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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方才应津亭说想在国子监里四处逛逛,祭酒便正在同他说国子监里的大致构造,边说边慢慢走着。

天颜不可随意窥探,祭酒没有盯着应津亭的脸色看,也就没发现应津亭的脸色难看过,只是继续当他的导游。

直到几道堪称活泼的声音传过来,祭酒的牙酸了一下。

“方祭酒!”

“祭酒大人——”

“好巧啊,学生给您问好了!”

“祭酒这是在做什么啊?”

方祭酒看过去,见只是国子监里还算“温和”的这个五人小团体,居然松了口气——国子监里类似的狐朋狗友纨绔小团体颇多,所以方才被叫住了,方祭酒都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到底是哪几个人。

“云清晓也回来了?”方祭酒说,“身体没大碍了吧?”

云清晓笑眯眯地作揖:“都好了,谢谢祭酒关心。”

放下手的时候,云清晓顺便抬眸看向了站在方祭酒侧前一些的应津亭,目光坦然。

应津亭接到他纯粹好奇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然后突然敛了冷意,很轻微地笑了下。

见状,云清晓眨了眨眼,有点困惑了——刚才在国子监门口,这人不是对上他的目光就不待见的模样么,怎么现在又不了?

“没事了就好,往后行事需更小心仔细,别再磕着碰着。”方祭酒走过场地为人师表了下。

云清晓也走过场地尊师重道了下:“是,学生记着了,有劳祭酒关心。”

这期间,反应迟钝的应敏行总算一个激灵确定了应津亭的身份——虽然应敏行所在的恭王府存在感很低,但毕竟是宗室,虽然应津亭这个皇帝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帝,先前应敏行还是随父亲恭王进过宫、和其他宗室子弟一块儿见过新帝的。

这会儿认出了应津亭,应敏行很是无措,不知道是该直接行礼,还是该先小动作提醒提醒同行的云清晓四人,又或者陛下不想暴露身份?

“清、清晓……”

应敏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装作没认出应津亭。反正先前宗室里乌泱泱一群人一起面圣,陛下不一定每个人都记得,就算陛下记得他,他也可以说自己当时不敢窥视圣颜所以如今才没认出来……总之现在先跟云清晓打个手势,提醒提醒他。

但这会儿大家都站着,当众叫了名字打手势什么的,实在不是能隐蔽的事,云清晓闻声看向了应敏行,应敏行却尴尬地“卡”在了原地。

蔺采樊比较直接,干脆道:“方祭酒,您边上这位是谁啊,也给咱们介绍介绍呗?是马上要入学的同窗,还是要给同窗们讲课的助教啊?”

方祭酒果然如临大敌,连忙呵斥着说出了对方的身份:“休得如此无礼!这位是当今圣上,不要放肆!”

应津亭没有阻拦方祭酒说出自己的身份,反而带了点兴致好奇云清晓的反应。

然后应津亭发现,云清晓似乎还挺……失望?

这失望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云清晓的确挺失望的,毕竟皇帝不太可能给他当画模,显然是画不了了。

不过他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当众把这失望表现得多明显,若不是应津亭有意盯着他看,倒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发现。

“啊?”

蔺采樊几人诧异不已,没想到凑热闹来看看“厉害人物”居然凑的是皇帝的热闹。

反应过来后,连带着云清晓一起,都赶忙作揖道:“参见陛下。”

应敏行结巴,其他四个人都说完了,他才姗姗跟上:“……陛、陛下……”

“平身。”应津亭语气寻常道,“不用紧张,朕今日只是四处走走,方才还在同祭酒说想找处课堂体悟一番学子在国子监上课的感觉,既然你们几个来得巧,那就去你们上课的地方看看吧。”

云清晓五人:“……”

虽然都知道国子监里风气不好,课堂上博士讲他的、学子玩自己的是常态,但若是有要紧人物来旁听,大家肯定难免要装装样子的——这下好了,他们几个来凑热闹,给带回去个麻烦。

怕是要被授课的博士和同院的同窗们打死。

“走吧。”应津亭道。

祭酒自然只能作陪——就算这皇帝没什么实权,受制于摄政王,但那也不是他一个国子监祭酒得罪得起的。再说了,没事得罪人做什么。

云清晓五人齐刷刷的满脸沉重,脚步发虚。

余光扫到那总是神采飞扬的公子哥现在蔫下来了的模样,应津亭眼里略带了笑意。

不是想认识他吗?还因为他是皇帝而失望?

那现在不用失望了,他陪他多玩会儿。

……

云清晓所在学阁叫濯清院,里面都是来了国子监四年以上的“老学子”。

濯清院学子们资历在身,起码三分之一的都直接不来上课了,就等着耗到满六年了混个结业,剩下来上课的,还至少大半都有逃课的习惯。再剩下的,能在课桌前坐住了,已经算是“人中龙凤”,打打闹闹不听讲都是小事,反正想听课的少数那么几个会自己往前坐,授课博士们已经习惯了。

真龙天子的驾临也没能改变濯清院一如既往的真挚风气,祭酒领着路到门外时,先听到的不是博士授课的声音,而是学子们叽哩哇啦的热闹。

方祭酒略显尴尬:“陛下,是臣管教不严之过,学子们风气散漫,臣……”

应津亭抬手打断:“无妨,朕稍坐便走。”

要不是为了完成来国子监“上课”的任务,他也不想走这个过场,平白还生些麻烦,比方说这祭酒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胡乱揣测犯嘀咕。

云清晓几人也犯嘀咕,想不通这皇帝不搁宫里待着、来国子监旁听是要做什么,但当着人面不好议论,只能安安静静的。

好在应津亭没有公开身份走进课堂的意思,只是让本来应该在里面上课的云清晓五人,还有执意作陪的祭酒一起,从靠整间课堂后面的殿门进入,找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归属但反正当下没其他学子落座的位子坐下来。

不过七个人走进来,其中还有好久没来的云清晓,国子监里官位最高的祭酒还亲自陪着个生面孔进来,就算没有暴露应津亭皇帝的身份,也动静小不了。

祭酒的到来并没能让课堂安静几分,反倒有学子更加兴奋了,直接对祭酒开口:“祭酒大人这是押送我们磕坏脑袋的云二少爷回来上课吗!”

“哎,云清晓,听说你在逸客居跟孙莫学那孙子抢戏子啊?出息啊!”

这种事可不能不吭声,云清晓瞪回去:“孙莫学是不是在国子监里败坏我名声了!分明是他不受待见还想强抢,我见义勇为好吗!”

先前云清晓在逸客居花钱雇了两个戏子给他当模特画画,期间同窗的丞相之子孙莫学正好也去了那里,非要点其中一个戏子去唱。

这是人家的行当,云清晓倒也没有真要管着人家三天不肯放人,但那戏子自己并不愿意去,说是孙莫学以前来听戏总是污言秽语不止,还借着打赏的名头总往台上丢东西砸得人头破血流。

云清晓帮不了一世,但都遇着了,也不能连一时都不帮吧,便让当时陪着他的剑刃把孙莫学的小厮轰出了他画画的房间。孙莫学知道云清晓也在戏楼里,就自己又去掰扯了一顿,最后没扯赢、落了个没脸,扭头就跟别人说云清晓和他抢戏子。

还害云清晓被家里祖母拿着鞭子恐吓了一顿。

这会儿调侃云清晓的这位同窗学子正要接着说,就被方祭酒训斥道:“先生在上面讲学,你们却在下面交头接耳,像什么话!规矩点!”

“唉哟,祭酒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不禁吓的。祭酒,这位生面孔是哪位大人啊,不是来顶替您位子的吧!”这学子说完,周围人都起哄笑起来。

托国子监越来越腐坏的福,国子监祭酒这差事不算什么美差,方祭酒本人也谈不上家世雄厚,所以日子久了这来得久的、家世又过得去的学子对方祭酒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当着应津亭的面被学子落了脸面,方祭酒局促得脖子红到脸,但是方才进来之前应津亭又说了不要暴露他身份,所以此时方祭酒也不便那应津亭皇帝的身份来狐假虎威,只能佯装镇定地“慈爱”训斥:“没大没小!”

看着周遭,应津亭心想,云清晓搁里面居然都算是清流公子哥了。

这位清流公子正在从书袋里面往外拿东西,书、笔墨纸砚,放到桌上,瞧着倒是规规矩矩。

蔺采樊、谢藏、种惟和应敏行他们四个虽然很想凑成团说说小话,但身为课堂里为数几个知道应津亭身份的,此时倒也没那么敢目中无人,只得老实坐着。

就这么煎熬到了一堂课结束,彻底完成了这项任务的应津亭也松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祭酒连忙跟上。

云清晓他们五个也站起了身,一副没打算挪步子的恭送模样。

应津亭挑了下眉,站在原地不走了:“云清晓?”

突然被点了名,云清晓眨了下眼:“是?”

应津亭翻找着借口:“你……见义勇为过?”

蔺采樊他们几个都纳闷地小心对视。

他们还在课堂里,周围也有其他注意到的学子,好奇地张望打量着。

云清晓对皇帝这位子的人没什么敬畏心,但也不至于不识时务到和人呛声,所以虽然觉得应津亭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学生方才说得夸张了些,其实只是和同窗吵了几句嘴,学生体弱多病,那同窗怕被学生讹上,所以没吵几句就作了罢而已,倒也不算见义勇为。”

云清晓回答完了,应津亭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那嘴上没大没小的学子又哟呵一声开了口:“云二少爷你磕到脑袋后这么会说话了啊!还文绉绉的!”

云清晓面带微笑看过去,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听说这越不好使的脑袋磕得越重越有效果,我今天回家前帮你脑袋也磕……”

应津亭现在对云清晓口中的“我今天要做什么”都有些阴影了,闻言想也不想地打断:“云清晓——”

想到这皇帝还在跟前呢,云清晓勉强收敛了,一派规矩地再次回应:“是,陛下您吩咐……”

说完了,云清晓愣了下,心想哦豁,不好意思,把陛下您身份暴露了。

不过看看刚刚还在刺他的同窗和周围人如遭雷劈的表情,还是很有意思的。

应津亭对此也没说什么,只继续说:“既然你才思敏捷又急公好义,那别在国子监里埋没了,今日便入宫给朕做御前侍卫,走吧。”

云清晓:“……”

由于系统的存在,云清晓现在在应津亭眼里就是个祸害,但这祸害一时半会儿拿捏不准怎么处置才好,放在宫外万一再出点事他难免鞭长莫及,不如带在身边,实在不行还能在云清晓要开口说话时捂住他的嘴。

而云清晓合理怀疑,他们大宛这陛下病得比他厉害,做事不着边际得很,没头没尾。

那么作为被任命的人,他是不接旨呢,还是不接旨呢,或者不接旨呢?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