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淑深吸一口气，把秃瓢中年男人抓得更高了一些。
这次，没了障碍物，看得也更清楚。
一根深褐色，看起来像是钢筋的柱状物刺穿年轻女孩的腹部，好巧不巧地扎进了中年男人的左胸口。
罗淑不客气地挪动，显然让中年男人受到了二次伤害。
对他仅剩的一点儿愧疚心，让罗淑把人拔起来的动作温柔了一些。
倒不是她不想救人，就看那伤口的位置，不是心脏也是肺叶。
再瞧中年男人已经没有起伏的胸口，就算没咽气，也等不到救援的。
虽然罗淑如果真的想救他，也还是有办法。
但她本来就为了帮外婆续命，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力消耗到仅剩一个月了，为了这种人再以命换命把最后这点儿也用掉，那她还上什么大学？直接准备遗体捐献吧。
完全没有圣母心的罗淑，把中年男人双腿一折，团成婴儿在襁褓中的姿态，直接卡在了电梯保存最完整的那个角里。
就算再遇到事故，这楼塌了。
这地方也能保存好秃瓢中年男人的遗体，算是她最后一点良善吧。
处理完秃瓢中年男人，看看肚子被捅穿的年轻女白领，还有骨折一臂一腿的许万相，两人不相上下的伤势，让罗淑有些犹豫。
她只是体内有些灵气的道士，因为家学渊源的缘故，她的灵气又在救死扶伤上特别有效。但毕竟不是神仙，要同时救两个人还是做不到。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竟是一片黑屏。
摔坏了？
把其它几人的手机找出来，也是一样。
只能又给他们放回去。
不能及时求援的话，只能……
借着顶上应急灯的绿光，罗淑猛然在光滑的金属厢壁上，看到自己发髻上白昙玉簪闪了一下。
脑子里飞快想出一个主意。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她自己还不想死，少不得，得利用一下那家伙了。
下定决心后，罗淑又蹲回年轻女白领身边，拔出发髻里的白昙玉簪，以簪头代银针，引体内灵气入内，快速点了几处穴位。
年轻女白领伤口周围的流血状况暂时控制住了。
她松口气，身体软下来，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正想抓紧时间进行下一步急救，腕上一凉，猛然就被一只白昙般剔透华美的手抓住。
昙渊眨着一双潋滟桃花眼，忽然在罗淑身后显露出他半透明的身躯。
一张檀口，似怨似诱。
“这种事哪用你自己亲力亲为？好好儿求我一声，昙渊不就都给主人您办了？”
“得了吧，少在这儿弄巧儿。你要真把我当主人，随便我摆弄，又怎么会骗我以命换命来救外婆？”
这家伙说得再好听，罗淑也是不信的。
她一面挺直了背，不着痕迹地挣脱昙渊的怀抱，一面跟他斗智斗勇。
昙渊原身就是罗淑今天出门时插在道髻里的白昙玉簪，是罗淑外婆巫蛮儿某位祖先随身物件。
后来机缘巧合成了祙灵，巫家就把他作为家传法宝，一代代传了下来。
至今已经一千多年。
按理来说，他本该对罗淑忠心不二。
尤其两年前，外婆已经把昙渊传给她，让罗淑做了昙渊的正式主人。
偏偏这家伙，根本不是个能老老实实服侍人的性格，竟在被传给罗淑的当晚，利用外婆复发的病情，逼着罗淑签下以命换命的魂契。
从那一天开始，外婆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以罗淑的生命为燃料。
而昙渊自己，也可以借这魂契，轻易得到罗淑修炼凝聚的灵力。
罗淑虽然不后悔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把外婆留下来，可对昙渊这个趁火打劫的妖怪，她也无法再信任。
这两年一人一祙的相处，也是互相算计着。
不是今天罗淑利用了昙渊，借他的灵气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明天昙渊算计了罗淑，又从她身上坑到了灵气。
罗淑只能再活一个月，也是因为魂力和灵力的双重消耗，几近油尽灯枯。
理智上，她能够理解昙渊一直算计自己，末法时代，zl1127行星上的灵气已尽枯竭，无论是灵物还是修行者，攒点儿灵力都不容易。
可这不代表她能接受。
现在年轻女白领和许万相的伤势都很严重，救援又联络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少不得，罗淑又得算计昙渊一回。
她刚才打定的主意和演到现在的戏码，都是在跟这只祙斗智斗勇，骗他出力把许万相和年轻女白领一起救了。
左右算计他，她一点都不心亏。
“主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昙渊一出生，就是你们巫家的东西，您何必跟我客气。”
果然，这祙灵演上了瘾，又妖妖娆娆凑上来。
这可跟他平时的风格不一样。显然，他猜到了罗淑在想什么，开始跟她斗法了。
罗淑想了想，故意摸着白昙玉簪使劲儿看。
“好好的一个灵怎么突然变了样子，莫不是刚才一不小心摔裂了缝，需要大量灵气填补，这会儿装乖，等会儿再变着法子坑我吧？”
果然，一向不喜欢被罗淑碰的昙渊，这回再也憋不住，瞬间眯起桃花眼，凶光毕露。
“爷的尊体也是你碰的？”
“行了，别给脸不要脸。既然知道本尊的办事风格，早点把道道划出来，说清了我好办事。”
“先说好，爷只救干净好看的人，别的垃圾货色你提都别提，碍眼！”
罗淑抚摸白昙玉簪的手指停了下来，回望昙渊。
那双瞳仁特别黑亮的杏眼，在应急灯的绿光下，看起来十分瘆人。
里面带着寒气的狡黠，刺激得昙渊黑黝黝的瞳孔都睁大了一圈。
“休要妄想，顶多救两个！多了没有，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嘴上说的厉害，昙渊隐藏在眼睛里的不安还是被死盯着他看的罗淑发现了。
这家伙主动提出救人，这会儿说的话虽然凶却明显带着怯，莫非，这回他不是算计的灵气，而是更重要的东西，生怕自己不给？
罗淑想了想，虽然对这狐狸性子的狗东西不放心，这会儿却也没别的办法。
再耽误，万一影响了年轻女白领和许万相的救治不好。
她自己那点儿灵气，真拿出来把伤这么重的两个人一起救了，怕不是仅剩一个月的寿命又要再砍一半。
正要答应他，头上忽然响起一个冷漠的机械声音。
“恐怖游戏预选赛开始”
“请所有玩家在一小时倒计时内找到牧师和女巫，报名参加第一个副本：《抓住撒谎的牧羊人》。一小时内报名失败的玩家，如果不在打赏榜前一百名内，会自动成为我养的那些小可爱们的食物。”
“哦对了，建议你们从现在就开始逃命。因为我那些小可爱们，已经饿坏了哦。”
恐怖游戏？
熟悉的词瞬间唤醒罗淑并不久远的记忆。
怎么会这样？
罗淑顾不上再理昙渊，急忙抬头重新看了看四周，又拿出手机摆弄了会儿。
在她动作时，本来就有些奇怪的紧绷感的昙渊，小心翼翼地飘过来，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
怪不得这电梯忽然下坠，这么久也没有人来救援他们，手机还没有信号，周围的阴暗处还有古怪又有些熟悉的腥臭味儿。
“原来是这样。”
当时罗淑第一次做梦梦见阮露时，刚附身在她身上没多久，就亲眼目睹了一个黑色的罩子从天空落下来，把阮露正在上课的高中一整个罩住。
紧接着，也是这个冷漠的机械声音通知她们，预选赛开始，让所有师生在十分钟内赶到操场，不然就算淘汰。
当时阮露完全没反应过来，挤在人群里随波逐流，还差点被一只突然从同学身体里钻出来的变异铁线虫从后方勒断脖子。
要不是罗淑替她着急，尝试着控制她的手脚反抗，救了她，阮露早就变成无头尸了。
想到这里，罗淑猛然一顿。
等等，在刚才闪回的记忆画面里，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她又重新思考了一遍。
身后的昙渊身体忽然闪了闪，照得一个熟悉的影子在罗淑身前晃了一下。
“！！！”
“是那东西！”
罗淑终于意识到，刚才自己忽略的是什么。
扎穿年轻女白领肚子，沾满她和秃瓢中年男的血，一直伪装成一根钢筋的变异铁线虫，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猛然往上拔出老长一截，狠狠朝罗淑抽了过来。
罗淑急忙躲避。
铁线虫的一头稳准狠，扎进墙角里的秃瓢中年男头顶。
狠狠一吸。
转眼间，秃瓢中年男的半个脑袋就被吸没了。
这种变异铁线虫，既比普通铁线虫长粗，又比普通版的凶狠。
不但能绞缠，还在两头都长了吸管一般的嘴，只用半个小时，就能把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吸干。
眼看秃瓢中年男人是没救了，被变异铁线虫扎穿的年轻女白领虽然现在还活着，却也没有机会救出来。
罗淑只能咬牙狠心，红着眼睛踹醒两名小保安，又扯掉许万相的西装外套，把他背在身上，用那件外套从后面绕到自己腰间，打了个死结。
“这家伙，真沉啊。”
背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人，平时对罗淑来说算不上难。
但现在不同，许万相的的左半边胳膊腿都骨折了，罗淑既担心用劲儿太大给他把骨折的胳膊腿扯断，又得把他们固定好了，免得等会儿爬出轿厢时给自己添乱。
正着急着，眼角忽然瞅见一旁无所事事飘着的昙渊。
立马不客气地指使他。
“帮我托着点啊，愣着干嘛！”
“你跟谁吼呢！”
昙渊小脾气立马上来了。
这只灵，虽然长了一张漂亮的狐狸脸，脑子也是九曲八弯比罗淑的肠子沟壑都多，性格却火爆，一点就着。
罗淑也不惯着他，只凉凉地看着他补充。
“除了我，谁能把你的本体带出去？我要是在这里被这么丑的怪物吃了，你也得给我作伴。”
“去你的！谁要跟你作伴？”
昙渊瞪着狐狸眼，气得跳脚。
但这回，他做事没含糊，伸手一指，一道粗壮的灵气就被打进许万相身体里，没多久，许万相软绵绵垂着的胳膊腿就跟充了气一样，又重新鼓直起来。
两个小保安刚醒就看到变异铁线虫一边从年轻女白领肚子里往外爬，一边吸干秃瓢中年男人的场景。
本来就已经心惊胆颤了，再看到这边许万相突然充气一样的手脚，直接吓得惊声尖叫。
“啊啊啊！有鬼！”
“救命啊啊啊！”
补充：
祙，古同“魅”，旧时迷信认为物老后变成的精怪。也就是阴阳师体系里被称为九十九神和付丧神的东西。在我这本书里，是采用了这个精怪的大部分意思，除此之外还加了点私设，具体的大家看了就明白了。
ps：祝所有老师教师节快乐！——9月10日
第4章 60分钟极限预选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