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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咒

一重天,绝情殿。

斓鸢仙君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水壶,对着自己院子里的一处沙盘,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君不在的日子,也会让雷云按时给全境布雨,保你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说完,单手结印捻了个法诀,一朵巴掌大小的雷云,在斓鸢仙君身前凝聚而成。

斓鸢仙君伸手捏了捏胖嘟嘟的小雷云,嘱咐道:“我下界的这段时间,你要严格按照四时节气行云布雨,遇见那些违背誓言的凡人,照旧劈他个外焦里嫩,一个都不许错漏,切不可坏了本君订下的规矩。”

小雷云闻言,噼里啪啦闪了又闪,表示自己劈人的时候绝不会心软。

斓鸢仙君随手给小雷云浇了浇水,一朵标准的积雨云就算完成了。

“去吧。”

斓鸢仙君屈指轻弹了下还在噼啪乱闪的小雷云,小雷云被弹起来又打了个转儿,朝着院子里那片沙盘飘了过去,不消片刻,便弥漫开来,将整片沙盘笼罩其中。

一时间,被雷云笼罩的沙盘上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与此同时,隶属一重天绝情殿斓鸢仙君治下的浩元大陆,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全境降雨。百姓欢呼雀跃,朝天叩拜,大呼苍天有眼……

斓鸢仙君坐在院子里,感受着数不尽的信仰之力层层加身,惬意地眯起眼眸,自信满满地说道:“下一次封神大典,本君一定可以晋升大罗金仙,执掌百境凡尘俗世。”

隔壁揽月殿的北辰仙君听见动静,爬上墙头,适时给斓鸢仙君泼了一盆冷水。

“哎呀我说阿鸢,你才飞升不到一千年,道心坚不坚定暂且不说,就你身上背负的那个至亲诅咒,你不化解也永远晋不了金仙的。你还是省点儿力气,过来陪我喝酒吧。其实啊,能做个小仙,执掌一境人世间就够有出息的了。”

北辰仙君外表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甜美少女,实则她却比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斓鸢仙君,还要大上几千岁。

这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君就是这点不好,飞升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成仙以后依旧是那么个样子,再也不会改变。

“北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好有事找你。”

斓鸢仙君看见趴在墙头上的北辰仙君很是开心,噔噔噔几步跑出绝情殿,来到了北辰仙君的揽月殿。

“北辰,把你那本上三界美男图鉴拿出来借我一观。”

北辰仙君闻言,诧异地眨了眨眼,跃下墙头,围着斓鸢仙君一圈儿一圈儿地转。

“啧啧!还说自己是修绝情道的,春心萌动了对不对?说真的阿鸢,像你这样的绝色美人儿,修绝情道真是……”

“停停停!北辰你想哪儿去了。我修绝情道是因为我天生一副石心,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斓鸢仙君赶忙打断北辰仙君的臆测,解释道:“诚如你刚才所言,我身上的血咒不解,我永远晋升不了金仙,所以我决定下凡应劫化解这血咒,历劫地点就选在我自己所辖的浩元大陆。”

“等等,阿鸢,我若没记错,你那个孪生姐姐斓曦可是诅咒你受她所受之苦,经历她一生的遭遇?”

斓鸢仙君点点头。

“阿鸢,我记得你那姐姐可是个红颜祸水,她一生情路坎坷,你一个断情绝爱的,怎么可能像她一样为情所伤……再说她死在锁灵簪之下,而那锁灵簪已经被你留在玉簪峰做了阵眼,控制着浩元大陆的灵脉,你又如何能死在锁灵簪之下?这血咒分明无解。”北辰仙君边说边摇头,唏嘘不已。

斓鸢仙君连忙解释道:“北辰,我找你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管你借美男图鉴就是为了下凡历劫做准备。”

“阿鸢,你把话说清楚些。”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血咒说到底就是让男人为我行逆天之举,而我呢,只要尝到痛失所爱的滋味,最后再死于锁灵簪之下,这血咒也就算化解了。你觉得呢北辰?”

北辰仙君闻言,懵懵懂懵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斓鸢仙君继续道:“所以我决定将我佩剑的剑灵取出来,照着个模样俊朗的男人捏个傀儡,再给自己和那傀儡下一个死生相随的法咒……傀儡是我的佩剑所化,身上有我的气息,必然可以靠近阵眼拿到锁灵簪,傀儡盗灵簪属于逆天,肯定会被劫雷劈死,我因为法咒的约束必然会为了追随他而用锁灵簪自尽。这样不就大功告成了。”

北辰仙君被斓鸢仙君一番话给饶晕了,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阿鸢,虽然……但是……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北辰仙君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哎呀,好了北辰,快些将你那上三界美男图鉴拿出来,我随便挑一个样板。”斓鸢仙君拉着北辰仙君的袖子晃啊晃,极尽撒娇讨好之能事,就差摇尾巴了……倘若她有尾巴的话。

北辰仙君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取出珍藏多年的美男图鉴,递给了斓鸢。

斓鸢仙君接过图鉴,随手一翻,仔细看了看,便将图鉴递还给了北辰,正色道:“我这就把剑灵提出来做傀儡。北辰,我历劫去了,二十年后再见。”

斓鸢仙君说完也不等北辰回应,挥了挥手,步履轻快地回了绝情殿。

北辰仙君蹙眉站在院中左思右想,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大叫起来,一边喊一边奔向了绝情殿。

“阿鸢——等一等!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仙神命格不可人为干预,你这下凡历劫给自己做傀儡,显然是想钻天道空子啊!阿鸢快回来——天道不是二傻子,藐视天道会被降罚的!”

然而,北辰仙君还是来晚一步,斓鸢仙君已经带着傀儡一起,投胎转世入了凡尘。

七年后……

揽月殿中……

北辰仙君坐在书案后,满脸担忧地望着面前的红尘镜。

红尘镜中此刻呈现的景象正是斓鸢仙君历劫所在。

这些年,北辰时常关注着斓鸢历劫的动向,同时也认真研究了斓曦的一生。

按照斓曦的命格,七岁这一年她被废去灵根,在频死之际被人所救,救她之人便是她一生的情劫。

在北辰看来,只要阿鸢能在七岁这年灵根损毁之时被傀儡所救,那就说明天道默许了她投机取巧的行为。

北辰隔着红尘镜,望着已经变成**凡胎的斓鸢仙君满眼心疼。

此刻,稚童模样的斓鸢仙君瘫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不时回荡着妖兽的嗥叫。

北辰不忍去看小斓鸢的惨状,索性直接去探查器灵傀儡的所在。这一看,北辰心下大喜,器灵傀儡在凡世化身成了永相国定远侯之子,名唤金雁翎。

此刻,小金雁翎在一队侍卫的护拥下,正为了猎捕妖兽而朝着阿鸢所在的山谷行进。

“太好了,看来天道没有降罪阿鸢!这下我就放心了……”

北辰仙君伸了伸懒腰,关闭红尘镜补觉去了。

话说,此刻的人间界,却并不像北辰仙君在红尘镜中所看到的那样平静。

浩元大陆永相国与陈汉国交界处,有一纵横百里的无人区,名唤乌拉善山脉。锁灵簪就镇在乌拉善的玉簪峰之上。

由于玉簪峰是浩元大陆灵脉所在,故而乌拉善一带,以漓煞湖为界,方圆百里妖兽横行。

此刻,七岁的小斓鸢瘫倒在血泊之中,她所在的止风林正是妖兽最常出没的地方。

灵根被废,斓鸢动弹不得,凌迟般的剧痛席卷着幼小的她,让她此刻只求速死。

“嗷呜——”

伴随着一声狼嗥,天空中皎洁的圆月被乌云遮蔽,夜色浓稠得令人窒息。

狼妖的双眸像两簇鬼火,正朝着斓鸢的方向飘忽而来……

天开始下雪,簌簌落雪声,寂静又好听。

冰凉雪花落在斓鸢脸上,使她的灵台恢复了些许清明。

斓鸢望着越来越近的狼妖突然就笑了——她甚至开始期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狼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紧接着迅速转身,狼妖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四肢开始打颤,只见狼妖朝着密林深处一片正在弥漫的幽蓝色薄雾,曲起了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狼妖跪下的一霎那,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纷纷扬扬的雪花骤然悬停在天地之间。

斓鸢强撑着一口气,隔着漫天静止的雪花,朝着雪狼妖跪拜的方向望去……

幽蓝色雾气弥漫开来,薄雾中斓鸢隐约看见了一柄油纸伞。

月白色油纸伞泛着浅淡光华,浓重的雪夜里,远远看去好似九天皓月坠落凡间。

伞下笼罩着一位身着幽蓝长袍的男人,那长袍质地轻盈却非绸非缎,幽蓝薄雾从他周身溢散开来,斓鸢看得出,此人绝非凡夫。

男人身材颀长,纸伞将他的面容隐去大半,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睥睨众生的气度。

斓鸢的神智愈发昏沉,她想这突然出现的男人或许是九幽冥主,一念予生,一念予死。所以,自己是真的快死了吧……

“嗷呜……嗷……呜呜……”

狼妖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朝着密林深处突然出现的男人呜咽哀求。

男人从容地朝着狼妖信步而来,随着他步履行进的节奏,漫天停滞的雪花仿佛得了特赦,又开始飘飘洒洒……

狼妖渐渐止住了颤抖,呜咽着将头埋得更低。

男人踏着枯叶,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残叶破碎的轻响,这声音说不清是凄凉还是动听。

斓鸢在这枯叶破碎的残音中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飞扬的雪花落在油纸伞上,男人缓步走到斓鸢身前。

油纸伞倾了倾,替她挡去了大半风雪。男人俯视着满脸血污的小女孩儿,最终摊开了掌心。

一株泛着灿金色光华的灵草出现在男人手中,一旁的狼妖惊得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手中的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