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殷勤地为阿鸢递上纸笔。阿鸢接过笔，思考要写点什么，踌躇间用笔杆敲了敲鼻尖儿，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金雁翎被她俏皮的举动逗笑了，忆起多年前，他教她识字的场景。
幼年的小阿鸢遇见难写的字总喜欢咬笔杆。如今看来，这毛病也不知算不算有所改观。
阿鸢睇了一眼正嘲笑她的金雁翎，转过身提笔写下一行字。也不给金雁翎看，装进莲花灯，顺手抛到了河里。
“写得什么？”
“金雁翎是小狗。”阿鸢昂起头一副无赖的样子。
“写我是小狗？”
金雁翎眯起眼睛，有心想收拾一下阿鸢，但大庭广众的又觉得不合适。
知道阿鸢就是料定了这一点才故意说的。金雁翎冷笑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本将军记下了。”
两人这厢一如儿时般嬉笑打闹，没注意那盏被阿鸢抛出去的莲花灯，此刻已顺流而下，转过一个湾儿，再不见了踪影……
闵斓王站在桥边，远远望见画舫上情意绵绵的二人，鬼使神差地捻了个法诀，捞起了那盏被随手抛下的莲花灯。
“与君长相知，与君长相守。”闵斓王展开祈愿的字条低语道：“斓鸢……原来你叫斓鸢。长相知长相守……金雁翎，你倒是艳福不浅……”
闵斓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将字条收进怀中，转身离开。斩风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时不时转回头，望向画舫上还在笑闹的二人。
画舫在距药王庙不足一里的码头靠岸。
斓鸢与金雁翎携手，随着人群一路向着药王庙方向徐行。叫卖声不绝于耳，各色小食的香气飘散在空中。
阿鸢被前面围观的人群吸引了，不觉也加入到了其中。
许是二人气度不凡，人群有意无意地为二人让出一条路来，阿鸢得以占到了前排。
空地上躺着一只通体纯白的小兽，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额间一只玉质的独角如同最上好的蓝宝石。
小兽颇有些灵气，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却有些迷醉，喉咙中还发出阵阵嘶鸣，显然是受了伤。
有胆大的人想要伸手去抱，小兽立马龇牙发出阵阵低号。小兽奶凶奶凶的样子惹得围观人群阵阵哄笑。
有顽皮的孩童扑过来去抓小兽，小兽一跃而起，正巧跳到了阿鸢脚边。
阿鸢俯身想要抱起小兽，却听到人群中有人说道：“列位借过，这是我家主人走失的灵宠，是只凶兽，恐会伤人。”
斩风走出人群，站到小兽身前。
小兽闻声看向斩风，趁人不注意，冲着斩风狡黠地眨了眨眼。
斩风抱起小兽，恭敬地递给了隐在人群中的闵斓王……
阿鸢顺着人群望过去，便瞧见了一位蓝袍玉带，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此人相貌俊美绝尘，与人光风霁月的磊落之感；睥睨众生，灿若朗星，明明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气度上却有一种历尽千帆后的淡漠与疏离。
莫名的，阿鸢对他生出一种熟悉之感，不觉就多看了几眼。
感受到阿鸢投来的目光，闵斓王朝着阿鸢略一颔首……
没想到蓝袍男子会突然跟她见礼，阿鸢下意识转过身躲进了金雁翎怀中，心跳更是不知为何就慌乱了起来。
抬手顺了顺阿鸢的长发，这次，金雁翎眼里的锋芒再也不加掩饰。
对上金雁翎几欲噬人的眼神，闵斓王却轻笑一声朝着金雁翎同样略一颔首。仿佛他本就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人畜无害。
想到阿鸢特殊的体质，金雁翎不想节外生枝，揽着阿鸢继续朝着药王庙走去。
闵斓王怀中抱着毛色纯白的小兽，手掌轻抚着小兽雪白柔亮的皮毛，眼睫低垂，面上看不出喜怒。
小兽呜咽一声闭上眼睛装晕厥，斩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怕死地煽动道：“属下瞧着那姑娘似乎也对王爷有意。”
闵斓王冷冷睨了一眼斩风，抬手将小兽抛了过去，不悦道：“回府，你们两个关水牢。”
斩风险些没接住小兽，踉跄着差点没摔进河里。
闵斓王抬眸望着金雁翎与斓鸢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半晌后转过身，朝着与二人相反的方向隐没进了人群里。
所有人都在朝着药王庙的方向徐行，只有闵斓王逆着人潮，在热闹的市井中依旧显得十分孤寂。
药王庙此刻可谓人山人海，城中百姓皆聚集在药王庙附近，阿鸢站在人群中，努力地踮起脚却也看不清庙里的状况。
“干嘛都围在庙里？”阿鸢拉着金雁翎的衣袖问到。
“今日是药王神君生辰。”
“什么？这是药王庙？”阿鸢有些慌，听到药王两个字，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做的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诫她不要去药王城！
“当然是药王庙，药王城里有药王庙有何奇怪？”金雁翎不解阿鸢为何听到药王庙会这般大惊失色。
“雁翎，我们离开药王城好不好？”阿鸢抓着金雁翎的衣袖，语气中满是惊慌。
金雁翎握住阿鸢的手，关切地询问道：“为何？”
“我……”
阿鸢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跟金雁翎解释，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因为一个梦而心慌意乱。
“将军……你说神仙真得能听见凡人的祷告吗？”阿鸢仰起头，岔开了话题。
“别的神仙不知道，若我能做神仙，定然对你有求必应。”金雁翎笑着打趣道。
阿鸢被金雁翎逗笑了，心情也有了些好转。
“走吧，回驿馆吧。”
二人回到驿馆，已是子夜时分了。
阿鸢回房刚欲关上房门，却被金雁翎堵在了房门口：“听说我是小狗儿？”
想不到金雁翎还记着呢，阿鸢心知不妙，要遭殃。一边推金雁翎一边抵赖道：“不知道，没听说……”
“你还学会不认账了？”金雁翎说着，便去呵阿鸢的痒。不防金雁翎会呵她的痒。阿鸢一边挣扎躲闪一边讨饶：“啊呀……服了……服了！”
说不清是嬉笑还是哭求，阿鸢的求饶之声让金雁翎有些招架不住。
身体的异样让他蓦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别乱动……”
感受到金雁翎的变化，阿鸢脸上泛起红晕，她早就决定要把自己交给他了不是么？
伸出双臂环上金雁翎的脖颈：“我愿意……”
阿鸢的话差点让金雁翎失去理智，没人能想象他此刻是怎样的天人交战。
将头埋在阿鸢温热的颈窝，淡蓝色雾气突然出现在房中，雾气裹缠着灵气，叫嚣着涌向金雁翎。
金雁翎强自收敛起心神，将莫名涌现的能量尽数引入进姽婳留给他的玉戒之中。
来不及深入探究，耳畔传来阿鸢的轻唤：“雁翎……”
金雁翎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为阿鸢撩开脸上的碎发，看着阿鸢的目光如同注视着天下至宝。
温声说道：“阿鸢，待你修为达到凝体境，我会奏请陛下为你我赐婚。明媒正娶，定不委屈了你。我与阿鸢天长地久，永不相负。”
金雁翎的话令阿鸢十分动容，在这世上，她就只有他一人可以信赖，紧紧依偎在他怀中，阿鸢正色道：“雁翎哥哥，阿鸢此生心中只有你一人，如违此誓不用天罚，阿鸢自行了断……”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他，但她知道，在这世上除了金雁翎，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人。
“阿鸢你怎能轻易起誓？”金雁翎惊惧地捂住了阿鸢的嘴。
阿鸢浑不在意，拉下金雁翎的手说道：“我当然知道誓言对于修行之人意味着什么，修士之诺，日月可鉴，做不得假。”
闻言，金雁翎紧紧抱住阿鸢：“阿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我与雁翎死生相随。”
——
半月后，陈汉国，星烨城，闵斓王府。
闵斓王独自倚坐在水榭中，手中端着一碗上品灵石，百无聊赖地朝着湖中抛洒，水中灵族争抢着过来汲取灵力，这其中隐约可见几尾水族已经有了化蛟的趋势，显然闵斓王如此挥金如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禀王爷，边境急奏！有人正试图闯入乌拉善玉簪峰结界！”斩风匆匆赶来，跪地禀道。
“杀了。”
闵斓王头也没回，继续心不在焉地喂着鱼。
“王爷恕罪！属下等人不是金雁翎的对手。倘若开启诛魔阵又恐伤及无辜……”斩风说完，小心观察着闵斓王的脸色，他可不想再被关水牢。
闵斓王在听到闯阵之人是金雁翎后，喂鱼的手顿了顿，随即将碗中灵石尽数倒进湖中。转过身，望向斩风。
斩风被闵斓王难辨喜怒的目光看得脊背生寒，试探地说道：“属下知罪……属下不该为了此等小事叨扰王爷清净，属下这就去开启诛魔阵，将金雁翎等人尽数诛杀。”
“斩风。”闵斓王语气平静地开了口：“你是想说……那姑娘也在？
“王爷明察。”
闵斓王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斩风：“的确……可惜……”
“是否开启诛魔阵，还请王爷明示。”
“把人撤回来。”
闵斓王随手将碗扔给斩风，掸了掸衣袍，话音未落便凭空消失在水榭之中。
闵斓王：本王只是在喂鱼，没得相思病。
斩风：我差点儿就信了……
第4章 艳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