐惧了，她和鸭子对视半天，就犯困了，闭上眼睛睡了一觉，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担忧的喊声。
“姐，姐！”
“你要死啊。”纪因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燕子那哭红的双眼，顿了顿，语调轻了一些，“好好的瞌睡都被你吵醒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手术很成功。”陆嘉和在一旁说道。
“谢谢，谢谢医生！”燕子高兴地鞠了一躬。
“先跟你姐回病房去吧，护士会跟你们说注意事项的。”陆嘉和交代完，又要去准备下一台手术了。
回到病房，纪因躺在床上，吃着葡萄：“行了，这里没啥事了，你去店里吧。”
“店里也没啥大事，前几天打架的那两拨人都没来了，有事的话店里的人会给我们打电话的。”燕子说。
前几天在台球厅里，两拨人因为一点小摩擦就急眼，打起来了。
燕子当时在店里，赶紧去处理这件事，所以前几次检查都是董翔来陪她来医院做检查。
“你回去看超市吧，台球那儿还是让董翔去。”纪因交代道。
“超市都稳定了，有啥不放心的，就你一天到晚瞎操心。”燕子给她削了个苹果，“对了，陈总这两天要来这边出差。”
“真的吗？！”纪因一屁股坐起来，按了按腿，惊喜地看向她，“消息靠谱吗？”
“嗯，他来店里找过你，我说你住院了，他就走了。”
“你缺心眼啊。”纪因没好气地推了下她脑袋，“你当时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你不是都要住院了嘛，我还不知道你啥脾气，说不定为了谈这个生意，连手术都推了，所以才等到现在给你说。”燕子将苹果递给她。
“你自个吃吧。”纪因掏出手机，就给陈总打电话。
过了会，她放下手机，扭头瞪了眼燕子手里的苹果，一把夺过来：“谁让你吃我苹果的？”
“......我都不想说你。”
纪因啃完最后两口，护工大姐就来了。
“行了，你快走吧，店给我好好看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燕子拿起包，跟护工又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
早上八点，陆嘉和和几位同事跟着主任一起去查房。
每次查房，陆嘉和就跟上早自习一样，一进门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病人们天天躺在床上没事干，互相问一下病因，立马就交流了起来，关系很快融洽起来。
当走进302病房，她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急速进入弯道，只见前面有一行人，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0漂亮的急速漂移，就——”
“就摔绿化带了。”陆嘉和说。
病房里顿时笑声一片。
纪因也跟着笑：“怎么一来就拆台啊，陆医生。”
“怕你带坏小朋友，还以为是多酷的行为呢。”陆嘉和笑着走近门边的床位前，上面躺的是一个溜冰摔伤的小男孩。
主任陆续询问过病人的情况后，一行人来到纪因床边，陆嘉和汇报完具体情况和手术结果，主任看过病历后，点点头。
主任例行公事地问完纪因，就去问其他人了。
对于自己的病患，陆嘉和问得更细致点：“昨晚休息如何？”
“还行吧，床虽然窄了点，但我也没法翻身。”纪因如实道。
“麻药劲儿过去后疼吗？”
“还成，能挺住。”
“有任何情况都可以跟护士说。”
“嗯。”
“这几天好好休息，尽量不要活动。”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先观察一周，再看恢复情况。”
“行。”纪因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某一处，扭头看过去，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小黄鸭，笑着拿起来，递给她，“还给你。”
“不用，送给你了。”陆嘉和微微一笑，将手放进兜里，准备离开。
“陆医生，我也想要小鸭子。”门口的小男孩说。
“不是给你送过一个吗？”陆嘉和笑道。
“我不小心弄丢了。”
“那就没有啦，这是奖励乖孩子的哟，听你妈妈说你最近脾气不太好，我明天再来看你的表现。”
“那好吧，我会当乖孩子的！”
陆嘉和查完房，又去准备手术。
手术时间不固定，下班的时候都快饿死了。
爸妈这会肯定已经吃过了，她就去附近的商场随便找了点吃的。
商场一楼放了一颗巨型圣诞树。
这两天比较忙，都忘了明天是圣诞节。
不过记住也没什么用，反正又不放假。
吃完饭，沿着街道走着，忽然听见一阵优美的歌声，她走上前去，发现声音是来自一家酒吧。
驻唱歌手的声音很是动听，她站着听了一会。
“美女，就一位吗？”门口的接待员问道。
“嗯。”陆嘉和走进去，点了个甜品，和一杯白开水。
服务员问她要不要来点酒，毕竟这是个酒吧。
“我明天要做手术，不能喝酒。”陆嘉和歉然。
“好的，没关系。”服务员笑着离开。
甜品味道差些意思，陆嘉和吃了两口，打算再听几首歌就离开。
这时，后面的角落忽然响起一阵笑声，略耳熟。
她好奇地回过头，在影影绰绰地灯光里，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病号。
陆嘉和：“？”
纪因正跟陈总谈合作意向，忽然间一道阴影落下，她疑惑地抬起头，对上陆嘉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莫名有种逃课被班主任抓包的既视感。
“陆医生，好、好巧啊，呵呵呵......”
“谁让你跑出来的？”陆嘉和问。
“我有点急事......”
陆嘉和看了眼她对面的男人，又看看桌上的酒，眉毛拧了起来：“你现在不能喝酒，跟我回去，什么急事能有你身体要紧？”
“这位是？”陈总问道。
“这是我的医生。”纪因介绍道。
“哦，既然如此，那小纪你还是跟医生回去吧，你说的话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陈总笑呵呵地说。
纪因拿不准他的笑容含意，准备再好好聊一下的，还未开口，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一道目光给灼伤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陆医生。
第一次见到陆医生这么严肃呢，有点吓人哦。
“跟我回医院。”陆嘉和说。
纪因只好跟陈总道别，一转身，胳膊忽然被抬了起来，随后落在了陆医生的肩膀上。
腰间也多了一只手，紧紧地扶着她往前走。
纪因单脚蹦了两下，陆医生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上来，我背你出去。”
“不好吧？”
“快点。”陆嘉和催促道。
“我还蛮重的。”纪因蹑手蹑脚地趴到她的背上，然后就被背出了酒吧。
上了车，陆嘉和拧开水喝了几口，发动车子回医院。
“你家人没来陪护？”
“找了护工。”
陆嘉和把她送进病房，找到她的护工，叮嘱道：“住院期间不要让她一个人乱跑。”
“她非要出去的话，我也没办法呀。”护工委屈道。
“那你就跟护士说，或者跟我说也行。”
“那咱加个微信？”
陆嘉和与护工加上了微信，回头看见纪因正在扯被子。
“......”虽然陆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纪因总感觉自己好像被瞪了一眼。
她心虚地放慢速度，乖乖地把被子盖好：“谢谢陆医生，陆医生晚安。”
下一刻，陆嘉和就走到她的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小黄鸭：“没收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因扭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头柜：“......”
啊！
我的小鸭子T^T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