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某张餐桌前，几个人面对面交流。
“所以你们也是新生？”
顾悠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银白色的身份卡上写着：林淇、魏沁、何安三个名字。
林淇是个医学系的面瘫，一头柔顺的蓝色挑染卷发，眼尾下有颗泪痣，不笑时一副即将轰炸众生的厌世样：“是的，但我们来了一个星期，还没有正式上过课。”
魏沁看着比她活泼，阳光开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沁，她是林淇，旁边的是何安，我们是上周六来的，正好赶上放假日。”
看到正常的活人，她心里多几分亲切感，顾悠报了自己的名字，问：“刚才的男生是怎么回事？”
“他是鬼怪装成的人。”林淇说，“这个食堂除了没钱的新生以外，基本上没有老生来，他们直接拿钱换食物，常来这里的大多是鬼怪，它们装成人的样子来蹭饭，最好不要和它们交流。”
“鬼怪也需要蹭饭？”顾悠平静的脸上难得多了疑惑。
魏沁点头：“没错，而且……”
何安指了指前十一个窗口：“而且这里的饭菜压根不是人吃的，鬼怪会喜欢也正常。”
顾悠不明白，到前十一个窗口前转了一下，才明白何安的意思，这确实不像人吃的。眼球炒辣椒、凉拌头发、脚趾炖汤，甚至还有油泼脑花，体积大得有点不像任何动物的……
只有最后一个窗口正常点，是蛋炒饭。
打饭的是一只触手，真身是一头大章鱼，身体躲在后厨，十二只触手分别守在每个窗口前。
顾悠打了一碗蛋炒饭，坐下来和林淇他们一起吃。
何安表情有些古怪：“你是第一次来吗？”
顾悠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嗯。”
“那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害怕？”他们刚来的时候可在宿舍躲了好几天才敢出门。
顾悠不假思索：“天生胆子大。”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无法治愈的脑癌后，她已经经历过绝症的痛苦和绝望。
曾经为了消除心中的恐惧，她看了不少恐怖片，试图转移注意力，鬼怪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况且，顾悠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只有孤儿院的老阿姨看她可怜才一直照顾她，而她的病是个无底洞，需要用数不清的钱去填补，连累他们。
能活着固然好，出了事也就那样。为了以防外一，她在压枕头下的银行卡里存了这些年来偷偷攒下的钱，还给帮过她的阿姨和叔叔，打算等开学以后再提不继续治病了。
没想到意外先一步到来，她被拉进了这个鬼怪世界。
她没有牵挂，自然也不会害怕。
林淇对她的回答不予置评，转移话题：“明天所有新生就要进入第一堂课，你选的什么年级？”
这话一出，何安的神情有些期待和紧张：“说不定还可以一起组队。”
顾悠亮出手机屏幕，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小学一年级。
何安痛苦地捂住脸。
顾悠挑眉：“怎么？”
林淇和魏沁纷纷亮出手机，也是小学一年级。
何安选的是大学二年级。
三个不失成熟的“小学生”和一个大学生面面相觑。
“同年级才可以互相组队，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落单了。”何安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转过弯来，填了自己的真实年级。
虽然大多数人都下意识选真实的，但很明显，各个年级的课堂难度有差异，这种时候选越小的越好过。
“生存手册上没有说怎么上课。”顾悠道。
单看学生公寓的情况，课堂绝对不会容易。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组个队。”林淇在三个小学生之间比划，“团队协作的效率更高。”
顾悠思考一会儿，答应：“可以。”
不管怎样，按照这里的规定，学生总是同一条绳上蚂蚱，互相伤害双方都得不到好处，不如多组队互相帮助。
手机上发来学习小组的邀请，顾悠起了个名字。
【恭喜学生顾悠、林淇、魏沁组成学习小组，小组名：暗夜女王组（已黑化）】
林淇：“……”
魏沁：“……”
这名字，很有味，很配合他们现在的身份。
何安脚趾扣地，嘴角抽了抽：“我还是随机匹配吧。”
四人加上联系方式，到点后回到宿舍，拉了个小群。
学生公寓是男女混合型，魏沁和她同楼在306，林淇在601，何安在204。
改好昵称后，顾悠准备去洗个澡，她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这个行李箱把她所有的衣服压缩传送过来了，难怪很重。
走进卫生间，听到天花板上一阵吵闹声。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你就喜欢她所以才会偷偷和她去我们约会的地方，你这个死渣男！”
随后便是嘈杂的衣服摩擦声，凳子桌椅的碰撞，似乎是打起来了。
顾悠拎着桶子，面无表情地退出来。
声音消失了。
单脚再次跨进卫生间。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据她所知，每间宿舍看似上下只隔了一块天花板，但不同房间的声音是不会互传的。
而且不存在两个人住一间宿舍的情况……那就是她的卫生间会说话。
这么一想，那种偷听别人的愧疚感顿时消失，顾悠心安理得地进去洗澡。
只要她没违反规则，就不会出事。
［各位同学晚上好，这里是学生站广播站。］
顾悠洗完澡出来，头顶喇叭又开始响。这次和以往的稚嫩诡异童声不一样，是个温和平稳的男声，仔细听略带青涩，夹杂着老旧广播的丝丝电流音。
［学生会接收到大家的通知，已经为缺失入学用具的新生重新发放，请各位同学注意查收。］
［本学期招生已截止，共有345位新生入学，168名学生因故作退学处理，11名新生失踪，当前学生公寓共入住学生13545名。］
听到学生数量，顾悠心中微惊，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yoyo球：学生公寓有一万多个学生，为什么只有6层楼？】
【男大清纯185求组队：我们这儿是第五十七个六层，学生公寓具体有多少层谁也不知道。】
【我真是体育生：很魔幻，我刚来的时候为了找食堂爬了一百多层楼，结果发现只要心里默念就行，到点了开门就可以进食堂。】
【冰淇淋：进来了就出不去，想到楼底必须跳楼，但下面全是迷雾，据说迷雾里有很多不受规则约束的鬼怪，算是彻底封死了任何逃跑的途径。】
顾悠目光闪了闪。
广播还在继续。
［本期插播一条失人启示，有位女同学在上课期间不慎被组员遗落在课堂中，当前返回通道已关闭。对于其他组员故意遗弃的行为，经领导们协商，将对其他组员作记过处分，交给对应宿管进行处理。］
［该名女同学为金色长发蓝眼，学生ID为638494，如有同学恰好同课，请将其一并带回。］
［这里是学生会广播站，我们下期再见。］
广播里放起悠扬的音乐，顾悠本想再打开论坛看有什么其他注意事项，没几分钟便觉得眼皮打架，鼻间掉落大滴的血，砸到手背上，手机从指间滑落。
……
黑暗潮湿，被监视的感觉。
顾悠睁开眼，身下是一片泥泞沼泽，头顶有一轮血红的月亮，四周漆黑，空无一物。
血红的月亮比平常见到的要大许多，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月亮上出现一张人脸，两只巨大的眼睛骨碌碌转，最后停在顾悠身上。
浑身像被黏腻的蛛丝裹住，动弹不得。地下的烂泥里伸出无数双骨手，抓住顾悠的脚，把她往下拽。
月亮咧开嘴，眼角弯弯。
四周开始泛起迷雾，雾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但直觉告诉顾悠，她不能出声。
“悠悠，阿姨在你背后，你回头看看我。”
“小悠快过来，叔叔带你去看医生。”
“哈哈哈，顾悠，该拍毕业照了！”
各种熟悉的声音灌入耳，顾悠只觉得脑袋发痛，浑身血液倒流。
“是梦魇。”
柔和的女声在脑中响起，是魏沁。
下一刻，四周的迷雾散去，景象扭曲成另一副模样。魏沁和顾悠面对面坐在方桌前，顾悠看着眼前的面孔，有些疑惑。
魏沁解释说：“别担心，这里是我创造出的梦境领域，不会有危险。白天的时候你遇见的那个男生，是一只寄生鬼。”
寄生鬼，顾悠在搜鬼浏览器上见过，是一种通过触碰撒下寄生种子的鬼怪，他们的本体很奇怪，有的是奇形怪状的动植物，有的只是一缕游魂，梦魇形式的很少见，不过会在梦中吸取人的恐惧为营养，然后寄生在这人的身上，寻找下一个宿主。
不过顾悠却对魏沁的梦境领域感兴趣：“这个是怎么做到？”
魏沁沉默两秒，把林淇拉进梦境。
林淇刚躲过宿管的搜查，闭上眼立马就入梦了，睁眼看到两人，有些惊讶：“有事？”
顾悠又问一遍：“你们进来还自带技能？”
林淇秒懂，说：“算是书中世界对学生的宽容，每一个刚入学的新生都会收到一张志愿单，可以写想要的异能，不过怎么给还是得看它们。”
鬼怪当然不会让学生占太多便宜，学生填了之后装模作样申核一遍，然后基本等于随机分配，和上学时的一大堆作用不大的回执单没差。
魏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这个异能其实不是我想要的，只是睡觉的时候把志愿单压在枕头上，不小心蹭出边角，正好又流口水，所以……”
“但是还挺好用，学生公寓不让乱串门，我们学习小组可以在梦里见面，这只是初级阶段，后期还能用学分升级。”
顾悠刚进来时忙着研究手机和规则，没注意到那张志愿单，志愿单久生就是一张泛黄的A4纸，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不怎么起眼。
“既然咱们是一个小组的，留个梦境勾连，以后晚上可以随意交流，宿管那张蜘蛛脸我真是看够了，每天粘在天花板上盯人，我压根睡不着，又不能睁眼。”
顾悠和林淇分别在魏沁的领域里留下自己的一样东西，顾悠放的是一个毛线小兔子，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羁绊越深，进来时越方便。
醒来时，正好过了宿管查寝时间。
顾悠眼前忽然多了一个悬浮的档案，上面记录她个人状态。
【学生666666被普通梦魇寄生，健康值-5，剩余健康值95，副作用：持续失血3小时。温馨提示：每一个学生都应该注意身体健康，好心的领导们会定期查看每位学生的健康状况，低于综合平均线的学生将会被勒令退学哦~当健康值降低至原来的20%时，学生们会变得十分虚弱。】
旁边还有一个十字小符号：绝症患者，每天持续扣除0.1%健康值。
顾悠：“……”
她打开手电筒，发现满手鼻血，全是自己的。
顾悠随手抽了张纸擦干净，把志愿单翻找出来，边角泛黄的纸上浮现一行字：初出茅庐，你们将免费获得一次许愿权，请写下您最想要的异能！
真的有这种好事。
她正准备提笔开写，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鼻血糊满整张纸。
【您的异能已激活！关键词：掠夺。初级作用：收集样本，获得他人的技能和？？？，试管上限5支。（每使用一次，扣除健康值10%）】
“……”
顾悠盯着后面的提示，陷入沉思。
掉血debuff和烧血技能，意外的默契又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