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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遇

长乐二十三年,皇帝病危。

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雪山之巅直指常安。

队伍之中拥护的正是那多年未曾踏入宫门半步的□□爷娄启,当时的他即将十七,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

只是因为当年的林园之事,他自从三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进入过常安。

这时候进京,不免引起众人猜测。估计这之后的王位,定然是这□□爷的了。

不过倒也有人不信,说只是当今太子心善,不忍心胞兄流落在外,将其召回,也不过是图个吉利罢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但□□爷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只知道母亲让去,那么就听从母亲的话,回去。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王爷能够掌控的事情。所以,这条路上□□爷并不似跟随的诸多仆人一般忧心忡忡,他除了对于未知事物充满了好奇,其他一概无感。

只要这一阵风波平息,之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次回到故乡便是了,娄启的想法很是简单,可偏偏命运不由人。

让诸多世人未曾想到的是,经过断肠崖之时,那□□爷果真命丧于此。

说是果真,不过是因为途径此地的人并无有好下场。

更何况是这么长一条队伍。稍有死伤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这队伍的主人却命丧于此,实在让人唏嘘。

...

好像是手臂......好像是小腿,娄启有些分不清楚,只感觉到全身上下如同蚁噬一般,细细麻麻地疼。

眼皮似有千金重,竟是怎么睁却也睁不开。好像有什么东西阻挡住自己一样,好像身处在一条回廊之中,远远没有尽头,娄启也看不清楚眼前到底有什么。

恐惧感渐渐蔓延生长,在不知名的地方逐渐累积。

最终眼前忽然光亮,煞白涌入脑海之中。

娄启睁开了眼睛,面前竟不是长久习惯的青色床帷,也不是行路途中的藏红色繁复花纹,反而是......石头?

他躺在一片以草做成的席子之上,光亮正从头顶穿过来。娄启妄图起身去看,却牵动了左腿上的伤口,一阵钻心剧痛让他不得不弯腰,再次平复下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亵衣亵裤,甚至连脚上的鞋子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了身上的丝质罗袜。

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像是一个山洞,不大不小,几堆草席,几块石板,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物件,是他见也没有见过的。但是看起来应当是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草席旁边远远地点了一堆火,烧得正旺,噗呲噗呲地冒出一些零星的火光,倒是温暖了这个看似寒冷的空间。

娄启回头去看洞口,光线有些亮眼,看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是能看到洞门口是窄窄的一道缝隙,只能勉强通过一位成年人。

那洞口的光亮忽然减弱,显露出一个人的形状来。娄启下意识地去拿趁手的家伙儿,在草席旁边摸到了一根木棍,便急躁地对向了来人。

那人站在光背面,看不清是什么面容,语调倒是极冷,“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听起来很是不耐烦的模样,娄启乍时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木棍随后一扔,正好被走上前来的那人接住。

他已然不记得发生何事,只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从某个悬崖上掉了下来,然后打断了几颗悬崖峭壁上的树枝,最终落了下来。

好像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看到像是这位仁兄一般的身影。想必他所言非虚,自己又是这般处境,对面的人自然是救命恩人才是,娄启一时间脑袋转过弯来,不免将书中所学一股脑地全放了出来,“多谢救命恩人!不知救命恩人尊姓大名,这里又是何处?”

“这——”娄启指了指自己的腿上用来固定的木板,“是恩人所做?”

那人接了木棍之后便走到了火堆面前,抱着一根棍子、坐在一块石板上就取起了暖,这时候才回头瞥他一眼,那眼神就如同是在看傻子一般,不免揶揄道:“现在有力气了?”

娄启倒真是以为那人在嘘寒问暖,自顾自地回答起来:“倒是觉得手脚还是有些无力,但已经无有大碍。”

火堆光亮晦暗闪烁,映照着那人的面容——其实倒是看不出来真实的面貌。娄启自知一直盯着他人乃是极其不礼貌之事,但看救命恩人实在是奇特,又不免看上两眼。

他一身破烂装束,衣服好像穿了许多年一般,补丁极多,就像是娄启在雷昭寺门口时常能看见的乞丐。恩人此时此刻又举了一根木棍,更像是乞丐一般了。但是又比那些寻常乞丐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淡然,衣服看起来也要更加整洁一些。

他续了极长的胡子,两鬓胡须却少,只是从下颌开始,悬空到胸部,如同山羊胡的加长版一般。但是面容看起来却不似中年之态,尤其是青丝茂盛,未有雪霜染鬓之姿。胡须遮掩,看不出嘴唇的模样,而鼻梁却很是直挺。一双眼睛更是惹人注目,眼角微微下垂,眼睑遮住了半只眼睛,使得眼中看不出几丝光亮,甚至可以说是了无生气,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还有脚上......他穿着一双同样破破烂烂的草鞋,在衣物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同样若隐若现的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看起来就如同镣铐一般......

“看够了?”那人甚至没有分给娄启一个目光,只是淡淡地说道。

娄启自知无礼,忙不迭将眼神收敛了回去,又紧接着问道:“可否让恩人帮忙告知与我随行之人,早日将我接送回去,也好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

恩人呆愣一番,两人对视无言。然后他又移开目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最初只是从胸腔之中发出闷闷的轰响,一阵一阵地,娄启差点以为是他将要咳嗽,却未曾想到紧接着那人像是听到什么莫大的笑话一般,仰着头笑了起来。

娄启不解,又将刚刚说话的细细咀嚼了一遍,自以为没有出现什么错误。但又见他笑得更欢,腿下又传来几阵剧痛,说话的语气也烦躁起来,“你这人——”

那边终于停止了大笑,终于悠悠然地分给了他一个眼神,这时候的他在火光与洞口穿透过来的日光映到他的眼中,居然给人一种精神奕奕的错觉,“你大概是老天爷送来陪我的。”

“这是何意?”

“何意?”娄启看出那人又想要笑,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看你的穿着便不是凡夫俗子。只可惜,恐怕你的随行之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什么?”娄启一声惊讶,刀锋交接的一瞬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太阳穴有些痛,他不免轻微扶住,蹙起眉头,“因为打斗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那人抱着木棍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又怎么知道断肠崖上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断肠崖?”

“断肠崖底。”那人又淡然地补充,好似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断肠崖底,崖底断肠。”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娄启远在雷昭寺的时候倒是听人提起过断肠崖这个地点,不过当时只是说是一个极其险峻之地,也许许多妄想放弃生命之人在这里丧命。娄启不免又打量起来面前的恩人,看起来他并不属于这一类想要放弃生命的人。

而至于他自己,当然也不是。那些随从更不是,可是他们偏偏遇上了这么一回事。如果还有一两个与自己一般,侥幸生还的——

“我的随从?”

“我已经说了,只看见你一个还喘气的。”

不是那人不想要告诉他,实在是昨天的场面实在是壮观,称得上是断肠崖百年难遇的奇观。一个又一个活人或死尸如同下饺子一般,紧接着从断肠崖上从天而降,甚至有些砸烂了他正晾衣服的竹竿,砸灭了正烧锅的火堆。

场面之血腥、之残酷,即便是他,除却十几年前那场焚野追杀,他再也没有见过。

而对面这傻瓜正好落在了洞口不远处的河流当中,那时候他恰逢他一天一次的洗澡时间。背后突然一阵水花溅起,让他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才见到水面上渐渐晕开一片鲜红。

而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身锦服、昏迷不醒的他。

等到将他拖到岸上,探了探鼻息,还有救,于是乎便将他救了起来。

至于其他人,不是没有看。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细细查看一番之后,才发现他们全部失去了性命。

也得亏是面前这人命大,居然昏迷了一天就醒过来了。

对面那小公子蹙眉沉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一般。他多么想要提醒他,没有必要想这么多,无非是浪费心思,耗费心力而已。

毕竟这断肠崖没有任何人能出去。

从洞口传来的光线渐渐昏暗,黑夜又将到来。洞内的火堆上又加了一把干草,火势又旺盛了一些。

娄启自知福薄,却未曾想过居然遇到了这般事情。可是在众多已然被夺去性命的随从面前,自己又是这般幸运。又遇到了救命恩人,娄启好似清醒过来,勉强作揖问道:“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他只是懒懒地瞅了他一眼,用着木棍将他作揖的手打落,力道不算重,却也让深受重伤的娄启再次紧蹙眉头。还未来得及向与他争论一番,娄启只听到他说:“叫我恩人就好了。”

他才不会告诉那小公子,自己已然忘了姓名。

娄启只当是两人不算熟悉,恩人不愿意告诉自己名号就是了。只是心里仍旧有些奇怪,往常一般到了这种时候,救命恩人不是都会摆一摆手,让人不要再一口一个地叫他恩人。可是面前这恩人倒是看起来享受得很,让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只是基本的修养仍然在,娄启只好勉勉强强地又叫了一声“恩人”。

恩人也确实点了点头,盯着跳跃的火苗,以挑眉当做回应。

两人之间便逐渐沉寂下来,没有任何人开口。大家都盯着这洞内唯一活动的火苗发呆,直到娄启的肚子一声响,才算打破了寂静。而娄启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开口询问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