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见
已是初寒月，中午太阳仍有秋日的余威。体育课上，刘姩忍着痛意做完准备活动，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老师在强调课堂注意事项。胡梓阳率先发现刘姩的异样，小声打趣：“小年糕，不会中暑要化了吧？”。刘姩没有应声。眉头微皱，嘴唇咬紧，脸色发白，瘦削的脸更显无力，身体摇摇欲坠。
还没等刘姩开口，胡梓阳便举手大声说，
“李老师！刘姩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去医务室。”李老师睨了胡梓阳一眼，看了一眼刘姩，“刘姩同学，身体不舒服吗？”刘姩点头。
李老师看刘姩脸色也不像是装的，便开口：“来两个女生送刘姩去医务室。”
“李老师，她们细胳膊细腿的，哪有我速度快，我去我去”。
李老师看胡梓阳嬉皮笑脸一副不靠谱的样，便让齐翼跟着，让有问题通知他。最后嘱咐一句：“送到医务室不严重就回来上课，不然下节课罚圈啊”。
胡梓阳托着刘姩往医务室走，齐翼板正的跟着。后面刘姩感谢他们的时候，齐翼说胡梓阳不让他帮忙，功劳在胡梓阳，他只是起到“监督”的作用。
--
下周体育课上课，远远就能看到胡梓阳和齐翼在跑圈，一前一后，不时前者会停下催促。刘姩不明所以，也没去打探细节。
--
医务室内，靠窗边的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短袖，脸色微白，嘴唇干涩，头发凌乱，白色的无菌被盖至胸前，纤细紧实的胳膊压在两边，衬出姣好的身材曲线。房间里万籁俱寂，除了手上的点滴和女孩平稳的呼吸。
刘姩在医务室不到十步的地方就晕了过去，胡梓阳招呼着医生快来救命。简单阐述刘姩近况，医生检查完，给刘姩打上点滴后，让医务室助理给老师打电话说明刘姩的情况，便拉着齐翼闪现走了。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应该是学生来问诊。刘姩惊醒，发现在医务室，冷静下来。环顾一周，发现胡梓阳和齐翼都不在。伸手按了下床铃。
下一秒，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医生，身段笔直，双肩宽阔，腰肢修长，手里拿着病历本，带着口罩，上方是一双漆黑幽暗的眼睛，像是深渊，看久了，能把人吸进去。刘姩一时顿住，忘了反应。
男人低头看着病历本先开口，“刘姩同学是吧？口渴的话可以喝水。”眼神转到刘姩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你还有一瓶针水，打完下去拿药。”
男人的声音清冽沉稳，很有安全感，让人很安心。刘姩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可能是她听过类似声音的博主。
但让刘姩诧异的是他读对了她的名字。在她十八年的生涯里，“流年”叫的比较多，极少人会把“姩”字读对，多音字，四声，是美人的意思。
刘姩的名字是刘振华取的，后来刘姩与父亲谈起，父亲说：
“你妈妈叫杨舒年，是个很美的人，心美、人美。爸爸很爱她，看着你的模样，爸爸总是忍不住想起你妈妈，就给你取了带你妈妈名字里的字，也希望姩姩能和你妈妈一样，是个大美人……”
“医生，我应该没什么事吧？”刘姩沙哑着开口，二人音色对比下，一时羞愧。
“头还晕吗？”男人再次开口
刘姩摇摇头。
男人不作声，朝刘姩走去。
刘姩慌了神，端起旁边桌上的水，温热。看来她没有晕很久。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了刘姩的额头上，带来一阵淡淡的柑橘的味道。刘姩抬头，刚好看到男人左胸上的胸牌，黎四火。
应该是这学期新来的医生，刘姩之前在医务室医生信息栏没见过这个姓氏。
“应该没发烧。”额头的温存和令人安心的气味顿时消失不见，男人转身拿过电子体温计“体温正常，36.4℃”。
“你现在好好休息，主要是有点营养不良和低血糖。听你随行的同学说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导致有点胃酸分泌过多，刺激胃粘膜，所以胃痛。”男人站在床尾，声音平淡地说着。
刘姩却感受到了压迫感，好像在责怪她没有照顾好自己。刘姩也知道自己不是机器，这一个多月来，每天日夜颠倒，心如死灰，对她来说，生命都已经不重要了，更何况饮食。
想到父亲，刘姩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异样。
男人见女孩低下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消逝。
“以后按时吃饭，多锻炼，刚到高考冲刺阶段，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声音柔了许多，说完就转身下楼，留下一句“有事按铃。”
男人走后，病房里传出一声声呜咽声。
中途有人来给刘姩换针水，是个年轻的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实习医生。
针水下去有点困，刘姩顺着在背后的枕头往下滑，被子盖住脑袋，小睡。
转醒的时候，看到男人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眼睛看着刘姩的针水，并未察觉刘姩的眼神。
低头，视线相交。刘姩别过头，医生的眼睛不能看，仿佛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的自己。原本盖在脸部的被子不知是自己睡梦中扯开，还是出自面前男人之手，现在都不能掩盖刘姩的局促羞赧。
“醒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温度。
“睡觉把枕头放平，这样对颈椎不好。”男人站起身。
刘姩觉得他肯定比爸爸高，站起来像一棵大树，像小时候家里的那棵橘子树，跳起来都摸不到枝丫。
男人转身抚平病床上的褶皱，恢复原样。拿起病床旁边桌子上的病历本，画了一个勾。
弯腰，半握着女孩的手，撕开固定针头的敷料胶带，按住，干脆利落地拔了针。
刘姩的手部肌肤因冰冷的药水而布满紫红色血丝，指尖到小臂都木讷僵硬。男人的手温暖干燥，刘姩纤细修长的手从虎口处穿过去，显得娇小可爱又让人心生怜悯。
“按一会儿，避□□血淤青。”说完便放开刘姩的手。
刘姩竟有些舍不得那丝温度，见手背的无纺布渗出一丝红色，赶忙按住。不过，后面手背还是有了一团淤青。
“休息一下，饿的话可以吃一点面包。”男人收着针水瓶和输液管。
“等下记得下楼拿药登记。”说完便抬着钢托盘下楼了，留下一丝柑橘果香。
学校医务室，主要是为了学生的紧急伤痛，避免学生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可以先登记，期末出凭证账单，联系父母结账。
刘姩按了一会儿便下床穿鞋，在桌上有自己的校园卡、钥匙和随身带着的纸巾，旁边还有三个法式软面包。
简单收拾了一下，折好被子，走到病房门口，又折回去，带走了一个面包。
下楼，找到门诊室。里面只有一个年纪稍长的医生，姓孟，熟面孔。
“孟医生，黎医生让我下来拿药。”
孟医生抬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眼刘姩，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来医务室逃课的学生的劣迹。
过了一会儿，拿了药，说了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让刘姩有不舒服再来继续挂水之类的话。
直到刘姩登记完，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就好像刚刚病房里的人不曾来过。
刘姩走出医务室，已经是傍晚。
天空渐染橙黄，思念传向远方。嘴里的面包是香橙味的，希望爸爸在另一个世界也有如此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