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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亡命海盗船(5)

傅良玉用仅存的几分理智,挣扎着想分辨那音源。

就在这时,原本醉倒在一旁的彼得突然支楞起来。

他半睁着眼,转头看向傅良玉,表情迷茫,“好像……好像有女人的声音……你听到了吗?有女人……在说话?”

女人……

说话……

艰难凝聚起的注意力被打散,傅良玉费劲地思考着他的话,原本不算清晰的脑袋彻底陷入混沌。

半梦半醒间,他确实听见了一道说话声。

但不是女人。

那是小孩特有软糯的嗓音,奶声奶气的,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有些虚幻空灵,像是从异次元飘来的一样。

那声音娇嗲着问:“小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甜甜等好久啦~”

是……甜甜?!

“甜……甜甜……小叔在这……”

他喃喃自语,随后,欣喜若狂,“甜甜?!甜甜!!小叔在这!”

他跟着声音扭头,拼命挣扎,连手腕擦伤了都毫无知觉。

彼得明显比他还激动。

他刷地一下站起来,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喃喃道,“肯塔图……这是……肯塔图的俚语!是肯塔图的人……?”

酒瓶从他手中滑落,“吭”地砸在甲板上,酒液汩汩地流了一地,浸湿了他的鞋。

他对此毫无知觉。

“是!是肯塔图的人!”

“妈妈……妈妈!是你吗?!妈妈!”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一个音调,尖叫一声后,一头钻进弥漫的大雾里。

诡异的雾不知何时变得更浓了。

它像一只安静的野兽,张着一张巨口,不知不觉将“愤怒者”号吞噬殆尽。

傅良玉艰难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别说甜甜,现在就连彼得的身影都完全消失了。

但他始终痴痴地盯着那个方位,无法移开视线。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在那等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昏昏沉沉,想要思考,脑子却像一团打结的毛线一样,越滚越乱。

片刻后,他眼前突然一亮——

就在那个方向,距离他不过百米开外的地方,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椭圆形孤岛!

月光下,小岛折射出深深浅浅的金色光芒,远远看去,就像一枚横亘在海上的蛋形黄宝石。

就在这时,那诡谲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

只是没了海盗们的喧哗做背景,那声音显得更加空灵、澄澈。

音浪起伏间,傅良玉觉得自己的视野愈加清晰。

也正因如此,他赫然发现这岛会发光的原因——

这竟是一个堆满着奇珍异宝的宝藏岛!

宝藏一一裸露在金色的沙滩上,粗粗看去,珍珠、宝石、黄金……他能叫上名字的这小岛上竟应有尽有!

还有成箱成箱的金币。

一个个半开的箱子里,金币像流水般倾泻出来。那金币成色极好,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熠熠金光。

这光芒穿透了暗沉的迷雾,直直晃动他的双眼。

“宝藏!是宝藏!快看!是宝藏!”

“天呐!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这是什么!”

“好多……好多金币!还有!还有宝石!发了啊!”

傅良玉听见周围响起海盗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咕咚——

他吞了口口水。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银岛?

饶是他对钱财没什么感觉,也被眼前如此辉煌的景象震慑住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不远处传来络绎不绝的落水声。

大概是海盗们看到这金山银海,过于兴奋,忍不住跳船想游过去。

也是,看到这巨额财富,谁能不动心呢?

连傅良玉这种见惯世面的也不由自主地想凑过去看得更清楚一些。

“嘶……”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拉扯着他的神经,他清醒了些。

也就是此刻,他再度听到了游肆的声音。

“3、2、1……”

他在倒计时。

简洁冷酷,游刃有余,胜券在握,像极了他死前听到的那句充满煞气的“你、找、死!”。

傅良玉顿时一个激灵,浑身血液逆流,人也立马清醒。

此时再看,哪还有什么金银岛?!

萦绕在眼前的,分明是铺天盖地的大雾!

“啊——”

与此同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从海面传来。

像是摁下了什么开关般,海面上开始源源不断传来海盗们的惨叫和呼救声。

“呜——”

一片慌乱中,不知是谁吹响了法螺号角。

那声音沉郁浑厚,仿佛能穿透迷雾与灵魂共振。

傅良玉心里一悸,彻底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是人鱼!带耳塞!快!备战!!!快!!!!”罗杰和奥尼尔声嘶力竭的呼喝穿透了迷雾,在他耳边炸响。

什么……鱼?

人……人鱼?

他没听错吧?

傅良玉懵了。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想看看海盗们什么情况,却发现他们此刻比他更加狼狈。

海盗们已经纷纷从幻觉中清醒,“愤怒者”号上此时一片人仰马翻,如临大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让他们慌了手脚,诡异的雾更是极大程度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因此,哪怕他们对“愤怒者”号极其熟悉,仍旧不免步履纷乱,跌跌撞撞,无法就位。

一时间,傅良玉只听耳边不断传来各种杂乱的声音,丁零当啷的金属撞击声、乱七八糟的物品器具翻倒声、海盗们惊恐的咒骂声、海面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偶尔能朦胧地看到一两个海盗从他眼前急急跑过,很快又消失。

这恐慌的氛围传递到傅良玉身上,他也跟着慌了。

他开始一边疯狂挣扎,一边惊恐地环视四周,尤其是那出现了金银岛幻景的方位。

他现在被大喇喇地绑在船中央,是个现成的活靶子,万一那雾里突然冲出什么怪物,他不能动弹,肯定首当其冲被祭天。

奈何这群海盗绑人太专业,他挣了半天,快被勒吐了,绳子都没有半分松动。

就在这时,他惊惧地发现原来幻景出现的方位,不知何时,竟凭空冒出了一团忽隐忽现的黑色巨影。

那巨影幢幢如海上巨兽,裹挟着浓重的雾气,如幽灵般正迅速向“愤怒者”号侧舷逼近。

看轮廓,竟是一艘桅杆破败的大船!

傅良玉倒吸一口凉气。

他用力眨了眨眼,怀疑自己依旧深陷在幻觉中。

“幽灵船!天呐!救命!是幽灵船!”

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

还未从人鱼袭击的惊吓中恢复秩序,众海盗又再度陷入恐慌。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幽灵船?

傅良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步步逼近的巨物,浑身控制不住地开始战栗。

幽灵船的传闻他听过,是一种海航时碰到的东西,十分不吉利。

这种船常常出没在午夜的大海中,行踪诡秘。船身庞大却无一活人,一般会在各大跟海洋有关的灵异作品中出现。

然而,他从未设想过这种魔幻的东西居然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先是人鱼,现在又是幽灵船!

TMD我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世界啊!

他在心底惊声尖叫。

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关于未知的恐慌感笼罩了他。

这恐慌是从他发现自己穿越开始就一直存在的。

只是在这诡异的夜晚,在这磅礴的雾气里,在海盗们惊恐的呼喊中,这种恐慌猝不及防被无限放大。

转眼间,那被浓雾团团包裹的幽灵船已行至眼前。

“愤怒者”号彻底被巨船带来的浓雾吞噬。

空气更加稀薄。

傅良玉像一尾搁浅的鱼,大张着嘴用力呼吸,喘得像个破风箱却依旧觉得窒息。

雾气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迅速凝结成水珠,带着他眼皮不断下坠,他不得不费力地撑着眼皮,才能让双眼维持睁着的状态。

浓重的水汽如有实体般沉沉地压在身上,他很快就冻得打起哆嗦。

浓雾凝结成烟,死亡的压迫感精准地攫取了他。

眼见巨物迎面撞来,傅良玉心里的恐慌达到顶点。

他绝望地闭眼等死:难怪总能听到游肆的声音,原来是阎王索命来了。

“轰——”

眨眼间,幽灵船狠狠撞上“愤怒者”号的船舷。

“愤怒者”号在重击下猛地震荡,几近侧翻。

撞击引发的泼天巨浪倾泻而下,众海盗四散惊逃。

被绑得无比结实的傅良玉避无可避,被海水泼了一身,差点在泼天的海浪中窒息。

船身左右晃荡,他就仿佛被高空抛物一般,心跳到喉咙后又迅速回落。

一开始,他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尖叫。

几次下来,人就麻了。

可以自由活动的海盗们显然没比他好到哪去。

高浓度的酒精、人鱼带来的混乱、诡异的雾气以及突然出现的幽灵船,这些事接二连三出现,严重干扰了海盗们的反应速度。以至于幽灵船撞上来的那一刻,众人依旧像无头苍蝇般在甲板上乱窜,企图抓住一切能够让他们在巨浪中站稳的东西。

不知哪个倒霉家伙一下手滑没抓稳,从傅良玉身前的甲板上滑了过去,狠狠撞上前方障碍物,发出一声惨叫后再也没了动静。

如果不是被绑着,也许他的宿命就跟那个海盗一样了。

目睹了这一切,傅良玉突然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没多久,撞击带来的风浪逐渐平息,雾气也散去大半。

“幽灵船”的真面目完全展露在傅良玉眼前。

那是一艘看起来与“愤怒者”号体型不相上下的船。

整艘船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亮,自然也没有活人。

船的主桅杆早已损毁,破败的风帆半悬着随风晃荡,一会打在桅杆上,一会又打在横档上,噼啪作响。

悠长的回声与未彻底散尽的雾气搅和在一起,诡异非常。

傅良玉松了一口气。

这……不就是一艘普通的破船?

这群海盗简直大惊小怪,枉他差点被吓破胆。

真是群见识浅短的家伙!

傅良玉暗自嘀咕着,又看向不远处正在指挥众海盗善后的船长罗杰。

罗杰摘下蜡制耳塞,面色阴沉地盯着那艘幽灵船。

那船稳定后,他便立即下令与其接驳,并派了三名海盗去一探究竟。

那头,负责查探人鱼踪迹,清点损失的奥尼尔也刚结束了巡查。

他走到罗杰身边,咬牙道:“船体撞出了裂痕,需要维修,天一亮必须回提万。另外,我们损失了8个人,除了杰夫是撞断了脖子,其他人都没找到,八成在海里了。暂时没发现人鱼,下了一条舢板。”

他指了指近海面的一点亮光,那正是最初歌声传来的方向。

“愤怒者”号除了船只主体外,还配备有六只舢板,每只能容纳3~4人,平时悬挂在船尾两侧。

舢板灵敏轻巧,一般作为海上巡逻用。

罗杰抬眼看向他手指着的方向,隐约能看到被放出的舢板上坐着四名海盗,其中两人负责掌舵,另两人则拿着锐利的鱼叉不停叉刺着海面。

船尾上低低悬挂着一盏鲸脂灯,散发出暖黄的光。

此刻已经离主船有一段距离。

罗杰看着那不停打着圆圈的光源,垂眼吩咐奥尼尔:“让他们回来吧,大概率是找不到了。”

奥尼尔心有不甘,“这就放弃了?我们好不容易碰到……”

就在这时,负责探查幽灵船的三名海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