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桑禾刻意压低语气，那张素来平和的脸蛋上出现了几分愠怒，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冰冷，不难感受到她的愤怒。
杨佑之模样看起来乖巧懂事，笑得时候讨好意味十足，“小桑老师，我们就玩了一会儿，你不要告诉我妈妈。”
小朋友年纪不大，祈求时倒是放低姿态，一副真诚得不行的样子。
桑禾是怕耽误学习，影响辅导进度，游戏适当娱乐可以放松心情，她担心江叙会带坏杨佑之，到时候杨佑之学习成绩上不去反而因为玩游戏而退步，到最后肯定是她的教学能力有问题。
桑禾不得不管控杨佑之的游戏时间。
“游戏机我摸手了。”桑禾抽出椅子放下书包，游戏机收好，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
游戏机是静音状态，江叙坐在一旁低头看着，很难不让杨佑之分心。
桑禾迟疑了下，把手伸过去，“你的也要没收。”
杨佑之意识到大事不妙，“江叙哥哥……”
江叙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没有半分迟钝皱着眉将游戏机递过去。
桑禾全部没收了，随后说道：“晚点我把游戏机交给你妈妈。”这句话是对杨佑之说的。
“啊——”杨佑之是欲哭无泪。
桑禾坐下摊开课本，“好了，把书翻到上次给你讲的知识点，我们先过一下重点再讲新课。”
江叙坐在一旁，挺大个人的存在感硬生生被忽视掉了。
桑禾并没有因为江叙的出现而在教学上有出现任何不妥，整个教学过程短小精悍干脆利落。
杨佑之小朋友天真地问，“小桑老师，江叙哥哥学习成绩也不咋地，你也教教他呗？”
坐在一旁眯着眼几乎是要睡过去的江叙意识清醒了，这话说得，怎么那么丢人呢？
“杨佑之，怎么说话的？”
杨佑之从小就是跟在江叙身后当小跟班的，年纪虽然是距离，但天天跟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一直到小升初才没那么粘人，但期间江叙的情况他还是清楚的。
桑禾收拾桌上的课本，说话很客气，“你江叙哥哥应该需要更好的老师来教。”她爱莫能助。
闻言，江叙抬起头瞥了眼桑禾，明明跟杨佑之是一样的叫法喊哥哥，硬生生喊出一种禁忌感。
他摸了下耳朵，撇过脸去。
杨佑之小朋友神经兮兮地看着江叙，“你看，连小桑老师都不教你。”
江廷以前为了江叙的学习成绩操碎了心，请名校的老教师来给江叙一对一教学，江叙到好，把人给气进医院。后来换了年轻点，抗压方面较强的，也不知道江叙做了什么，一个两个的主动申请辞退。
江叙这种情况，完全可以用不思进取、无可救药来形容。
辅导结束，别墅女主人没有回来，桑禾将游戏机交给了保姆。
桑禾离开的时候，江叙也很着一块离开。
在学校那个总是被骂没前途的差生，似乎在某一瞬间忽然在意了所有人都在意的好成绩。
江叙跟在桑禾后面，见她面色冷淡，依旧在生气。他知道，桑禾从进门开始就介意他带杨佑之那小孩儿玩游戏，跟其他人一样，怕他把人给教坏了，最后落得跟他一个下场，一无是处的。
“桑禾。”江叙喊住桑禾。
桑禾没有开口说话，脚步却慢了下来。
“你也觉得我没救了是吗？”江叙问道。
桑禾哽咽了一下，“生活是你自己的，选择走哪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后果是你承担，不是别人。”她没有资格说江叙眼前走的这条路就是错的。
江叙家庭条件好，他想要一个还不错的学历完全可以花一笔钱获得，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寒窗苦读。分水岭有人失败有人成功。他那样的人注定会成功，他的家庭背景优渥资源根本不允许他成为烂泥。
“别说这些客气话。”
江叙拉住桑禾的书包，黑色书包不知道是谁的，比她身板还要宽些，有点像男款。
“你很缺钱吗？”江叙问。
桑禾点了下头，不缺钱，她也就不会做这个家教了。
江叙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来给我辅导，我给你双倍工资。”
桑禾明显震惊了下，知道江叙出手大方，却不想这么大方。
江叙见桑禾没反应，便继续说道：“我这人挺好说话的。”
桑禾故作思忖片刻后，她勉为其难地应着，“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拉你一把。”
“那去我家？”江叙忽然开口。
桑禾当即皱眉，“我不去，找一个咖啡馆吧。”
“你害怕啊？”
江叙突然笑了，哪回他邀请他那些朋友不都争着抢着来，到桑禾这就是直接拒绝。
桑禾攥紧书包肩带，公交车刚好到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江叙今天这个突然提议辅导功课确实挺唐突的，他以前都不学的，突然说要好好学习就算了，还打算把人姑娘往家里带，进度确实太快了。
“行。”
桑禾人已经上车了。
起风了。
桑禾坐在靠窗的位置，从书包里拿出校服外套抱在怀里遮挡手臂取暖，她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树底下的江叙在打电话。
她看过去的时候，江叙正好也看了过来，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淡淡的笑意。
桑禾觉得脸有些热，抽回视线低下头没有再看。
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注意，突然一时兴起决定要从良。
桑禾猜不透，只知道他给出的价格是双倍工资。
“桑禾。”
桑禾刚上楼，就有个穿着流痞的男生冒出来，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跟她一样，父母都不在身边。她还有奶奶，他什么都没有。
赵阳问，“上回没弄疼你吧？”
桑禾摇了摇头，“我没事，反倒是麻烦你们了。”
那是一场被刻意安排的英雄救美的戏码，一开始只是想着吓唬而已，装装样子，没想到刚好那天江叙心情不好，动起手来全场乱作一团，全部被一锅端扣了。
赵阳两手揣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一脸无奈地看着桑禾，“你动凡心了？”
桑禾几乎是附近居民楼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乖巧懂事有孝心，和奶奶一起生活勤俭持家，有时间就去做兼职赚钱，学习成绩优异受不少人夸。很多男生喜欢桑禾，各类条件都有，桑禾谁都看不上。
赵阳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江叙，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渣男，出手大方，家里有钱。
没了。
追桑禾的那些男生里不是没有家里有钱的，不是没有长得帅的，不是没有一米八八块腹肌的，偏偏桑禾就是谁都看不上，不愿意多搭理。
桑禾默了瞬，“江叙是个好人。”
赵阳怀疑桑禾被江叙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好人？上次打架我二弟手臂石膏还没拆呢！”因为这事，江家给了一大笔钱摆平。大家都缺钱，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搬上来说。
桑禾歉意地扯了下唇，眼神有些疲惫，“我想借他的力，站得更高。”
文绉绉的话，没读过什么书就到社会上打工的赵阳听不懂。
“算了，做这种事情你别到最后后悔就行。”赵阳是真搞不懂女生心思。
谁能想到那个所有老师、家长眼里的三好学生，实际私下满腹算计。
“嗯，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奶奶最近这几天念叨着你，生怕你在外面过得不好。”桑禾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赵阳老熟人了，邻里相互走动也正常，“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桑禾的厨艺素来都很好，今晚家里做了两荤两素，三人围坐才餐桌边。
奶奶对赵阳的到来很欢喜，询问些工作上的事情。
赵阳自小父母就离婚了另有重组家庭，早早辍学开始流浪，只身一人靠捡垃圾做杂工长大，后面自己当学徒学了门手艺，现在跟几个兄弟们开了个汽车美容店，生意还可以，有了稳定工作后，就在这里低价买了房。
这里离市中心很近，房价低，虽然旧，但也算是有了个容身之地。
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奶奶和赵阳坐在客厅里聊天，赵阳聊天很会打趣，把老人家逗得笑颜展开。
桑禾取了块月饼拆开切块，备上刀叉，“奶奶，吃月饼。”
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中秋的时候买了几个月饼，目前还剩下一些。
赵阳很赏脸地说：“桑禾，考虑得挺周到嘛，居然还是我喜欢的蛋黄。”
桑禾见怪不怪赵阳这般调侃，话说得倒是挺幽默的，“我闭着眼睛买的。”
一家人笑作一团。
赵阳在桑禾家里一直待到奶奶入睡，奶奶入睡前会喝上一碗药汤，房间里充斥着难闻呛鼻的中药味。
桑禾在客厅里写教案，茶几上铺满课本和作业。
赵阳小心翼翼地问，“你爸妈啥时候回来一趟，去年春节没回来，今天放长假也不回了？”
桑禾已经习惯了跟奶奶一起的生活，父母不是必需品，她现在可以自己挣钱养活家里了。
“我也不知道，随便吧。”女孩穿着睡衣，半边身子趴在茶几上，在白炽灯的光芒下女孩肤色苍白，嘴唇红润，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温软得像某种猫科动物。
可是，她的心是冷的。
她说她想要站得更高，不乏野心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