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身影一晃，已然站到了岑青筱身边。
“小竹子？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
他都没来得及喊岑青筱赶紧回床上带着，岑青筱已经自动自觉地拿起鞋袜穿着。
岑青筱的手脚麻利，一边套鞋子一边仰着头朝他笑。
“师父，你会扎马步吗？”
朦胧的月光映进来，照得小女孩的笑容明亮干净。
只不过那双眼睛，不算特别亮。
始终是才从梦里惊醒，岑青筱的眼皮还有没睡够的人独有的浮肿。
应寒摸不着头脑，还想再提醒岑青筱注意气温，别被吹进来的凉风凉着了，岑青筱已经主动将外衣也披上了。
“师父，你会吗？”
岑青筱仰头看着应寒，满怀期待。
在她看来，夜深了，不好去打扰大师兄，那师父就是最有可能帮到自己的人。
三师姐也说了，宗门收录有炼体的秘籍，大师兄在将家传武术练到了一定境界后，练的就是宗门收录的炼体功法。那她师父就算没有专门修炼炼体功法，一些基本的知识，应该都懂的吧？
“……会是会，可你？”
应寒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被岑青筱急急地拉着往外走。
“那师父你教我好不好？我今晚就想练扎马步！”
她还要念诵咒语，要加强记忆。
她还没有多熟悉新学会的两个咒语，如果要一边练习其他的一边学咒语，效果大概不会多好。
扎马步就不同了！
今天听三师姐和大师兄说的时候，她对扎马步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就是练武之人锻炼下盘的基本功，重点只在双腿上。当然，如果进阶一些，还需要配合呼吸，感受气聚丹田的感觉。
但岑青筱也听大师兄说了，这样的感觉不需要强求，只要站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所体会，若一心强求，反而容易在锻炼的时候走入岔路，不小心伤到身体。
为此，岑青筱现在的算盘打得很好。
她就计划着将马步和咒语两者结合起来，一块儿锻炼。
她保持着马步的站姿，然后学默念咒语。练习的时间长了，咒语记熟了，马步也扎稳了。
刚开始肯定很不适应，但只要多练习一会，肯定能学会的！
岑青筱很兴奋地拉着应寒。
尴尬的是……拉不动。
应寒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如墨的眉拢起。
“小竹子，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觉，练什么扎马步？小孩子，晚上该好好睡觉吧？不睡觉不好长身体！”
林珰、贺恭恒他们入门之后，已经学会了修仙的基础知识，能辟谷了，可以用修炼代替睡觉了，他们依旧保留着睡觉的习惯，只等他们年纪渐长、实力渐强、他们再自己根据身体情况，逐步减少睡眠时间，或者……延长。
谁让他们这门派的修炼功法特殊呢！
但那都是入门好些年之后的事了。
像岑青筱这样，年纪还小，又没有正式开始修炼的，应寒怎么看，就怎么觉得，岑青筱应该先好好睡觉。
“可是……”岑青筱仰着头，看着应寒在夜色中显得极为阴暗的身影。
那是庞大的黑暗。
难得地，她听到应寒强硬的声音。
“小竹子，乖，先回去睡觉。”
而后，忽然失重。
等她再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依靠时，已经又一次躺到了床上。
从床边传来的，是应寒低沉的声音。
宁神咒、聚魂咒，还有另一个她不懂的咒语。
没有应寒教导，应寒念诵的速度又快，她只能听到一个又一个音节，接连不断地往外吐，然后密密麻麻地将她罩住。
岑青筱很想让自己保持理智，很想抗拒这些声音，可最后……
她还是沉沉睡去，而且越睡越香。
没有梦境，什么梦都没有，只有安心的感觉，安心得让她刚醒来时生出的警惕心差点全部瓦解，只想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睡一会，再多睡一会，将过去睡不安心的那些时间全部补足。
岑青筱一觉醒来了，天色早已大亮。
又是金灿灿的阳光照到她脸上，亮堂得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挡住眼皮上方的位置。
“醒了？”应寒带笑的声音在旁边传来，“你想练扎马步？我今天教你，怎样？”
岑青筱茫然地眨了眨眼。
昨晚这一觉睡得太香，她差点忘了发生过什么事，连自己身上为何还穿着外衣、脚上能感觉到袜子，都有些迷茫。
可听到应寒的话，她逐渐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而后，她急切地从床上跳下。
“好！师父，你最好了！”
对，就为了这么好的师父，为了这虽然待的时间不长，但让她觉得异常舒服的宗门，她都要努力！
必须努力！
睡觉时产生的懈怠之心荡然无存，她甚至因为休息充足、体力充沛，更有精力。
不需要应寒提醒，她就乖乖穿好了鞋子，叠好被子。
应寒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这小孩。
他这徒弟，要论乖巧程度，应该比林珰那丫头高得多吧？
只是他这样一想，马上又产生一个念头。
说不定他今后，要因为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孩子，吃更多的苦头。说不定到那时候，他才会发现，看着省心的孩子，照顾起来还更有麻烦。
扎马步最关键的是姿势。
应寒指点着岑青筱站稳，看着岑青筱摆好姿势，就在一旁看着。
马步看起来简单，只是做出一个动作，然后保持不动，但只有真正扎过马步的人才晓得，在初学阶段，要维持这个姿势的难度有多大。
大腿的肌肉会颤抖，会觉得难以承受身体的重量。踩在地上的脚底也会觉得一阵不适，好像被压得疼痛至极。
就连看似最不需要受力的上半身，都会不时地觉得它在轻微晃动。
至于需要伸出的双手，要承担的压力更大了。双腿好歹需要走路，其上的肌肉会比双臂的肌肉更强。哪怕腿部需要支撑身体的重量，而手伸出去之后，需要承担手臂本身的重量，双手都会觉得维持举起的姿势的难度比起双腿撑起身体重量的难度更大。
久站之时，身体往往会不经意间就为了舒服而变动姿势，从而逐渐无法维持标准站姿。
应寒站在一旁，密切关注着岑青筱手脚的变动，只要岑青筱姿势稍变，他立刻过来辅助调整。
刚开始，岑青筱还能保持自然的深呼吸，但渐渐地，她觉得每一次深吸气，都有吸进来的气远远不够身体需要的感觉，偏偏身体里还有另一些气流极度想要离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完全凭着自己的毅力支撑着，依旧紧紧闭着嘴吧，用舌头顶着上颚。
不能，绝对不能张嘴！
一旦张开嘴巴，身体里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一股“气”，就会随之被吐出去，她之前辛辛苦苦的锻炼，就会落空，说不定还会将之前就在身体内部的部分“气”都吐出去。
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之前想的东西多么虚妄。
说什么一边扎马步一边练咒语呢！
刚站稳的时候，她倒能勉强自己回想几遍宁神咒和聚魂咒，但扎马步的时间稍长，强烈的不适感袭来，她的意志力就全部用于对抗立刻停下来歇息、摆出舒适的姿势自由自在放松的懈怠之心，她还哪里想得起什么咒语！
那些咒语的字数不多，可她想要记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干扰，让她怎么都记不起来。
如果能专心致志地回想，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咒语上，她还能保证自己一句不出错。
可是，身体疲倦到了极点，她哪里想得起来？
就连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不得不倒下来喘着粗气休息时，她都只能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会儿，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好累，只想好好地休息。
她在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坚持的瞬间，就直接躺到了地上。
应寒盘腿坐在她身边，继续低声念诵着咒语。
岑青筱刚开始只能拼命地呼吸，等之前的疲倦感散去大半，她才有心思想，应寒念的是什么。
音节有些熟悉。
她想了又想，终于稍微想起一点了。
她支撑着坐起。
“师父，你现在念的，是昨晚你给我念的那段咒语吗？这是什么咒？”
她分不清是应寒的声音好听，还是这些咒语拥有的力量特殊。
反正，她只要这样听着应寒的声音，她就会觉得格外舒服，仿佛整个人都泡在温暖的水里，然后还有一股又一股的能量，透过她张开的毛孔，进入她的身体，洗刷着她所有疲倦。
身体的疲倦、精神的疲倦，都能得到洗刷。
应寒眼皮微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这长长的咒语完整地念诵一遍，才与她解释。
“这是护生咒。”
“咦？！”岑青筱茫然，“护生咒？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应寒摸了摸她脑袋。
“安抚心神、驱散疲惫，还有进行初步的洗精伐髓，帮助你尽快产生气感。护生护生，顾名思义，它就是对生灵的庇护，让生灵更好成长。只要与‘生’有关，它或多或少都能起到作用。“
岑青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双眼放亮地看着应寒。
应寒轻轻摇头。
“不行。你一日还没有正式修炼，没有到筑基境界，我都不能将它教给你。它比你现在学的这些咒语更消耗精气神。”
岑青筱哦了一声，小脸上多少带点失望。
应寒看着好笑，只觉自家徒弟也是个贪多的。
他故意沉下脸，问：“你想学别的东西，那我昨天教你的两个咒语，你现在学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