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飞船，观景窗前。
苏遥眺望着迅速淹没在星海中的乌托邦，拍拍满是饼干碎屑的手。
刚重生那几天，她闭上眼就看到生灵涂炭的帝都，和尸骨无存的父母弟弟，处在应激状态里，恨不得立刻杀到王虫面前，和它同归于尽。
但几天的短假，苏遥逐渐在家人的陪伴中冷静下来。
彻底将虫族抹杀，是一个漫长计划，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扳倒它的统治，先在联邦混出名堂才是重点。
别无选择下，苏遥只能先将家人留在乌托邦。
但好在王虫对她的复仇计划一无所知，这里能安全十年。
苏遥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腕表准时响起冰冷的AI提示音。
“……紧急通知，收到此条消息的情报员，请在半小时赶到会议室。重复一遍，收到此条……”
苏遥眼中寒光一闪，利落的打理好仪表，来到飞船的会议室。
坐下后不久，又有十几位间谍同事陆续赶来，年龄和她相差不多，最小的十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
这些都是虫族精挑细选培养出来，万中无一的顶级间谍。
苏遥默不作声地抿咖啡，视线扫过熟识的三位Omega，又落在圆桌对面的Alpha人群里，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的格外久。
他身材笔挺，短发乌黑，翠绿色的眼眸像对漂亮的猫眼石，五官深刻又冷漠，薄薄的嘴唇总是讥诮地扬着，昂头坐着时，天然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傲慢气质。
郎青，风系S级Alpha，被虫族改造过后，同时拥有了控制毒素的能力，极其精通暗杀。
直到苏遥刺杀王虫失败前，他是这批间谍里唯一一个，成功逃脱虫族重重围捕，浪迹星际的家伙。
苏遥垂下眼帘，抿了口茶。
虽然两人今天是初次见面，但前世已经很不愉快地合作过许多次了——同为虫族培育改造的双系异能者，苏遥的异能，非常适合和他组队，暗杀联邦政要官员。
也因此，每当虫族有重要行动时，两人总能好巧不巧地凑到一起，让人很不爽。
好在，抛开郎青的狗脾气不谈，他是一个非常值得托付后背的队友。
就在苏遥在默默打量的同时，圆桌对面十几位Alpha间谍，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们三位。
十年的AO分训，这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她们。
Omega的数量实在太少，有异能的更是寥寥无几。
乌托邦千万级别的人口，这些年也就遴选出不到十位好苗子，能通过层层考验，和地狱般异能改造，坚持到站在这艘飞船会议室内的双系Omega，更是只剩下了苏遥三人。
会议还未开始。
一位金发碧眼的Omaga，率先打破僵局。
“你好。”爱玛露出标准的社交微笑。“我是爱玛，以后的工作，请多指教。”
她对所有人说着这话，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郎青。
“我听说过你，有着一半华族血统的男人，也是所有Alpha间谍里成绩最优秀的。”
此话一出，其余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被一位漂亮的Omega当众点出不够优秀，即便是受过严格情绪训练的间谍们，心里也是不爽的。
苏遥饶有兴趣地放下茶杯。
她和爱玛关系不怎么样，因为常年占着Omega组成绩第一的头衔，万年老二的爱玛经常和她发生口角。
有时督查组不在，两人还会偷偷打架，但这都是她十岁之前的小打小闹了，现在回想起来，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
郎青十指交错，漫不经心地仰坐在座椅上。
很明显的无视态度。
爱玛并不死心：“你叫郎青？听说你有一半华族血统，是真的吗？”
她释放自己玫瑰味的信息素，若有似无的馥郁香气让其他Aplha忍不住放松了神态，却没想到将郎青惹恼了。
“到此打住。”郎青掀起眼皮，薄唇吐出冷漠的讥笑：“我对到处开屏的黄毛孔雀不感兴趣。”
他挥手扇了扇眼前的空气，很不耐烦地蹙眉，仿佛闻到的不是馥郁芬芳的玫瑰，而是剧毒的污染源。
没有风度的男人！
爱玛恼羞成怒地坐回去，正看到一旁苏遥晃着茶杯，单手托腮地看着她，优雅得仿佛在看一场歌剧演出。
爱玛忍不住出言嘲讽：“都说华族传承久远，是文明礼仪之邦，我看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四道危险而锐利的视线同时锁定她，冻得她头皮发麻。
在场有着华族血统的间谍，不止郎青，还有苏遥。
“很好，我记住你了。”郎青眼神阴冷地盯着爱玛，修长的指节敲击桌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会议室灯光忽然一暗，将这场小插曲就此打断。
乌托邦市长的全息投影空降在圆桌中心，所有间谍立刻恭敬坐正。
一张黑色协议，魔术般凭空出现，悬浮在间谍们面前。
“签了它，孩子们。这关乎乌托邦的生死存亡，和你们所有家人的性命。”市长衣冠楚楚，中年的脸庞慈爱如父。
在没有暴露主宰真正目的前，身为王虫在乌托邦的代理人，他对这些间谍一向很宽容，亲切。
苏遥跟着人群，低头扫了两眼。
半透明的纯黑纸张上，蝌蚪状的文字像血般流动，一种撕裂的拉扯感从纸张中传来，充满毁灭的不详气息。
她知道，这是王虫用血液制作的精神契约。
用以严防死守着间谍们，不管她们是主动向联邦投诚，还是被灌药、催眠导致吐真，这份协议都会瞬间在她们精神深处粉碎，将签了合约的间谍直接精神毁灭，变成疯子。
一位Alpha虚抓几下，手指从协议中虚影一样穿过，困惑地挠头。
“市长大人，请问这是什么，该如何签署？”
“这是主宰陛下的恩赐。”
市长的眼神意味深长：“刺破中指，滴入协议，它会和你心中的信仰一起，保佑你任务平安。”
苏遥没有迟疑，第一个划破了手指。
血滴进契约，漆黑纸张破碎，化成齑粉，瞬间融入她的身体。
很不舒服的感觉后，一根模糊不清的蚕丝般的细线，从精神深处延伸向遥远的虚空。
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已在此刻用血为媒介，于某处隐蔽的星系，开始了对她的暗中窥视。
苏遥恍若未觉，手掌叠压在胸前，笑容款款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祷告礼。
“赞美主宰。”
“赞美主宰。”
其他人神态虔诚，陆续刺破手指。
郎青暗中咬牙，在市长的目光向他投来前，若无其事跟着刺破指尖，涂抹契约。
“赞美…主宰！”
市长的目光从郎青身上略过，忽然冷淡下来，盯着最后一个没有签约的男Alpha。“你有什么疑问？”
伊万犹豫了片刻：“市长大人，我怎么觉得……这契约上写的……”他认出那些蝌蚪般的文字，想尝试解说，一旁的郎青却突然站起来，一拳将他打飞出去。
“主宰的意志，你只需要追随就对了，谁给你质疑的权利？”
他的眼神冷漠无情，仿佛极寒之地的不化冰雪。
这一拳打得极重，伊万鼻血横流，又被揪着领子粗鲁地扯回桌前。
郎青手指弹出一道风刃，瞬间在他中指切出一道口子。
鲜血滴落在黑色契约上。
伊万被打懵了，直到郎青将他扔回座位，他才看到市长的全息影像，正面无表情地死死凝视着他。
伊万吓出一身冷汗。
“市长大人，接下来需要我们要做什么？”
苏遥迫不及待地问：“是要炸掉帝都政.治一区？还是潜伏到三区，给军部后勤处来个污染源大礼包？”
“……倒也不用如此激进。”市长将目光从伊万身上挪开，这才开始讲述此次会议的目的：“一个不幸的消息，到达帝都后，你们面对的形式很严峻。”
“经过你们几代前辈的努力，联邦政.府内部**严重，税收入不敷出。但就在不久前，远驻荒星的第十六军戍边归来，威廉那老东西不知收到了什么风声，把我们埋在政.治处的人全拔了出来，一个都没跑掉。”
市长很是恼火：“正因如此，主宰特地恩赐你们新的契约，庇佑你们能在帝都自由畅行。而我们也先避开威廉搅出的风头，将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放到那些联邦的大商人身上。”
冠冕堂皇。
苏遥低垂下头，用木系异能止了血，借动作掩盖眼中的厌恶。
王虫的血非常宝贵，如果不是它以前用来控制间谍的“噬脑虫”，已在联邦政府的全新检测仪前无处遁形，它是万不可能舍得将自己的血拿来签精神契约的。
对它而言，人类是粮食，是奴隶，是割不尽的野草！
只要留下一小部分聪明又听话的，其他所有，都可以尽情猎杀！
市长又讲了些鼓舞人心的话。
苏遥维持着王虫狂热信徒的假面，重复着附和和鼓掌。
直到下个环节，市长将两个男人清晰的证件照，投影到会议室的屏幕里。
这是两位面孔有着三分相似的英俊男人。
一个年轻些，有着极度立体的面孔，微挑着眉毛注视着前方。他骨子里像是蕴藏一股难驯的野性，从他那漠视一切的眼神，和蓬乱的火红碎发可以窥见一角。
另一个男性更年长些，西装衬衫，温文儒雅的领袖模样。他脸上挂着沉稳随和的微笑，虽然第一眼印象很好，仔细看却能从他幽暗眼眸的深处，看到不属于寻常人的戒备和疏离。
“这是你们第一个任务，接近环星科技的幕后掌舵人特伦斯·柴尔德，或者他的小外甥洛克·柴尔德。”
市长语气独断：“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法，我要你们在三个月内，获取其中一人的初步信任！”
“至于奖励……”市长故意停顿，意味深长道：“一个索尼宾家族幼子的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