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荣冷眼瞧着祝余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照以前他早就发火了，但这一次竟然破天荒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其实徐嘉荣是知道自己有躁郁症的，所以此刻他心里也正为自己的小进步而庆幸。
天热乎乎的，连吹进屋子里的风都**辣的。
徐嘉荣虽然光着上半身，但是一停不停地冒汗。
空气本来就潮湿，再加上闷闷的憋汉，蒲扇根本无济于事，直叫徐嘉荣身上发黏，不想午睡的他歪到旁边的椅子上愣神。
屋外的蝉不知疲倦地鸣个没完，晾在饭屋墙上的蝈蝈，虽然被贯穿了胸膛，但也凑热闹似的，时不时叫两声。
因为徐嘉荣没去过草市，也摸不着物价，所以他不清楚这十文钱能买多少种子，只能是大体地猜测一番，但是即便摸不着物价，徐嘉荣心里也清除，根本买不了多少。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盘算院子里的土地规划，什么时候种？怎么种？需要填土的话该从何处拉土进来......盘算之际，徐嘉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时不时会有一阵风过来，不过似乎没有一点用处。
大概是上午干活累着了，即便身上不舒服，徐嘉荣还是睡得很沉。
浅浅做了一个梦，朦朦胧胧的，徐嘉荣分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觉。
忽然觉得后背发烫，头昏沉沉的，徐嘉荣猛然惊醒，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不知睡了多久，后背的汗水已经将床单浸湿了一片。
徐嘉荣打着哈欠下床，到处寻找了一番祝余，瞧不见半个影子。
再看看院子里的光景，日头已经偏西，徐嘉荣约摸着天也不早了，这才找了根树枝，抓紧在院子里划分菜地的位置。
徐嘉荣本来计划得很好，想着一定要把每一分钱花到刀刃上，但是要坐下来静心分派用钱之处的时候又觉得区区十文钱，能买多少种子就买多少种子得了，实在是没什么好计划的，收拾打扫完屋子之后，便研究逮来的那五串蚂蚱去了。
都是一个时候捉来的蚂蚱，有死透了的，也有活蹦乱跳甚至飞走了的。
“差别真是有够大的”，徐嘉荣一边择着蚂蚱翅膀一边嘟囔着，又想着，“如果祝余待会觉得蚂蚱好吃，说不定可以去街上开个饭馆。”
憧憬上一阵子之后，再想到连房子都是租的，徐嘉荣便又没了盼头，“是真的烦，干啥都需要花钱。”
“总得想点能搞钱的事情，凭着种地能有几个钱......不需要投资，又能快速来钱的......自古经商之道，不过是信息差和物依稀为贵，要论信息差，这时间跨度有点大......既然祝余这么会种地，要不......要不就种点经济作物。”
“棉花！种棉花！”徐嘉荣忽然茅塞顿开，“宋朝棉花刚引进不多久，所以种植技术和种植方法都在摸索中，因此棉花价格居高不下。而且上午挖排水渠的时候发现地里的豆子虽然长势喜人，但是土质着实不在地，所以说，祝余是真会种田！在土壤相对贫瘠的地方，都能量产加倍！”
“棉花种植恰恰需要盐碱地......我灵光的脑袋加上祝余勤快的身体......这棉花一定会丰收的，那来年秋后，就是我们发达之时了。”
想到这里，徐嘉荣又忍不住叹气，“要等到来年，看来还是得好好穷上一阵子呀。”
滋啦一声，葱姜蒜被徐嘉荣麻溜地扔进了热油里。
“不过想想，非得每顿饭都要炒个菜吗？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浪费......啊......过日子真的是好烦。”
蚂蚱被油崩过之后香味立现，可这仍旧没有叫徐嘉荣提起兴致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手里又实在是太穷了。
“想回去了......”徐嘉荣瞬间想回到现代世界中，“这个时候就应该在空调房里吃吃西瓜，打打游戏才对，真是造了什么孽要来过这种苦日子。”
“什么味？”徐嘉荣疑惑，等回过神来时，却发现锅里的蚂蚱已经糊了！
诸事不顺，又带着些烦躁，火气渐渐从心里堆到了他的眉头上。
不想再做饭，也懒得做，“爱在咋滴罢”徐嘉荣忽然之间负能量爆棚，只想歪在椅子上，什么都不想做。一瞬间他恨急了自己昨晚的逞强嘴硬，心里暗暗咒骂完自己一遍之后，又恨透了祝余一个月前的花言巧语。
越想火气越大，火气越大身体跟着越难受。
徐嘉荣觉得自己要爆炸的时候，祝余慢悠悠地下地回来。
祝余顾不上收拾起锄头，先到饭屋里找徐嘉荣，然后满脸憨厚地将手里的桃子递了上来。
“给你。”祝余憨笑着。
徐嘉荣从凳子上起身，并未接过桃子，满脸严肃地问道：“你从哪里拿的？”
祝余当然不敢说是从自己庙里的供桌上拿的，支支吾吾地笑道：“我给你的，你尝尝甜不甜。”
徐嘉荣一把从祝余的手里夺过桃子，重重地摔烂在地上：“我问你从哪里拿的，你为什么不直面我的问题！你有什么瞒着我吗？不是说钱都已经给我了吗？还是说你去别人家的果园里偷的？是什么理由叫你这么难以启齿？你为什么不说！”
徐嘉荣发疯似地咆哮惊得祝余瞬间跪倒在地，“我只想着你想吃桃子，别的我都没有多想。”
受委屈的明明是祝余，但是徐嘉荣却先忍不住流出泪来，不过他用最后的理性隐忍着，嘴角哆哆嗦嗦地说了几句不成溜的话。
祝余什么都没听清，但是听出了徐嘉荣的啜泣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在祝余心中，徐嘉荣的要求就跟圣旨似的，所以“哥儿”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这次喊“嘉荣”二字时，祝余不再脸红，近乎祈求的语气：“是我错了，嘉荣，你打我，你打我出出气，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该死，是我擅作主张，是我罪该万死。”
说罢，慌乱的祝余一面重复着“罪该万死”，一面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子。
徐嘉荣并未就此消气，想当初祝余就是用这样的伎俩骗自己跟他一起过来生活的，眼前这场景叫徐嘉荣觉得讽刺。
“我真后悔，真的，我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我真的受够了，反正我是已经疯了，也好不了了，爱咋咋地吧。”徐嘉荣气呼呼地说完，径自回到了屋里，躺尸一样仰在枕头行，只任由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流，一点哭声都不发出来。
祝余跪在地上发狠，看着徐嘉荣难受，他此刻心如刀绞，心里比杀了自己还要痛。
日头一点一点西移，邻居们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孩童们正满大街跑，狗吠鸡叫的混着玩笑声又堂而皇之地进了徐嘉荣这寂静的院子里。
祝余垂头跪着，反思自己的愚蠢和无能。
徐嘉荣渐渐平和了心绪，懊悔之情渐渐胜过冲动和怒火，叫他辗转难受。
“我就是一疯子，到处祸害人，趁早死了算了！”徐嘉荣心中臭骂自己，“我是祝余什么人！他把我当主子供着，我还真就舔着脸坐上皇帝了！神经病，要不是祝余给自己间屋子住，给自己口饭吃，自己早不知曝尸荒野多久了！”
一生闷雷，将徐嘉荣从自责中唤醒，他猛地起身，才发现窗外天已大黑，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真下雨了！”徐嘉荣赶紧下地，匆匆跑至正屋门口，瞧见祝余仍旧跪在那里。
徐嘉荣很没底气地求道：“你起来祝余，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真该死，不该拿你撒气。”
祝余不敢违逆，立马起身：“对不起，对不起，嘉荣，我今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是我该死。”
祝余站在雨里，一句话也没说，他心里忐忑着呢，觉得自己闭嘴是最好的。
徐嘉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之时，祝余突然跑开了。
“你干嘛去。”徐嘉荣着急问去。
祝余没顾上回话，去晾衣绳那边抱起衣服便往屋子里跑。
“差点忘了，要不然白洗了。”祝余嘟囔道，脸上已恢复了正常神色，仿佛刚刚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样。
“祝余。”徐嘉荣喊住刚进了屋的他。
“嗯。”祝余应一声，抱着徐嘉荣的衣服站在原地听后差遣。
“你揍我一顿。”徐嘉荣恳求道。
祝余听罢一愣，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
徐嘉荣皱皱眉头，很认真地重复：“你揍我一顿！”
祝余腾出一只手来，慌张得直挠后脑勺：“什......什么意思。”
“我说你揍我一顿，就是把我按在床上狠狠地收拾我一顿！”
“这......这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你不是说要好好地听我的话？怎么，怎么刚发了誓，立马就反悔不成？”徐嘉荣横着眉毛，朝着祝余跟前走了两步。
徐嘉荣突然从祝余怀里抽走他抱着的衣服，祝余被吓得一愣，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害怕什么？来，往我胸口上来一拳，求求你，你这是在帮我，打我一拳，我或许会更舒服一些。”徐嘉荣步步紧逼。
祝余节节后退，除了祈求地喊一声：“嘉荣”，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第6章 大宋最无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