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倒的魔像上还萦绕着强大的魔气。
魔气天然具备侵蚀灵力的习性，一旦进入修士体内，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向紫府袭去。
好在季之瑶的青雷天性克制魔气，有青雷护体，魔气不敢靠近她二人，也是如此，林清眠才会敢近距离地站在损坏的赤索魔像旁边。
问题来了，是谁进入了大离宫的结界，将赤索魔像推倒了？
林清眠正想着这件事，身后的季之瑶忽然喊了一声，“这是——”
林清眠循着季之瑶的视线望过去，灵活地游到她身侧，却发觉底下的一片漆黑竟是由干尸砌成的一条路。
从衣服的样式与纹路来看，这些多半都是女尸。
又是女尸。
更为奇怪的是，她们的身子大部分都朝着赤索魔刹的青铜像那一面。
林清眠被这一幕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有些害怕地向季之瑶身边挪去。
“这些人……都死了，这么多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若是事成，周国只怕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季之瑶脸色阴沉。
这么巧，这件事发生在她们出使明国议和之际。就算她季之瑶今日没入这大离宫，到了明国皇宫之内，恐怕也得惹来一身骚。
林清眠捻指掐了道法诀，在心中默念道：“母神祈福，朝朝往复，岁岁不同。”
倒塌的赤索魔像立了起来，青铜碎片从四面八方凝聚，最后拼成完成的赤索魔像。
季之瑶心神一动，唤她：“师姐。”
她看林清眠倏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季之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补了一句：“徐师姐。”
这样叫也没错。
徐情思先前在清霄门待过，两国交好时，徐情思的父亲、如今的明国皇帝，还担任过清霄门的长老之一，照理来讲，徐情思和林清眠算一辈。
只是季之瑶看不顺眼徐情思，嫉妒她与师姐能无话不谈，向来都没大没小地叫徐情思全名。
林清眠便以为是季之瑶长大了，哪怕心里不爽也学会了收敛，懂得礼数。
于是她便应下了那一声“徐师姐”，“怎么了，小季大人？”
她叫了她师姐，季之瑶是想要她回一声师妹，她却还是称呼自己为“小季大人”。
季之瑶咬了咬唇，转而说起正事：“缘何要修复这魔像？”
“你低头看，这些女子，倒下的方向是不是都朝着这具魔像？”
“正是，这又有何关联？”
“赤索魔刹的传说，我想你也听说过。总归，这尊魔像留着不算是件坏事，何况里面已经没有魔气存在了，总不能将后来人的念想也断掉。”
之于她们众生与修士而言，魔释天与婆罗二十魔刹具是无恶不作，祸害苍生之孽。可对于万千求告无门，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言，这是她们能求得因果的唯一渠道。
“善恶终有果。”
林清眠说这句话时，季之瑶忍不住侧目。
善恶终有果，那师姐，你为人坦荡磊落、所行善举诸多，又怎会落得那样的因果？
二人在大离宫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出不去结界。哪怕像进来时那样将灵力收敛也无济于事。
季之瑶抬起手，让林清眠往后退，“我试试能否破开。”
林清眠躲到宫殿的柱子后，闭着眼睛给季之瑶加油打气：“小季大人，加把劲，能不能出去就靠你啦！”
“好——”
季之瑶掌中的灵气蓄成一个漩涡状，雷纹自漩涡的中心蔓延开来，数道青雷瞬间迸发，结界却是纹丝不动。
季之瑶：……
方才已在师姐面前夸下海口，可不能丢人现眼。
季之瑶甩了甩手腕，死盯着这道结界，再度召来了清霄雷。
左手食指上的翡翠戒指光芒亮起，林清眠认得那枚戒指，是她曾炼得品阶最高的灵器。认主佩戴后有增幅效果，与清霄雷十分契合，林清眠为这枚灵器取名为“无盈”。
无盈里面存有一道她的剑气，原本是想有朝一日能用以保师妹一命，但方才她细细感受了一回，她的剑气仍存在其中，说明这些年师妹并未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
林清眠好心情地扬了扬嘴角，接着看师妹卖力地破阵。
只是季之瑶努力了好一会，身上的灵力用了大半也不曾撼动这结界半分。
林清眠从柱子后探出了头：“小季大人，不如我们另寻法子出去吧。”
季之瑶颇有些不甘地点了点头，可眼下也只好这样了。
方才她们已经看过那些青铜像了，结界法阵不在上面。
于是林清眠和季之瑶来到了大离宫前。
这座铜门十分沉重，单是用力气推是推不开的。季之瑶用青雷炸了数十下方才打开条缝隙，可容一人通过。
“师姐，我先进去探探。”
林清眠点了点头，她现在修为不如季之瑶，有些事情还得是靠师妹，“小心些。”
季之瑶应了一声，将灵力散开探路。
大离宫颇为庞大，是因魔释天的真身足有六丈高。
二人小心翼翼进入大离宫正殿，身后的铜门却在她们进去后的一刻突然关闭了，任季之瑶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打开。
林清眠说：“算了，我们往前走走看。”
季之瑶闻言，随后收敛了灵气，只留下探路作用。
林清眠搜刮了徐情思的乾坤袋，从中找出来一颗夜明珠照路。
只是这夜明珠甫一亮起，整个宫殿都亮起了夺目的光辉。
宫殿支撑柱上镶嵌了不少金银珠宝，上下的中心位置外壁各装有四颗菱形的夜明珠。
大离宫最顶端，一颗颗小夜明珠被串联在一块，轻盈如流苏一根根坠下，犹如华美的水晶灯般璀璨灼目。
正中央是一个约有四五丈高的王座，用以玄岩支撑，透着一股神秘感。
王座的中央有一根木杖，顶端是蛇首，下头雕刻着一个举着黑蛇的男人。
水流由铜门底下的门缝流入，经过长廊从王座两侧出去。
林清眠注意到此事，牵着季之瑶游到长廊尽头。季之瑶依依不舍地松开林清眠的手，拨开机关上的泥土，一阵灰尘四散在水中，又被季之瑶贴心地用灵气撇走。
“这个机关是怎么？摁一下的吗？”林清眠托着下巴好一会儿没想明白，季之瑶干脆直接上手一摁。
王座两边与长廊中间的一大块石砖凹陷下去，两边升起一个石柱，顶上放置一颗用于绘画法阵的灵石。
源源不绝的法力波动，只见长廊中间升起一座囚牢。
其中困着的东西，说是蛇，又不太像，形更似海鱼，可半边身子却是肌肤皱起，看起来格外干枯，它的腹部胀起，似怀胎十月的妇女般大小。
林清眠愕然，揪着季之瑶的衣袖，躲在她后边：“这是……鱼妇？”
“想来多半是了。”季之瑶沉声作答。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意思是说，有一种鱼名叫鱼妇，它的半边身子是干枯的，颛顼曾将魂灵寄于鱼妇身上，妄图有朝一日借鱼妇的身体死而复生。
颛顼一事只算得上是个传闻，毕竟没人见过鱼妇，并不知晓是否存在。
季之瑶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手里缠着清霄雷以便随时防御。她放缓了速度，一点点靠近牢笼。
林清眠从抓着季之瑶的衣袖变成了抓着她的手，季之瑶只在心底小小欢喜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鱼妇上。
与鱼妇靠得近了些，林清眠顶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感睁开眼睛，将季之瑶的手握得更紧。
季之瑶望向她，发现林清眠的双眼闪烁淡淡的金光，想来她是想试试这具身子能不能用“望穿秋水”。
林清眠与望穿签订灵契后，林清眠可以短时间借用忘川兽的“望穿秋水”，亦可与之共享视觉。
可是没起效果。
望穿秋水并非所学而得，是忘川兽与生俱来的本事，所以换了个身子的林清眠并无法借用望穿秋水。
季之瑶抬了抬尾指，将望穿放了出来。
林清眠看到忘川兽，昔日老友具是惊讶不已，转而想到自己如今是“徐情思”的身份，林清眠跟望穿打了个眼色。
望穿与她默契非凡，当即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只是亮着一双金瞳滴溜溜地瞧着林清眠，没有做出任何暴露林清眠的举动。
林清眠松了口气。
夺/舍乃魔族之法，修仙者的大忌，林清眠重生一事过于蹊跷，她还是不想过多声张，省得遭来祸端。
季之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师姐为此，竟然与望穿也要装作不认识么。
“望穿，看看鱼妇的肚子里是什么。”季之瑶冷冷道。
望穿下意识抖了一下，不敢怠慢。
她睁眼瞧了好久，说道：“那是魔胎。”
“魔胎？难不成借用鱼妇复生的并非颛顼而是魔释天？”林清眠说。
如果魔释天真的死而复生，那才是真的糟糕。
三十万年前，菩提二十诸天联合无相众生母与至高母神一齐才将魔释天诛杀。若魔释天与他的婆罗二十魔刹卷土重来，只怕九州与仙界都将大乱。
“这可该如何是好……”
当季之瑶想法子时，魔释天的王座突然动摇了起来。
二人回过头去便是望见一下身如鲛鱼，上身若老虎的灵兽，季之瑶一探究竟，其修为更是远在季之瑶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你是有点子虎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