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莫体质特殊，生而知之。
他自出生时便被人丢弃于凶兽深林中，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弃于此地，其所图可想而知。
所幸，凌莫与寻常幼儿也是不同。他被丢弃之地附近恰好有一株噬血藤，噬血藤欲以他为诱饵引诱其他凶兽前来吞噬，而凌莫则用天生坚硬的指甲划破了噬血藤的一小支藤蔓，靠着它的汁液勉强活了下来。
久而久之，二者之间倒是有些和谐。
深林中偶尔也有修士前来历练，凌莫每次都是远远躲开。
遇到石峰时，凌莫正自行修炼着从某个修士尸体上找来的功法，即使无人指导也很快入了门，吸收灵气的速度极快。
便是也此引起了途径此地的石峰的注意，石峰隐身于暗处看他修炼了半晌，眼中兴味愈来愈浓，等到凌莫起身时，他突然出现故作高深道：“你天资不错，可要拜我为师？”
凌莫只思索了片刻便应下：“弟子见过师尊。”
先前石峰的视线并未完全遮掩，他自己也察觉到，能越过噬血藤无声无息发现他的藏身之地，说明此人修为颇高，最重要的是凌莫没从中察觉到恶意。
随师尊到了青澜宗后，这种感觉更甚，青澜宗掌门及诸位长老分明看出了他的身世，却也只用寻常目光看他。
而师尊……一个曾经与掌门一样从不收徒的人，却在收了他之后开始频繁招收弟子，只因人魔混血修炼极快，但修炼越快死得也越快，师尊每收一个弟子就要闭关一段时日，将弟子交由他照看，便是为了让他能分心在其他事情上，从而少些修炼。
***
两百年时间一晃而过，即便凌莫有意疏忽了修炼，但人魔混血即使不修炼修为也会自行增长，他的修为已经晋升化神期。
而如今的炼器峰也因为弟子的增多而热闹了起来了，这几日正是青澜宗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更是热闹非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不收徒的掌门这次居然收了个弟子，青澜宗上下不禁议论纷纷生出诸多波澜。
凌莫得知此事时并没有在意，他将储物戒中的凶兽放出，下一刻粗壮的藤蔓就缠绕了上来，将受伤的凶兽绞杀吞噬。
这正是当年凶兽深林中的噬血藤，凌莫跟石峰回青澜宗时也将之一同带了过来。
噬血藤虽然厉害，但生性惫懒，若没有他当诱饵，怕是连吃都吃不饱。噬血藤于他也算有救命之恩，因此凌莫索性将它养了起来，每日喂些凶兽。
“这是五阶凶兽，你先将其消化了。”
话音刚落，一道流光忽然掠来，凌莫抬手拦住，正是师尊的传音。
这几日正是招收弟子的日子，因此还没打开凌莫便猜到了其中的内容。
果不其然……
“徒儿，为师收了个天资颇佳的弟子，但为师突然来了灵感即将闭关，你替师尊照看一下小师弟。”
对此，凌莫已然习以为常了，他立即御剑朝师尊的洞府而去。
新来的小师弟天资悟性不错，但修为不高，听说是因为之前体内有封印所致。
凌莫带着陆祁阳挑了洞府取了资源，又耐心教了他心法入门，看着他认真修炼的模样，面上缓了缓。
有天资有悟性，只要勤勉修炼，将来定是青澜宗的佼佼者。
然而，次日凌莫再来到小师弟的洞府中，看到空无一人的洞府，面无表情收回了自己昨日的评价。
居然看走眼了，明明小师弟看起来十分乖巧的模样，却没想到竟是个不省心的。
欲抬脚离开时，凌莫忽然看到桌案上的纸条，脚下顿了顿走过去拿起来。
“大师兄，堂兄寻我有事，我去青澜峰一趟，勿念。”
凌莫神情稍缓，原来是事出有因。
但是，青澜峰？
青澜峰乃是掌门所居，莫非小师弟的堂兄……
待问了炼器峰其他弟子后，凌莫又估摸了下时间，这才御剑往青澜峰去。
刚到青澜峰，就看到一个人影被从洞府中扔了出来，看清人影的脸后，他立即闪身过去接了把。
陆祁阳先是嘀咕了句“过河拆桥”，随后才看到凌莫，脸上有些惊喜：“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凌莫：“来接你回去。”
说完他看向小师弟口中的堂兄，也就是传闻中掌门收下的弟子，陆修渊。
陆修渊与陆祁阳确有几分相像，但只一眼凌莫便觉察出对方并非他所听闻的那般毫无修为。
招收弟子时掌门和诸位长老皆在，应当不是隐藏了修为，那么就是说陆修渊一日时间就晋升到了炼气三层？
如此，也难怪一向不收弟子的掌门动了收徒之心。
他与陆修渊互相介绍一番后，便直接御剑带着小师弟回炼器峰，期间还特意看了看陆祁阳的状态，毕竟是第一次御剑而行。
陆祁阳倒是表情自在，还有闲心问他问题：“大师兄，你可知道玄雾峰的宿之钰宿师兄？”
凌莫颔首：“知道。”
宿之钰乃青澜宗太上长老之孙，虽然天资绝佳，却不喜修炼因此只有炼气三层的修为。
“宿师兄好像与我堂兄相识……”陆祁阳说着愤愤不平，“他们还一起下厨煮了灵膳，宿师兄煮的那份一闻就很香，但堂兄碰都不让我碰，只让我吃他自己煮的那份。”
“哦？”凌莫闻言目光微动，“竟有此事？”
据他所知，小师弟和他堂兄都来自西洲，怎会与宿之钰相识？
回炼器峰的路上，陆祁阳叭叭了一路，凌莫偶尔配合回应，然而一回到洞府他就将陆祁阳按在了修炼室，“友善”笑道：“小师弟白日耽搁了修炼，需补回来才是。”
言下之意便是，陆祁阳今晚别想睡觉了。
陆祁阳脸微微皱了起来，却还是点了点头：“是，大师兄。”
随后便运转功法认真修炼了起来。
见此一幕，凌莫眸光动了动，悄然离开了修炼室。
翌日，陆祁阳结束修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想着要不再去青澜峰蹭个饭，然而刚走出修炼室……
他的手顿在半空：“大师兄？”
院中树下石桌旁坐着的人身姿挺拔，手中拿着个炼制一半的灵器，闻言轻轻抬眼看向陆祁阳，这才一翻手收起灵器。
“过来用膳。”
听到“用膳”二字，陆祁阳这才注意到凌莫面前还放着个三层的精致食盒，不禁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地过来。
凌莫边打开食盒边道：“前两日忘了你不曾筑基需每日进食，这是明仙楼的灵膳，尝尝如何？”
“多谢大师兄！”陆祁阳迫不及待地从凌莫手中接过灵膳。
凌莫看灵膳还算合他胃口，继续道：“在你筑基之前，膳食我会每日为你送来。”
陆祁阳露出些不好意思：“会不会耽误大师兄你修炼？”
凌莫摇了下头：“不会，我与其他人修炼方式有些不同，日后你就知道了。”
再者，他平时也会每日抽出些时间去喂噬血藤，如今不过是喂养的对象又多一个罢了。
迎着小师弟感动之情几乎要溢出来的眼神，凌莫微微笑了笑心觉有趣，这堂兄弟俩相貌相像，但性情却好似天差地别，一个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深藏不露，一个却单纯得一眼看到底。
不过，这正合他心意。
他如今已经化神期，至多再撑百年时间便会突破合体期，到时也就是他的死期。他早就做好了死在天雷下的准备，但师尊……
师尊待他如子，他死时师尊必然悲恸万分，因此，他不得不多做打算，希望到时师尊身边有其他弟子多多陪伴，莫要伤心太过。
如小师弟这般纯良的，倒是不错的人选。
还有噬血藤，也需找一个合适的饲主……
就在凌莫出神时，陆祁阳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不对劲。
原本气质温雅的师兄此时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周身气息也有些暗沉起来，陆祁阳小心翼翼喊了声：“大师兄？”
凌莫蓦然回神，抬手置于唇边轻咳了声：“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
看陆祁阳已经用完灵膳，他挥手收起食盒，开始问起陆祁阳昨晚的修炼情况，可有遇到不解之处。
接下来的时日，凌莫专心教导陆祁阳修炼，而陆祁阳除了偶尔去青澜峰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修炼上。
小师弟的确是勤勉之人，不过……
凌莫看着面前表情纠结的陆祁阳，道：“昨日你不是说，你堂兄与宿师弟其实是是好友，不合乃是谣传吗？”
陆祁阳：“堂兄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
他挠了挠头觉得十分费解，但是堂兄和宿师兄之间的争吵也是他亲眼所见。
凌莫抿了口灵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本性纯善是好事，但小师弟似乎有些过于纯善了。
不过距离他晋升合体期还有些时日，好好教导一番即可。
他放下玉杯，问：“进入青澜宗以来，你堂兄和宿师弟争吵过几次？”
陆祁阳想了想说：“我看到的，不低于三次……”
凌莫：“每次争吵之后，他二人相处可有变化？”
陆祁阳微愣：“好像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堂兄和宿师兄虽然经常争吵，但每次争吵之后居然还能一起下厨？
“这或许就是他二人的相处方式，”凌莫见他反应过来，心生孺子可教之感，继续道，“看事不仅要看表面，也需观其实质。”
陆祁阳小鸡啄米般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凌莫微顿了下，随后抬手轻轻按了按陆祁阳的发顶：“陆师弟是你堂兄，你看到这些心生担忧也是自然，但对其他人则无需在意这么多。”
陆祁阳点头记在心里。
不久后，弟子考核之日到来。
作为炼器峰峰主的大弟子，凌莫带着炼器峰众弟子前往乾金广场，除了陆祁阳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外，其他金丹期及以下的弟子皆要参与考核，炼器峰自然也有不少。
需参与考核的弟子直接去了广场上，其余人则随意寻了处观望亭坐下，然而刚坐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些许微妙的动静。
凌莫抬眼看去，发现引起这般动静的正是陆修渊和宿之钰，二人不知为何气氛冰凝，尤其是宿之钰，周身寒气不停朝外蔓延。
他双眸一转又看向陆祁阳，果不其然，原本还蠢蠢欲动要过去的小师弟，看到那边的诡异氛围后十分怂地缩回了踏出去的脚。
见此一幕，凌莫不禁微微低头笑意一闪而过。
弟子考核中出现了意外，所幸掌门及时赶到，并未出现伤亡。
回到炼器峰后，石峰出面安抚了一番众人，虽然石峰已经出关，但陆祁阳的修炼还是由凌莫来教，似乎没有人留意到此事。
炼器峰的弟子除了日常修炼外，便是炼器了。
“炼器峰弟子的洞府最多只能住十年，十年之内便需要自己动手炼制一个洞府。”
“不过，以你如今的修为，暂时还只能炼制一些普通物品。”
凌莫说着递给陆祁阳一个储物戒，陆祁阳打开一看，储物戒中赫然是满满当当的各色灵矿和炼材。
“多谢大师兄！”
凌莫拍了拍小师弟的头：“我有事要出门，三日后才会回来，若是遇到问题可以去问师尊。”
陆祁阳点头。
其实，凌莫此次离宗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噬血藤到了该进阶的重要阶段，他这次离宗就是要去为噬血藤准备一些高阶的凶兽，以助它顺利进阶。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凌莫回到炼器峰后正要到陆祁阳的洞府中去，却忽然察觉到一股奇异的波动，他神情一顿看向某处。
噬血藤要进阶了。
察觉到这点，凌莫立即闪身回到自己洞府，打开禁制来到噬血藤所在的地下来。
此处空间极大，原本噬血藤只占据了中央位置，现如今却张牙舞爪地布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噬血藤感受到凌莫的靠近，勉强动动藤蔓让出一条路。
凌莫先是查探一番噬血藤的状态，微微松了口气，心道他回来的还算及时。
随后神识微动取出数只凶兽，尚且还留有一口气，凶兽出现的瞬间，周围的藤蔓蓦地顿住，下一刻齐齐朝中间涌来将凶兽死死缠住。
凌莫早在藤蔓一拥而上的时候就闪身退开，站在远处静静旁观。
噬血藤的进阶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一切顺利，凌莫面上微缓，既然此处顺利，他也该去看看小师弟了。
他抬脚正要走，却突然被一根藤蔓扯住了袖摆，凌莫看向噬血藤，问：“还有何事？”
噬血藤又伸了支藤蔓过来，凌莫不明所以，待仔细看了看后发觉这支藤蔓似乎与其他藤蔓不同，原本血色的藤蔓上此时隐隐含着些暗金光点，若非仔细观察极容易被忽视掉。
“这是……”凌莫眸中露出些许疑色，青澜宗也有典籍中记载有关噬血藤的内容，却不曾提及这种情况。
正思忖着，噬血藤忽然自己划破这支藤蔓放出了一碗暗红的汁液，然后递到凌莫面前。
“你让我喝了这个？”
暗红的汁液中暗金之色更明显了些，噬血藤的汁液他幼时为了活下来倒是喝过不少，随师尊回青澜宗后却没有再喝过。
略顿了下，凌莫还是接过碗送至唇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个玉碗是从何而来？
“咚——”
沉寂的地下空间突然响起一声异响，凌莫立即转身看去，却见小师弟陆祁阳正站在阶梯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他。
凌莫现在知道这碗怎么来的了，他察觉到噬血藤进阶回来得匆忙，以至于忘了关门，这碗应当是噬血藤偷偷从他洞府中拿的……
不，不对，碗不是重点……倒是小师弟……
在昏暗的地下空间，他身后是张牙舞爪的血藤，而他手中还端着一碗像鲜血一样的东西在喝……
还没等凌莫想好怎么跟他解释，陆祁阳突然“嗷”了一声脚下飞快朝外跑，说时迟那时快，凌莫下意识将他拦住。
所幸小师弟修为远低于他，凌莫一手拿着那只玉碗，一手直接圈着陆祁阳，哭笑不得道：“事情不是你所看的那样。”
陆祁阳缩了缩肩膀：“大师兄，我不会把你喝血的事……”
话刚说一半，却忽然被堵住。
原来是凌莫听他越说越夸张不由得眼含无奈，索性将手中的噬血藤汁液给陆祁阳喂了一口，然后微挑了下眉：“这下可能安静听我说了？”
祁阳和师兄的番外来喽！
第9章 凌莫x陆祁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