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9
这个成绩既在姜吾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的视线开始上移。
教室外的过道很窄，乌泱泱挤了一大片人，姜吾在搡动的人群里被挤到人群外围。
前面都是高个子的，他得稍微踮起脚尖才能看清前面的号码。
99号在第一页的中间，90分，A等。
然后再往上，一直到页面的顶端。
5号，97分，A等。
13号，97分，A等。
26号，98分，A等。
实力如弘斯年，也只在第一次测试中拿到第三名。
排在他之前的13号和26号也成为少年们口中的谈资。
“还有人比弘斯年更厉害？”
“弘斯年跳的是真好看，我看完心里都软软的。”
“也想看看13和26是多厉害的人物，让我们见见世面。”
“有可能是magnitude现役练习生也说不定。”
“对哦，弘斯年签练习生合约了吗？”
“不知道，不过早晚要签。”
姜吾从人群中退出来，本想回宿舍找耿嘉致公布成绩，却又被助教老师拦在了走廊里。
“现在，大家移步去旁边的会议室。”助教老师刘颖眯着眼，有些抱歉：“早点完成的话今晚就可以早点休息了。明天才是战场第一天呢。”
会议室外还贴着一张A4纸，写着：编曲教室。
编曲教室比练习室大出很多，扇形课桌依次排列。
姜吾坐到靠近后门出口最方便挪动的位置，桌面上放着一叠打印纸。
《BIGFIVE大五人格测试》
从他的位置看向讲台，那里坐着一位穿着舒适的年轻女性，正和某位学员低声交流。脸上笑容亲和温柔，看起来很好相处。
待大部分人都落座后，她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杨万里，是大家集训期间负责心理健康以及情绪疏导工作的心理咨询师。
如果大家看过未来一周的课程表的话，应该能预料到，未来每一周的周五下午，我们都会见面。
频率看起来很高，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见到我时能放下一周的压力，让我们能够愉悦地度过周五下午。”
“现在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份人格测试量表，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放轻松，在这张量表的每一个问题下方选择你最真实的答案。
它不像刚刚结束的测试，会影响你们300天后的结果，它只是一张表格，一张让你安静下来观察自己的表格。”
量表中的问题并不难理解：
我对艺术音乐和文学很感兴趣
我喜欢社交并乐于与人交流
我乐于助人，即使这样会牺牲自己的时间
我容易紧张和不安
......
姜吾看着这些持续的自我提问，以及下方自我报告式的答案：
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
安静选完每一个问题的答案，姜吾起身把量表交给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助教老师。
“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刘颖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量表。
44道题中，仅仅第一页的十八道题，姜吾就有接近一半的答案是中立。
她从会议室后门探出头，望向少年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夜间灯光不会常亮，走廊里只有一盏应急灯和安全出口警示灯的绿光。
少年刚刚拿到自己第一次摸底测试的不及格成绩，却丝毫不见沮丧。
难怪cy老师如此严格都叫他天才，刘颖帮他在量表顶部写下名字，轻轻点了点。
“姜吾，加油。”
-
A1宿舍比下午的时候安静了许多，那个顶着黄毛的男生躺在姜吾的下铺，用一本乐谱盖着脸。
耿嘉致坐在对面书桌前，耳机插着cd机听音乐。
原本空置的书桌上放着之后他们集训统一要穿的练功服。
那几个原本跟着黄毛一起打嘴炮的男生也消停下来，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排队去公共浴室洗澡。
姜吾在耿嘉致身边坐下，看着他面前那本谱子。
五线谱上音符交织，但对于姜吾来讲完全陌生。
“你吓我一跳。”耿嘉致摘下耳机，看了眼对面床上躺着的人，从阳台带上洗漱用品把姜吾拉到了浴室外。
“刚刚沈容亲自过来抽检，收走了一大堆违禁物品，你没在就错过了，我跟你说，那场面比弘斯年跳舞还要精彩呢。”
“那你的手机？”姜吾下意识问。
“只是一只手机，早晚要被收走的，但陈阳他们就不一样的了。”
耿嘉致笑眯了眼，心情大好。
“你看上去比今晚得了A等还要开心。”姜吾有些不理解。
“我得了A？”对方瞬间抓住重点，笑得更灿烂，回头用力薅了一把姜吾的头发。
一直洗漱完宿舍熄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姜吾的成绩。
但耿嘉致翻来覆去一整夜，心里总觉得不爽利。又忍不住告诉自己，只是一次小测试，或许姜吾不会在意。
直到早上五点，对面床传来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接着，是有人轻手轻脚下了床。
剩下的那些个男生睡得跟死猪一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起早的是谁。
耿嘉致听着姜吾带着洗漱用品出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等他在7点起床哨声响过，顶着黑眼圈去浴室刷牙时，正好碰上冲凉结束的姜吾。
男生发丝滴水，像是习惯了冷漠，在耿嘉致喊他名字时，才稍微笑起来，眼睫间的锐气消减下去。
“你去哪儿了？”
姜吾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
6月17日
跑步：60分钟
跳绳：20分钟
平板支撑：5组
俄罗斯转体：3组共60次
深蹲：4组共80次
弓步蹲：3组共36次
俯卧撑：4组共60次
引体向上：20次
每一项的前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对勾。
耿嘉致不禁张大嘴巴，牙膏沫子险些淌到胸口，“你把这些都做完了？”
姜吾点点头，又把纸叠好塞回去：“因为这是我不需要学习就可以做到的。”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回到宿舍。
沈容前一晚的整顿让那群头发五颜六色的男生们安分了不少，看到姜吾时没再为难。
即使正面碰上也只是大眼瞪小眼。
姜吾换上练功服，什么也没带就去了声乐教室。
今天最早一节课在早上9点整，是英语，他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舞蹈教室和会议室的灯都熄着，外面舞台上也只亮着应急灯，姜吾一路小跑朝声乐教室过去，却看到教室门敞着，室内光线随着钢琴弹奏的声音一同泄出。
他原本想的是提前来看看有没有一些基础的乐理书籍能，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更早。
犹豫之下，他还是过去。
那琴声舒缓，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这不透光的集训车库里。
那张脸姜吾也认得，是弘斯年。
他及肩的长发扎成一个小啾啾，翘在耳后，露出昨晚未能完全展示给观众的侧脸。
昨晚刚见证了他惊艳的舞台和八卦，姜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才显得不冒昧。
弘斯年明显也看到他，黑白琴键上翻越的十指却没有停下，沉默又自我地弹到最后一个休止符。
两个少年隔空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总是要有更外向的那个来打破这种尴尬的场景。
姜吾嘴角扬起一定弧度，指着弘斯年背后的书架：“我想来看看书。”
弘斯年从琴凳上站起来，略显呆滞地点点头，“你要弹琴吗？”
姜吾坦诚摇头，“我不会弹琴，确切地说，我对音乐一窍不通。”
他越过弘斯年，视线从书架顶部扫到书架底部，勉强找到了一本自己看得懂的通识教材：《小汤姆森简易钢琴教程1》
橙色的教材封面还被贴心贴上贴纸“适合年龄：5岁以上”
弘斯年走过去，把那本教材拿在手里翻了翻，“你完全不懂乐理，为什么还要来？”
他的个子比姜吾还要矮一些，因为年龄的缘故，脸上的稚气比其他学员们更重，整个人都粉粉的。
弹琴跳舞时都像个小粉团子，开口说话时却带着很强的攻击性。
姜吾没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类似的答案多说几次他也腻了，只是安静地反问：“完全不懂乐理就失去了来这里的资格吗？”
弘斯年怔住，认真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对。但是你这样闷头看书学不好乐理的。”
他将乐谱送还给姜吾，然后重新坐回琴凳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可以教你。我钢琴弹得很好。”
姜吾还在他这180度转变的态度重没反应过来，弘斯年又补了一句，“我的钢琴弹得非常好。我可以教你。”
好有攻击性的小孩。
姜吾没有理由拒绝大方的同学，在坐到弘斯年身边的那几秒钟，他想的是：
昨晚那道“我乐于助人，即使这样会牺牲自己的时间”的题目，弘斯年的答案一定是“非常同意”。
弘斯年抓着姜吾的右手十指，在钢琴的某处琴键上按下一个音。
“这是中央C。
唱名是Do。这个音，是你学习乐理的核心和基础。”
“在之后的集训过程中，你还会学习乐器和编曲，几乎所有声乐课的基础都是从这个音开始。”
于是，弘斯年从中央C开始，带着姜吾认识钢琴的音区和组别。
顺带着，教姜吾逐个认识五线谱和每个组别的音符在五线谱上的位置，以及节拍，音符，时值分别代表什么，在乐谱中长什么样子。
虽然年纪不大，弘斯年集中精神时十分严肃认真，姜吾无法理解或是理解错误的地方他都会停下来，重新给他讲述清楚。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自然不够弘斯年把所有的东西都教给姜吾，带着他弹了几遍《玛丽有只小羊羔》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你要每天练习才行，”弘斯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提出要求，“如果你每天都来的话，我可以继续教你。”
“这样不会占用你的练习时间吗？”姜吾不解。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出手相助。这样的怪人姜吾已经见过一个，弘斯年怎么看，也不应该是第二个。
弘斯年的回答相当老成：“因为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学生。”
“学生？”
“你不愿意？”弘斯年站起身，把琴盖放下来，看向姜吾时的表情略显不快，脸颊红红。
“愿意，谢谢你，我会努力练习的。”姜吾把教材重新放回书架，认真地向他道谢。
“对了，你这个月在哪个舞蹈教室上课？我昨天发烧了，不知道教室在哪儿。”
“你和我一样，都在M1，一会儿我带你去。”姜吾侧头看他的脸，难怪总觉得红，原来是病着。
两个男生错过了早餐时间，索性直接去上英语课的教室等着。
以至于后面进教室的学员们看到第一排面对面趴着的两个人影都忍不住惊叹出声。
“你们俩这就好上了？这么突然？”
耿嘉致提着被餐车大叔硬塞来的两份早餐看着两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