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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即使是对于五条悟,也实在很难在邻居奶奶对于“上周住进来的女孩子很漂亮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怎么会住来你家的家长也觉得没关系吗真的吗”的一系列盘问中,回答关于“我有一天在河边坐着然后遇到了平行世界的朋友然后意外地合得来然后她也遇到了我朋友所以我为了她的安危而把她接来我家了”的事实。

于是,他决定笑眯眯地胡说八道:“她还不知道我暗恋她呐奶奶!为了保护我的自尊,请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情哦!”

邻居奶奶呆住两秒,试图理清逻辑,最终得出“邻居小帅哥还没和女孩子在一起就把对方拐来了家里”的结论。

不靠谱!她对五条悟怒目而视,后者则恍若不觉。

“奶奶下楼小心哦!”他说。

自从上次五条悟半夜把你送来这里,他已经一周都不见踪影。从他四天前给你发的红叶馒头的图片来看,大概是有广岛的任务要完成。

然后,在美好的星期六早上,你发现他歪在公寓客厅的沙发上。

他大概刚来不久,因为阳光才刚刚偏移到会晒到他眼睛的角度。但是,因为熟睡,他似乎全无知觉。你放轻脚步走过去,站在窗边,为他挡住投在眼睛上的阳光。

然后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阳光依然可以照到他手掌。

很辛苦吧。广岛有闻名世界的爆炸事件,也正因如此,那里人心不稳,往往会滋生更多诅咒。

要帮他做早餐吗?昨天把食谱里排名第一的舒芙蕾做成功了来着的。

很轻地把窗帘拉上的话,应该不会吵醒他吧?

五条悟果然没醒,他似乎真的很累了,所以睡得很熟。你蹑手蹑脚走去厨房,关上门,又额外在厨房门上设置了一个隔音的屏障,然后专心致志开始做饭。

在往面糊里加糖的时候,还额外挤了一点炼乳进去。

你端着看起来还不错的舒芙蕾走出厨房的时候,五条悟已经醒了。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把自己变成一个自转小地球。

“呀,早上好喔,澪。”他歪着脑袋看过来。

“你醒啦,”你说,“喏,早餐。”

“谢谢!”他终于停止自转了,“舒芙蕾吗?”

“嗯,加了草莓和奶油,”你端去他面前的桌子,“早上几点过来的?”

“谁会在通宵做完任务以后看表嘛,”五条悟说,“六点、七点的样子?我进来的时候设了屏障,应该不会吵醒你的。”

“啊。”

五条悟大惊:“不会我的屏障也对你没效果吧!”

“这个倒是有的,”你说,“我就是想说你就算不设置也不会叫醒我啦,所以今后随时来就好,不用耗费咒力设置屏障,甚至把我从卧室赶来客厅也ok。醒来看见你很大一个地挤在沙发上睡觉,我会感觉很抱歉的。”

五条悟看着你呆了一瞬间,然后猛地低头吃了一大口舒芙蕾。

然后叫嚣:“我才不是那种人啊!”

“是也没关系,”你说,“好吃吗?”

五条悟又吃了很大一口:“超——好吃!不如澪开家甜品店好了?这完全是可以开店的程度啊!”

“要我选址、拉投资、做宣传、偶尔还要处理奇怪癖好的客人,想想就头晕啊,”你说,“很麻烦的。不如还是‘五条悟先生特供’吧。这样即使偶尔味道不是很好,也不需要赔钱。”

“你完全可以讲到‘五条悟大帅哥特供’就停住的。”

“我哪里讲‘大帅哥’了啊?”

“讲了,”五条悟很不讲理,他拿起手机,对着已经被吃掉一半的舒芙蕾拍了一张,“‘因为客人是五条悟大帅哥所以即使不好吃也不用赔钱的舒芙蕾一号’,发送。”

“什么啊!”

“我的记录推特,”五条悟说,“不给你看。”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机就出现在你手里了。

“用术式也太违规了吧!”五条悟叫起来。

“这为什么不给我看嘛,”你翻着他的主页,“都有十七万个粉丝了……话说咒术师真的有那么多人吗?”

“啊,只有一部分是咒术师啦,”五条悟接过你递回去的手机,“其他好多是一般人。”

你用自己的手机搜索出他的主页,然后往下翻评论。

“……什么叫‘大帅哥可以自拍吗不要再只拍食物了‘?”

“啊,那个,”五条悟非常淡定地说,“有一次去银座买可丽饼,拍照的时候被路人用第三视角拍下来了,然后大家就都知道我是个帅哥了。”

“……那这个回复了‘见过本人一点也不帅’的‘歌姬歌姬’呢?”

“啊,歌姬啊,是比我高一级的前辈。”五条悟非常快速地打了几个字。你刷新,看到他回复歌姬:“眼睛不需要的话墨镜借你啊。”

你笑起来,在他最新的“舒芙蕾一号”下面评论:并没有说“大帅哥”这几个字。

五条悟回复一个捂耳朵的表情。

“等下要回学校吗?”你问。

“喔,应该是的,硝子在帮忙解剖一些之前任务里遇到的遗体,我去看看,”他回答道,“难得今天没有任务——”

然后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二十秒后,五条悟今天有任务了。

任务地点在品川区的水族馆。咒灵等级是特级。

他哀嚎了一声躺回沙发上,然后缓缓把目光转向了你。

“在东京的话,应该有辅助监督吧?”你问。

他看了看表。

“如果能在二十分钟内解决,”他说,“就没有辅助监督。”

“……你的监督真的不会讨厌你吗,总是因为赶不上而扣工资什么的。”

“所以我说对方完全可以直接在家休息啦,”五条悟说,“完全没有必要出门嘛!”

“……我和你去,”你说,“然后我们可以在水族馆逛一下吗?”

“只要它等下没有被毁掉,”五条悟说,“可以。”

-

一般来说,水族馆这种比较快乐的地方是不太容易出现咒灵的。但如果是特级咒灵的话,不排除是原本出生在海中,然后逐渐迁居到了水族馆海下部分的情况。

“今天恰好有附近的幼儿园来参观,所以目前的报告是有至少十一个小孩被困在里面,”五条悟说,“准确地点无法确认,但应该是在海底隧道附近。”

“ok,”你说,“走吧。”

话音刚落不过五秒,你们就已身处海洋馆内。

五条悟显然没意识到这次连瞬移也会是你来负责。他摸了摸耳朵,评价道:“是因为太突然了吗,我有点晕。”

“啊,”你顺手放了个帐,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的术式和你的‘无限’不太一样,简而言之是‘引力’相关的东西,距离中的所有物体都还在,所以不能规避路上会遇到的建筑体什么的,需要绕道而行。我们刚刚大概在五秒内拐了两千个弯,你晕也很正常。”

“……”五条悟嫌弃得非常明显,“下次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好吗。”

“不要。”你说。

这一次,不方便的是,你无法使用术式将咒灵直接拽过来,因为害怕过程中咒灵本身或它在途中撞碎的玻璃伤及被困者。

所以,即使说好这次由你出手,此刻还是需要依靠五条悟的六眼来定位诅咒和被困者的位置。

他只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说:“果然在海底隧道。”

这一次他非常不由分说地把你拎了起来。

然后把自己和你一起瞬移去了海底隧道。

咒灵就在隧道口上方的海水里。与大多咒灵不同,它有非常清晰的、人类一样的五官和头发,但视觉上还不如没有——在它的下巴以下,是布满鳞片的环形长尾,直径约等于相聚而立的六至七个成年大汉,长度则约摸超过五十米。

“美人鱼好歹有上身,它怎么除了头就是尾巴,”你说,“好惊悚。”

“呀,”五条悟就近找了个长椅坐下了,“害怕了吗?”

“开玩笑。”

你正欲发动术式,那诅咒却忽然说话了。

有点模糊不清,但足以让你听明白了。

“不——尊——重——”她说,“不——尊——重——濡——女——”

“濡女?”你重复,“是她的名字吗?”

“啊,有听说过,”五条悟说,“是平安时代的诅咒吧。”

“是嘛。”你说。

“被困者在隧道后面。”五条悟又说。

所以要解救被困者,首先要把濡女拔除。

你发动术式顺转,到了这个程度,打破隧道玻璃已是唯一方式。后续为了防止海水灌进室内,大概还需要用引力将海水上引,和地心引力相抵,即可保持静止。

于是,在玻璃应声碎裂那一刻,你转动左手,在空气中逆时针划过半周,然后骤然向上!数吨欲落海水在一瞬间停住,宛若时间静止。

然后,你再次转动左手,在空气中顺时针划过半周,再向下!濡女即刻不受控制地被你拽出水中,然后重重跌落在地面上。

濡女似乎大怒。她发出诡谲的尖叫声,摆动尾巴末端向你抽来。你立刻反应,金色光刃一闪,她的尾巴骤然断在半空。然而,她似乎完全未受影响,不过半秒,她的尾巴恢复如初。

好惊人的自愈能力!听说即使是历史上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自愈也需要两至三秒,她竟然这么快!你微微蹙眉,指尖迅速凝聚咒力,这次是数个光刃齐发,直朝她脑袋下方去——你砍断了!

可是,又是一秒,她的长尾上就又找出了一颗新的头颅。

“像切黄瓜。”五条悟评价道。

“……滚,”你说,“我也再也不想吃黄瓜了!”

“还有十分钟哦,澪。”

“知道了。用不着十分钟。”

你这次发出了近百个光刃。她们朝着濡女的身体各处而去,几乎是碎尸万段的驾驶,可是,濡女依然能在一秒内将所有身体部分重新长好,甚至她被分成的段数越多,她的恢复速度就越快——你根本找不到她的弱点!即使有再多光刃,只要不是无限多个,她就能力以仅剩的一片身体生出剩下的部分。

能被评为特级,原来就是因为这种再生能力吗?

濡女见你用光刃不成,似乎更兴奋了。她原本同人别无二致的脸庞此刻扭曲到了恐怖的情状,嘴角因过分尖锐的笑而裂至脑后。她的笑声几乎就要穿透耳膜了,而在这笑声中,她黑色的瞳仁盯住你,竟然还在说话。

一开始是难以辨认的简短音节,像是无意义的嗫嚅,然后,她缓慢地,缓慢地叫:

“Mi——o——”

“Mi——o——”

澪。是你的名字。

你愣在原地了。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有生物叫出你的名字。可是,与此同时,隧道深处爆发出小孩嘶哑的哭声。明显是有一个孩子看到了濡女的存在,然后因过分惊惧而无法控制大哭。

濡女黑色的瞳仁收缩了一下,她似乎终于想起她还有那么多小的人质。只见她笑得更大,大至密密麻麻的牙齿都开始颤抖,然后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并颤抖地转向隧道深处。不好!你骤然睁大双眼,脑中她叫你名字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声挣扎纠缠。是留她一命仔细盘问,还是——

可你永远,永远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领域展开。”

你双手合十,金色的光球从指尖骤然扩大,一瞬间,水族馆内万物都漂浮起来。

海龟,鱼,水滴,甚至还有空气。

“万有引力。”你说。

然后你的领域刹那间缩小,小至只能刚好包裹住濡女的程度。濡女惊恐地望向你。

“开。”你说。

不过瞬息,濡女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朝其垂直方向分崩离析。在万有引力的逆方向,宇宙是无限的。

濡女就这么消失在你的领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