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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救与杀

“汪潮?”汪藏海说,“他确实有些小聪明。今日我请二十四个人来,考较海市蜃楼的机巧,就是为了选拔人才,结果只有他一个人瞧出来门道。刚才考验税收算术,反应机敏,也不错。要遴选一郡太守,必不可少的能力就是熟悉民生基建,计算财政收支,至于其他管理庶务,只要有几个能干的副手就足以应付了,况且汪潮还善于发现细节问题,临机应变,实属难得的良才。我原有担忧,他做奴役出身,恐怕稍有自卑,或者突然天降富贵,会稍有膨胀狂妄。但见他敢于认责自罚,并无自辩推脱,说什么恭维我的言语,之后面对我的侍女下跪,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也没有影响计算答题,由此可见,足以担当重任。”

“你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万三微笑,“既不偏私结党,也不忌讳闲言碎语。”

汪藏海叹气道:“三哥待我义重,我却从未偏帮过你什么。作为朋友,未免愧疚。藏海再敬你一杯。”

万三举杯饮尽,又说:“兄弟这话说得见外了。你是清流贤臣,朝廷砥柱,秉公无私,做哥哥的也为你骄傲。”

汪藏海又说:“港口海运,万家做得极好,放眼整个大雍国,再没有哪个船队,能像你经营的这般,又灵活高效,又规矩严明。黄河治理工程,是国家百年大计,社稷千年奇功。运输粮食补给的重任,我原也属意万家船队与兵部军船相互衔接配合,只不过……”

“藏海,三哥心里明白,你担忧我一家专营,垄断市场,所以黄河清淤运沙的官办差事,我绝不开口向你讨要。然而这漕运粮船,无论是比仓储、比调度、比船工、比价格,我敢说没有一家比万家更有优势。你提拔汪家的一个家奴做四品太守,这可是一郡首脑,近似于土皇帝一般的地方大员,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无论你之前和汪潮有没有交集,都等于是让这息沙郡姓汪了,如此大胆行事,尚且不怕御史参你一本。为什么又硬要避嫌,不让万家参与黄河治理工程呢?”万三言辞恳切,眼睛直盯着汪藏海。

汪藏海说:“三哥,其实我另有一桩事,想托付于你,怕你两头兼顾,奔波劳碌,难以万全。”

万三摇摇头,借着酒劲儿大胆说话:“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妨碍万家船队接下这桩漕运差事。你聪慧颖悟,目光远见万里,知道朝廷不愿意容忍一家商贾拥有庞大的船队势力,所以想扶植锦庐陈家和安德黄家,与我东海万家三分天下,是不是?”

汪藏海目光坚定,沉声说出一个字“是”。然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一仰头喝干了,又下定决心似的,坦诚说道:“真正的原因是,近段时间我观星占卜,已经料定六个月之内,所有内陆江河漕运,凡是载重二百石以上的大船,都将会收归官办,成为驻军的兵船。朝廷将会明令禁止民用商船运输粮食。”

万三大惊失色:“征收所有民船运输官粮?难道……难道要打仗了吗?”

汪藏海想,既然已经道破了天机,说一半和全说出来也没多大区别,干脆向万三和盘托出:“是。最近一月有余,星象异动,紫微斗口生黑气,有时明朗,有时昏暗。齐鲁生碧色,客星犯帝座,破金木、冲月德。按照我的推算,不出六个月,煦王诸高就会起兵谋反。”

汪藏海长叹一声,又说:“我将会竭尽所能,阻止这场兵祸。”

“煦王要谋反,你如何阻止得了?”万三问。

汪藏海醉眼朦胧,声音有些含混地说:“任何人要起兵叛变,都需要兵马和钱粮。我会从这两方面断其后路,然后找个机会去见一见诸高,劝他放弃无谓的野心。”

万三思索片刻,劝说道:“藏海,你这样暗中行动,太过冒险了,还不如直接劝谏皇上,让他提前防备煦王诸高。”

听到万三这么说,汪藏海的眼圈却红了,说话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三哥,我前二十年的人生中,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告诉诸文天象星命,让他防备皇叔诸狄,提前阻止谋逆叛变。”

“什么?”万三惊呼,“你预言过当今皇上的……的……兵谏清君侧?”

汪藏海酒意上涌,眼含热泪,缓缓说道:“我与先帝诸文,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四年半前,我夜观天象,预言十年之后,诸狄谋反,李代桃僵,夺走诸文的帝位。当时我才只有十五岁,半点沉不住气,凌晨进宫,告诉诸文未来命运。我们俩在吉庆宫中密谈三日,商量对策,一面要削弱所有诸侯藩王的军政权力,特别是要软刀子对付诸狄,一面要培植诸文皇权直属的军队。所以,诸文在半年之内连续颁布政令,先是在各个藩王封地设置左右文臣,限制他们的政治权力,又剥夺诸姓亲王子嗣的带兵资格和世袭罔替封地。然后,诸文委派我兼领京畿戍卫,做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加快研习兵法,训练作战士兵。半年之后,我已训练银甲兵小有所成,诸文就让我去东海剿灭海盗倭寇,以实战锻炼军队的能力。朝野上下还有谁会想到?银甲兵并不是我汪家的私兵,而是为了保护诸文而训练的御林军。”

万三想到自己在东海初遇汪藏海时,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总是沉郁的神情,似乎打赢了多少胜仗也不能让他感到欣喜,原来是在心上压着这么大的一块石头。

汪藏海又饮尽一杯酒,继续说道:“我太愚蠢,太自以为是。天象星命,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我们所做的一切,反而加速了星命的巨变,让诸狄提前起兵反叛,打得诸文和我措手不及……”

后来的事,汪藏海说不下去了。

万三知道两年前那段往事,诸狄攻破应京城,诸文在吉庆宫中**身亡。传闻是汪藏海亲手放火烧死诸文,这是真的吗?万三认识汪藏海已经四年,距离吉庆宫那场大火也已经两年,但他从来不敢追问当年“弑君之臣汪藏海”的事实真相。

此时此刻,接着酒醉壮胆,万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藏海,应京城破前一夜,你赶去吉庆宫,是为了救先帝,对吗?”

汪藏海眼神飘忽,似是醉得深了,说话也颠三倒四起来:“我没能救他。我害死了他。天干三煞,丙寅寻不踪,紫微易主,地厄孤辰……吉庆宫那把火是我点燃的,内皇城那道门是我砸开的……我叫诸文躲起来,他不肯,我就把他锁在里面……火劫贪铃,陀罗加会,真龙劫煞避无可避,只盼能瞒天过海保住他的性命……可我再找到诸文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我的卜算全都应验了,可是我的行动全都做错了……是我害了诸文……是我杀了他……”

汪藏海讲到这里,一头栽倒在桌案上,昏晕过去。

万三长叹一声,喃喃自语:“可怜你十八岁时,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所谓少年天才,天命星君,好像也并不幸运。”

六角石亭中安静下来,周围池水的奏乐就显得更加空灵凄清。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万三回忆起刚才汪藏海唱的这支歌,原来撼动天地的悲哀,是遗憾。

过了不知多久,汪藏海渐渐苏醒过来,眯蒙着眼问万三:“我睡了多久?”

万三摇了摇头:“我也醉得狠了,此处没有滴漏,搞不清楚时辰。”

汪藏海以手支颐,撑起脑袋问:“刚才流水奏乐,经过了几圈?”

万三回答:“大约有两圈半,我听了两遍整首曲子,真是好听。”

“那就是三刻钟。”汪藏海说着,站起身来,“还有点时间,我带你去取宝藏。”

“这里还有宝藏?”万三惊奇道。

“当然有,是西王母埋葬的信物,来自于姬穆送给她的分手礼物。”汪藏海一边往六角石亭背后走,一边说,“穆王一百零五岁时,卸任国君王位,将大周国托付给自己的侄儿姬和,然后孤身启程,前往昆仑山赴约。此时姬穆已修道有成,是半人半仙之体,《穆天子传》里记载说,他在去昆仑山的途中遭遇猛虎,一个人赤手空拳把老虎打得半死,装进木笼里当做宠物赏玩,那囚虎之地从此就改名叫做‘虎牢关’。而西王母在此处留下的墓志铭写道,姬穆来到昆仑山后,他们正式结为夫妇。然而甜蜜浪漫的生活仅仅维持了十五天,姬穆就变了心,从昆仑神宫偷盗十颗不死药,突然离开了西王母。而且他还留下一件宝物,一封绝情信笺,说以此宝交换十颗不死药,彼此两清,此后和西王母好聚好散,永远不再见面。”

万三好奇地问:“什么宝物这么了不起?能交换十颗不死药?那可是足足延长寿命一千年的份量。”

汪藏海似乎已经酒醒,完全恢复了他一贯的平静语气说话:“我试验过这件宝物的功用,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聚宝盆’。”

第六章到第九章有修改,第四章改了错别字。

第9章 救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