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如银搂着夜无尘就往赤峰剑上跳，虽说是逃跑，但也不能忘了来天市山的目的，围着整座山绕圈。
身后魔修紧追不舍，怀里的人抖如筛子。
他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一边逃，一边寻找可以藏匿的地方。
月光下，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引起了岳如银的注意。
眼珠微转，回首望了眼身后成群的魔修，柔声对夜无尘道：
“大师兄，还醒着吗？”
几息后，怀里传来微弱的回应，“嗯。”
“可能有些麻烦，你还能动用灵力吗？一点点就好。”
“可以。”
“接下来我们需要提速，暂时甩掉身后那些讨厌鬼，还有。”他抓住夜无尘紧抠着胸口的手放在两人紧挨着的小臂上。
“给你捏这个。”
夜无尘身子僵直，并没有用力，默念口诀，赤峰剑急速如风，速度提高了一倍。
见身后暂时没了魔修的踪影，岳如银搂紧夜无尘，急速下落。
掀开茂密的枝叶，洞眼只容得下一人，且没有向里面延伸，可眼前只能在这里藏匿一阵儿。
这会的夜无尘像个布娃娃，岳如银先将他侧着身子放进去，两只手扶住他的肩膀，自己也跳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拳距离，夜无尘的身体虚弱不堪，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耳垂和脖颈是滚烫急促的呼吸，岳如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
岳如银用通灵诀唤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夜无尘睫毛颤抖，头向后仰，抵在石壁上，缓缓掀开眼皮，“还好。”
岳如银扭过头，透过树枝的缝隙，瞧见远处上空中魔修停止了追赶，四处张望一番，分成几波人离开。
终于甩掉了这帮人，他试探着使用通灵诀寻找涂山知君兄弟，可能距离过远，他叫了半天，也无人回应。
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岳如银注视着又重新阖上眼的夜无尘。
一张脸毫无血色，漂亮的喉结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丝血迹，仿若寒冬盛开的红梅，极致孤傲，极致美丽。
鬼迷心窍伸出食指一点一点抹掉上面的红点，喉结带着他的手指上下滑动，紧接着，一道声音沙哑，
“你在做什么？”
岳如银一个哆嗦，手上继续动作，比方才快了几分，
“大师兄，你喉结上有血，我给你擦擦。”
夜无尘重新阖上眼，“谢谢。”
一声感谢说的岳如银心虚，他挪开视线向下，胸口处黑色斗篷上五个指洞，凑近了看，能看见里面的衣服也破了，从里面散发出轻微的血腥味。
心脏一缩一缩的疼，岳如银直接扒开夜无尘的斗篷，一只手抓住左边的外袍和里衣的衣襟用力扯。
身下的身体想躲，却因为洞眼窄小而动弹不得，两个人的膝盖碰撞在一起，岳如银抬头，对上一双眼尾带红的灰色瞳仁。
他解释道：“大师兄，给我看看。”
夜无尘将头转向一边，没有再乱动。
得到默许，岳如银扒开里衣，白皙的皮肤上五个大小不一的伤口，冒着红色的血丝，周围是指腹大小的乌青。
这要多痛，才会对自己下如此狠的手。
他从腰侧取出伤药，张开嘴咬掉瓶子上面的药塞。
“可能会有些疼，大师兄，你忍忍。”
说完，将药一点一点撒在上面，动作轻柔。
撒完药，他重新替夜无尘整理衣衫，余光瞥见胸口处狰狞的疤痕，整理的手霎时顿住。
紧接着，手背被一只汗湿的手包裹住，借着他的力拉好里衣和外袍。
岳如银垂着头，“对不起。”
夜无尘：“阿银，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可是...”
后面的话被打断，夜无尘取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岳如银欲言又止，一声咆哮震得整座山直颤，他下意识捂住耳朵，警惕看向外面。
“是混沌。”恢复些气力的夜无尘沉声道。
岳如银闻言大惊。
难道他们被发现了？
下一秒，身侧的石壁碎裂，脚下虚空，失去重心。
岳如银惊慌失措，还未来得及反应，后背重重着地，喉咙一股腥甜上涌，他捂住胸口，侧卧着身体一口吐了出来。
好疼！
岳如银双眼紧闭，整张脸拧在一起，身体蜷成一团。
缓了好一阵，他才从疼痛中回过神，双手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睁开眼，灰蒙蒙一片，瞧不清周围的事物。
两只手左右挥舞赶走跟前的灰尘，模糊中看到了碎石中间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呲着牙小跑过去蹲下，挪开压在夜无尘腿上的石块。
扶起人靠在一边的石头上，调整好姿势，在叫醒前，岳如银抹干净嘴边的血迹。
“大师兄，快醒醒。”
叫了两三遍，人才悠悠转醒，岳如银神色飞舞，雀跃道：
“大师兄，你醒了！”
夜无尘眯着双眼，“这是哪儿？”
闻言，岳如银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顶布满青色的玉石，照亮整个山洞。洞的尽头有四个洞口，隐约能感觉到有风吹进来。
岳如银回过头，边说边轻轻摸了摸夜无尘的胳膊和腿，“我也不清楚这是哪里，你感觉怎么样，除了胸口，还有没有哪里疼？你别老是忍着，疼就说出来。”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以为夜无尘又在犯倔，刚要训斥几句，冷不丁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里。
岳如银猝不及防，怔愣住。
那人眉眼弯弯，唇角上扬。
这一笑，丰神俊朗，如沐春风。
他不是颜控，但对于夜无尘他一直没有自控力，特别是久违的，熟悉的笑脸。
“我没事。”
岳如银恍惚道：“那就好。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着，他搀扶起夜无尘，往洞口方向走。
头顶的玉石猛烈颤抖，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岳如银与夜无尘四目相对，连连后退。
石壁四分五裂碎裂，青色的玉石碎块散落四处，躲避不及，砸中身上几颗，疼得岳如银皱起了眉。
地动山摇的震颤再一次袭来，凶兽混沌从上方坠到地上，不管前方是何物，无差别攻击。
左躲右闪，二人被逼到一角，再无处可躲。
恰巧此时，岳如银感觉到身体被带着向下坠，身侧的人身体前倾，直直跪在了地上。
岳如银道：“又开始了吗？”
夜无尘咬着牙道：“别管我了，你先逃。”
岳如银一脸无奈，“大师兄，别再讲这种话了，我是不会抛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话音一落，岳如银搂着夜无尘的腰，一个翻滚，从混沌庞大的身躯下方滚了出去。
凸起的石子硌着每一处与地面接触的身体，岳如银牙关紧咬，不让唇角溢出一丝痛苦的呜咽。
他是怕痛，但更不希望此时的夜无尘再为他担忧。
怀里的人已经昏迷不行，两条眉毛因痛苦拧在一起，嘴里无意识地重复一个字“逃。”
岳如银苦笑，拔出腰侧的赤峰剑结下一个小结界，抵挡飞石。而后从夜无尘身上取下乾坤袋，拿出里面师尊为他们二人准备的两瓶药丸，打开红色的那瓶，取出一颗服下。
他回过头，混沌已经调转方向，朝这边走过来。
心思微动，他将药瓶里的药全部倒在手心，一口吞了下去。
丹田处像被架在火堆上烤，瞬时走遍全身，力量如泉涌般升腾，蔓延至全身每一处经脉。
岳如银立刻拔出夜无尘的龙吟剑，结出一个比方才更牢固的结界。
离开前，他将蓝色药瓶里的药丸喂进了夜无尘的嘴里，伸手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大师兄，我不会让你死的。”
面对面前实力悬殊的混沌，岳如银心里是怕的。
但他的目的是回到现代，回到有夜哥的世界。
即使再疼他也可以忍受，但是命绝对不可以在这里丢掉。
他手握赤峰剑走出结界，体内的灵力不断在暴涨，好像不发泄出去，就会撑破身体，爆体而出。
束发的带子被强劲的灵力震碎，灵力化成火焰裹着他的身体，岳如银握住赤峰剑，冲向混沌，几个弹跳，从大腿跃到头顶，一剑刺了下去。
这点伤对混沌虽然就像挠痒痒，但赤峰剑自身带的能力，就是以刺进去的伤口为中心，扩展、崩裂、直至粉碎。
“嗷！！！”
不知是疼的还是怒气，混沌咆哮着用力甩头，把他重重甩到了地上。
岳如银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仰头微眯起眼睛。
只有脸上出现了裂痕，其他地方完好无损。
果然是上古凶兽，上次那只凶兽同它根本没法比。
他双手握紧赤峰剑，目光如炬，继续与混沌周旋。
他必须在这一炷香内制服混沌。
一剑不够，就两剑，三剑。
有了丹药的辅助，他的动作不仅迅捷，身体也不觉得累。
不知道被混沌甩在地上几次，也数不清自己吐了几口血，岳如银反复重复着动作，但每一次刺的地方又不一样。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赤峰剑还插在混沌的身体里没来得及拔出来，岳如银就感觉到体内充盈的灵力瞬间被抽走，身体瞬间脱力，摇摇晃晃如落叶，从高空笔直坠落。
闭眼前，他最后望了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夜无尘，心中满是遗憾。
这次，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夜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