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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2章

“师傅,师傅……”

最近不知道怎的,有点嗜睡,样品员在实验室手动切割引线,声音那么大,我也能稀里糊涂地睡着。

“啊,网络已经恢复好了吗?”我强撑着眼皮问。

小雪低声说:“没有,不是网络问题,是网黑,总公司那边也瘫痪了。对方要价两百万,老板舍不得钱,又不敢报警,怕被查出偷税,机房管理员老朱搞了一上午都没恢复过来,正好还有两天就清明节了,综管部通知全体员工放假三天呢。师傅,今晚部门聚餐,你去吗?”

我有些郁闷地问:“多少钱?”超过五十块就不去了。

小雪:“梁经理买单。”

“那就去吧。”嘿嘿,免费的酒水不去白不去!

当天晚上,我被老朱拉着和几个平时只混了个脸熟的同事去了拾光KTV聚会。小雪也去了,她不会喝酒,但是人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老朱等几个男同事见到新面孔,一个个直勾勾盯着她看,跟禁了百年欲的老司机似的劝她不要拘谨,说出了社会迟早要学会喝酒的,眼一闭一睁的事儿。

小雪木着脸摇头拒绝,但抵不过部门文员的撺掇,再三婉拒之后还是接过了一杯酒。

“嘿,美女,碰一个。”老朱眯着眼笑得一脸无害,起身坐了过来。

小雪递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面不改色地别过脸对我说:“师傅,我有个问题,那个防爆的FEP热缩软管不是咱们太融生产的,实验结论是以供应商沃M尔提供的数据为准,还是以我们统计的实验数据为准?”

我:“当然是以我们的为准写在前面,供应商提供的数据标注在后面做参考……”

话还没说完呢,小雪就打断了我的话,把杯子一搁:“明白了,师傅,我出去打个电话。”

我连忙起身让步:“嗯,去吧。”

老朱眼睁睁地看着小雪拿着手机走了出去,吸了吸鼻子,张嘴欲言又止。

我归座继续倒酒喝,低声说:“别想了,她头上戴的那个发卡,鹤舞千年限量版,如果是真钻石,你至少得花几年的工资才买得起。”

老朱抿着嘴不说话,沉默地叹了口气。

酒至半酣,老朱和同事们欢呼声成片,早已闹做一团。心里频频告诫自己少喝点酒,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喝多了。

昏昏沉沉地瘫在沙发上,听着那个浓妆艳抹的文员敞开大嗓门抖胸甩臀忘情地经典老歌《从头再来》,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眼眶子逐渐发热,复又起身继续灌酒,愣是喝到嗓子哑了喘不过气,捂着胸口咳嗽。

接近凌晨两点,包厢里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蒙眬中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拉了我的手一把,叫我回家。声音温柔得很,分分钟让我想起我娘。

“景之,回去吧,等妈妈和爸爸跑完这最后一趟车。就带你去海边玩……”这是我娘临走那天,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我娘早就死了,跟我爹葬在一处,怎么会来唤我名字呢。何况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能不能认出我来也未必呢。

我不听,扯着破喉咙捶着膝盖骂了那人几句,那个人忽然就闭了嘴,走开了。

我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记得自己拿手机按了孟晓凡的电话,还没说几句话,就挨了他一顿唠叨。

“操,你他妈就是被温明光那几句话吓怕了,以前多活泛的人,你看看你现在,躲他跟躲瘟疫似的,你他妈就那么怕他吗?”

我摸着抽痛的喉咙,拔高了嗓音:“孟老板,咳咳咳我……”

“操,你大爷的,又喝酒了是吧,你不是有肾结石吗?你的胃还要不要了?”

孟晓凡这人虽毒舌,但是真要我一个人留在包房与烟酒共度**,他不放心。

几分钟后,他来了,我瘫在包厢沙发上,望着头顶的晃啊晃的幻彩氛围灯嘟哝:“孟老板,你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吗?你咋知道我在这里喝酒?”

孟晓凡哼了一声:“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吗?”

我拢了拢衣襟装糊涂:“啊?我没打啊,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了?”

孟晓凡翻了个白眼:“老子天生就是伺候你的命。”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愤愤地拽着我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摇摇晃晃走出包厢。

之前只觉得头晕目眩,此刻借我肩膀枕着孟晓凡的脖颈,喉咙发酸,一低头,哇啦啦吐了一地。

过道上面容精致的男女捂着鼻子嫌恶地看了我一眼,绕着走开了。

“看什么,还不走,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孟晓凡捶野狗一样捶着我的背,后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次日十点,泡在一股子烟味里的我醒了过来,准确来说是被浓稠的烟味呛醒的。

“奶奶的,你总算醒了。”

我扶着沉重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坐起身,低头一瞅,好家伙,我这是被人打劫了吗,赤条条的只剩一条内裤,胡乱抓了两件衣物套上,转去客厅,见孟晓凡嘴里叼着烟,在刷视频吃泡面。

“孟老板,你怎么不开灯?”我大口大口地吸着诱人心脾的泡面调料味,望着紧闭的乌漆墨黑的窗门说。

“操,你说啥,外面下雨呢,听不清。”孟晓凡呼哧呼哧地嗦着面,像是想到什么,瞅了我一眼,“你不会晚上还像以前一样天天开着灯睡觉吧?”

我打了一个哈欠,想到以前大学毕业与之合租的时候开着灯睡觉被他嘲笑的场景,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啊。”怕他不相信,我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真没有。”

孟晓凡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猛吸了一口烟,不料呛了一口,边咳嗽边道:“你骗鬼呢,老子昨晚送你回来,屋子里的灯全他妈亮着,老子还以为你家里遭贼了呢,要么就是温明光那短命鬼找你索命呢。”

我哑口无言,默了一会儿,摸着裤兜问他:“我手机呢?”

孟晓凡说:“在你爹的包里呢。”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工装裤,掏出手机嫌弃地看了一眼,说,“我操,你换个手机吧,屏幕都碎成这个鸟样了还用。”

我立马坐过去接过手机,靠着他肩膀装穷B,眼睛里立马闪烁着打工人的卑微和心酸:“哎,没存到什么钱,买不起,要不爸爸给买一个?”

孟晓凡抖了抖肩膀,一把推开我的头,摆出一副臭脸:“啧,你恶心谁呢你!”

我伸手扒拉着额前的碎发,轻哼:“呵呵,你不是要当我爹吗?手机都舍不得给我买。”

孟晓凡眼珠子转啊转,配合地做出一副痴汉脸,撩了撩并不存在的长袖,双膝一跪,斜斜地趴在我膝盖上:“得,爹,你才是我亲爹,你过来让我亲热亲热,我啥都给你买!”

说完我俩哈哈大笑,随即他的手机响了,我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了看手机屏幕,是孟阿姨打来的,眼疾手快夺了过来,高声问道:

“阿姨,你家凡凡最近在广场又勾搭了一个打短工的大专生,长得可水灵儿了,昨天他俩还一起下馆子吃饭呢……对,对呀就昨天晚上他发朋友圈的第六张长头发比剪刀手的那个。”

“凡凡,你给我滚回家来,明天就给我去相亲。”孟阿姨气得火冒三丈。

“妈啊,别听他瞎扯,没有的事,他编排我呢。”孟晓凡急忙起身抢手机。

我高举着手机,憋着笑说:“阿姨,你家凡凡说他要收拾我!”

“他敢,回家来,我打断他的狗腿!”孟阿姨在电话里威胁道。

孟晓凡抓到手机按了关机,冲我直翻白眼:“我看你倒像是我妈的亲儿子,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我甩了甩额前的长刘海,高傲地说:“那是,谁让我貌比潘安,深得令堂宠爱。”

孟晓凡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拍了拍膝上的灰尘,选择不再与我直视,去了狭窄的厨房,挽袖子洗了几片生菜叶,打了颗鸡蛋,给我煮了一碗泡面。

临走时,孟晓凡顺手开了客厅灯,垂着眼道:“你也就对我趾高气扬,换成温狗温明光,你就那衰样。算了,不说了,提起他我膈应得慌。以后那短命鬼要是再来找你麻烦,你就听我的,报警。报警知道吗。他那种人,迟早都是要坐牢的!”

我点点头,苦笑一会儿,没有言语。“谢谢”二字此前已对他说了无数遍,但关键时刻还是下不了决心断绝那层干系,说再多也无益。

“到点了,我上班去了。”孟晓凡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我盯着扔了一地的烟头和橘子皮,心中一万个草尼玛。

他娘的,存心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错觉,泡面永远都是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却没有那么沁人心脾,像极了两个人的爱情。没在一起的时候情情爱爱黏黏糊糊恨不能合为一体,在一起了,时日长了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磨平了情绪,连看对方一眼都只觉得乏味无趣。

我划着手机吃了半碗面就没了胃口,起身洗了个冷水澡,窗外的雨也停了。

难得放假三天,不出去玩真有点可惜。

翻了翻高德地图,计划着先去电影院看一场新出的悬疑电影(徒弟小雪推荐的,说是她有朋友是搞后期的,已经看过了,很不错)。看完电影再开车去广城和几个玩剑三的亲友聚一聚,末了去广城博物馆兜一圈,再去度假山庄洗个盐水浴什么的,总比待在家里强。

说走就走,我拿了钥匙钱包,装了换洗衣服的背包,下楼上包租公那交了房租。

打开车窗,上了高速公路,一面听歌,一面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这是温明光没来找我麻烦的第七百四十四天。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也许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错。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走在古街小道上,追着热闹的灯光和人影拍一些无关紧要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但翻看照片时,会让我觉得不那么孤单。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就在我哼着歌即将上高速返程时,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在酒店。

手机还在,单反,衣服,钥匙,钱包……都不是,我望着后视镜中自己锁骨上的齿痕,恍然忆起,好像是我在广州塔附近的露天广场上找摆摊老板打印的照片。

虽然我对温明光已故的前女友有过一段“爱而不得”的不光彩岁月,可是手机相册里仍旧存着我们三个人友好相处时拍的照片,离开惠大那么多年,一直舍不得删。

我开车往回赶,心底里忐忑不安。

原是想着将照片打印出来,然后删除相册里的照片。这样一来,也许哪天搬家忘记带走那张照片,那么他就会渐渐忘记自己曾经着了魔似的暗恋过一个人。

可眼下,我是真的删除了手机里的照片,连垃圾箱也一并清理了。

那个藏在心里的人的模样一下子变模糊了,心里没来由地空落落的,拧在一起,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张照片,昨晚被我压在酒店房间的枕头下,是真的忘记带走了。

该死,我暗骂自己犯贱,一踩油门,原路返回找到那家酒店,停下车,急匆匆跑去了前台。

“大姐,302号房的钥匙还在吗?我早上刚退房,有东西落下了,可不可以借一把钥匙,上去拿一下!”我握着单肩背包,心急如焚地恳求道。

前台的大姐嗑着瓜子在刷抖音,抬头瞟了我一眼:“靓仔,咱酒店是过了十二点就租出去的,你这前脚刚走,就来了一对小情侣,已经租下了,现在属于别人的私人空间,咋好借你钥匙哦。”

“那我……我可以上楼找他们吗。”我情急之下说。

那个大姐抬起头疑惑盯了我一眼,一脸难为情。

“我就去一下,一会儿就下来……”我还没说完,那大姐就冲我不耐烦地摆手,等于是默认了。

到底是情侣租的房间,不好直接进门拿东西,我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才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卷发女生面色红润地拉开了一条门缝。

之所以说是女生不是女人,是凭我多年的阅历。凭她我时脸上若有似无地透着一丝青涩,即便装扮成熟也不像是已经结婚的女人。

“敲什么敲,你找谁啊?”她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露出一副和善的微笑,歉然躬身道:“打扰了,我是之前的租客。早上刚走的,有东西落下了,可以进去拿一下吗,就一两分钟,拿了就走。”我一着急,说话断断续续,尴尬得要死。

女生一脸难堪地望着我,欲言又止,转头又望了屋里一眼。

里面的那个男生目测比我略些高,头发上滴着水,赤身露臂,腰上围着一条白浴巾,走过来扫了我一眼,十分爽快地开了门,声音低沉:“进来吧。”

我目光迟疑地瞥一眼混乱的床铺以及扔了一地的纸巾,耳根一红,迅速低下头,仓皇走到床边,掀开枕头,什么也没有。

我心中一空,茫然地在原地打转,翻了被子翻枕头,恨不得将枕头拆开来。

“你在找什么?”那个男生脱了拖鞋,翘起二郎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机在翻相册。看起来年龄比我小,像个还在念书的高中生或是大学生,却装出一副街溜子的模样,诡异莫测地仰头看着我笑。

我微微抬眼,在心里暗暗思索词句,说找一张两男一女的合影吗,这句话我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合影里那个非要抢进画面的人是温明光,他女朋友苻洵美的死,他一直怀恨于心,固执地认为那场车祸是我故意造成的,所以我将他涂成了黑色。

“找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我身份证已经过期了,还没回老家补办。这没过期的身份证复印件要是丢了,我明天应聘就完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只好瞎编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啊,哪怕是一张照片也成。”

那个女生目光一黯,哂笑,坐在男生旁边,轻佻地看了我一眼,拿着一面镜子一边补妆一边道:“要是我,不重要的东西才会搞丢吧。再说,我们进来之后,清洁阿姨有换过被子枕套,说不定是被她当垃圾扔了呢。”

我没接她的话,将目光投向那个玩手机的男生:“我记得是放在枕头底下的。如果是你们进来之后,清洁阿姨才来的,那你们一定有见过。”

那个男生没说话,兀自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他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看得我一阵心虚。

“算了,打扰了,我去问清洁阿姨。”

我低头正准备离开,那个男生却突然沉默着走到他面前,食指和拇指夹着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咳了一声:“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我猛然抬头,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中“满脸黑线”的温明光在亲吻苻洵美的侧脸,而我傻傻站在苻洵美身边,任由她挽着我的手臂面对镜头。

不知为何,我脑门一热,像是被人捉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急忙伸手去拿:“对,就是这个!”

男生笑了笑,没有还给我,而且捏着照片看了又看,像在确认什么,末了,相当绅士地将照片上的水汽擦干,连同温明光脸上的油墨也擦了个干干净净,这才递还给我,笑眯眯地问:“照片右边的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我看了看温明光青春洋溢的笑脸,攥着手指点头:“嗯,是我朋友。”

“左边那个呢?是你吗?”男生半侧着身,笑容颇有几分探寻的意味。

我闻言扬了扬下巴,默认。

“爱君襟度莹如冰,别久频瞻处士星。此日问奇仍载酒,春风沉醉子云亭。啊,看不出来啊,我竟然猜对了。”男生捏着照片,盯着照片背面的诗句看了好一会儿,递给我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不自然的笑,“那个,先生,冒昧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邋里邋遢的?”

“岑景之,多谢。”

我接过照片,瞄了一眼照片中的年少无忧的自己,以及那个温明光,他的眼神,那么清晰地扎进我的眼睛,像一把剥皮带血的骨剑,扎得我心口钝痛,几乎喘不过气,愣了好一会儿才慌乱地将照片翻了个面塞进背包,转身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