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沿着光头男子的脸颊凹陷出流了出来，明明是红色的血却隐隐呈现出黑色的色调。
所有人都拼命抑制住自己心底的恐惧，以至于不当场呕吐出来。
护卫骑士们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们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却仍是镇定地看守着剩下的那几个壮汉。
就像是对这样的一幕习以为常了一样。
至于壮汉们，他们浑身颤抖，又听涅美西亚这样问后双腿发抖连忙哭喊求饶着。
一时巷子里又变得吵闹起来。
涅美西亚揉了揉耳朵，心情却颇好，她满意地将目光收回，然而却在垂眼的瞬间怔住。
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的时候她看见少年对着她张了张唇，然而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紧接着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浑身是血的他几乎让涅美西亚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
涅美西亚外露的神情似乎慌乱了几分，她收回身上外放的气息朝少年走去，凝视他半晌想扶他却又害怕扯到他的伤口。
她的靠近让躺在血泊中的落魄少年再度抬起头，金色的眸子耀眼而美丽，下一刻眸子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他转而失去意识晕倒在原地。
只是在彻底晕倒之前，少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令人心惊。
没了动静。
等确认少年当真昏迷过去后涅美西亚后退一步远离了少年，她站到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眸中冷静得不像话。
“把他给我抬上去……”刚刚脸上的慌乱仿佛都是错觉，她盯着自己手上残留的那点血迹。
涅美西亚这句话刚说完身后那本以为已经昏迷过去的光头男子突然又捂住脸发出了愤恨的声音：
“是你！明明是你诱我们过来的！”
“为什么！”他声音凄厉，还在痛骂与不甘中。
他想起来了，最开始传递消息说这里有一个大肥羊的家伙，他穿着灰色的衣衫也是从今天这个马车上面下来的！
他们明明是一伙的！
“你既然要救他为什么又要让我们……”
然而他话尚未说完，一把长剑就利落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光头男子低下头，双手脱力垂下，彻底没了生息。只露出脸上的两个窟窿，还在继续往下滴着血。
身披黑色铠甲的骑士不知何时从马车后面疾步走了过来，他手中执剑，居高临下地望着失去生息的男子。
“涅美西亚小姐，已经为您解决了。无须您再费心。”他将长剑从男子的身体里拔出 ，执掌面对着涅美西亚单膝跪下。
涅美西亚轻扫他一眼，尔后将手递到他的面前：“公爵呢？”
男子盯着朝他递来的手，喉结一动，轻轻牵住了。
“公爵大人今日启程回来，预计还要两天的路程才能回到特洛都。”
“回去。”她眼里满是不屑，转而又看了眼正好被人抬着欲往马车里去的少年顿了顿，“算了，现在去利桑那里。”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她懒得再理会。
“佩恩，交给你了。”
“是，涅美西亚小姐。”
冷峻的骑士牵着少女一直走到马车前，在马车的一旁还一直站着一名灰衣的随侍，他用余光瞥了眼侍从，随后佩恩蹲下身，让少女踩着他的膝盖一用力就上了马车。
随侍见状没说话，他没像往常一样跟着上马车，只是站在地下沉默不语。
待涅美西亚回到马车里后佩恩刚好在回身的同时与随侍错身而过，佩恩身形一顿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环视了一圈这里的一切，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昏迷的少年身上，骑士墨绿色的眸子沉了沉：“带回去，别让涅美西亚小姐久等。”
马车内。
少年被随意地丢弃在地毯上面，他紧闭着双眼，颜色苍白形容虚弱。鲜血从他身上的各个伤口处流出，染红了洁白柔软的地毯。
少年的身前是一双红色的高跟。
涅美西亚一脚踩上少年染血的衬衣，旋即用力碾了碾，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您还活着呀……”
真是太好了。
涅美西亚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的身上，从他那头大海般的蓝发一路往下，闪过他紧闭的双眼、挺拔的鼻梁，一直到他苍白削薄的嘴唇。
越往下看，越深刻地注视着少年的容颜，涅美西亚就越发兴奋。
她捂住胸腔，红色纱裙之下的胸口在不停地上下起伏，身体无法克制地在发抖。
那里是翻涌而出的浓烈**。
这是世间最美的作品，那极致的美色只有真正见到后才会被震撼。如同鸦片般的美，明知危险却又充满了诱惑。
果真是神灵啊。
“大人，您终于见到他了！”
就在此时，一本封面泛黄的羊皮书籍凭空间出现在涅美西亚的身边，它的书页都在嗡嗡作响，显然此刻的它格外激动。
涅美西亚没有去看那本书，她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少年半分。
“我的神，您还好吗？”脚下的力度加大，少年痛苦地皱眉，被涅美西亚踩住的位置，血不停地流出。
她俯身凑近昏迷的少年，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少年的脸颊上，她紫色的眼瞳里是一抹疯狂之色。
“我们都还活着呢。”她扬起唇如此说道。
眼前昏迷的少年，他是海神在人间的化身。
……
在一切故事的开端，涅美西亚是那相貌丑陋、人人喊打的人鱼女巫莫莉安。罪巫莫莉安盗窃预言之书、协助地狱恶魔、谋杀圣女、火烧圣殿……这种种恶行最终让海神大人震怒不已。
神明在神殿下达旨意抓捕罪巫莫莉安之后关押在无妄海底四百年，最后再由他亲自诛杀。
在十九年前，罪巫莫莉安伏诛之日，她的魂灵自此消失于天地间，而一同消失的还有海神波塞冬。
无妄海底海水浓郁，散布着令人发寒的黑气。
海神大人降临于海面，海水漩涡骤起，巨大的漆黑十字架从海底缓缓升起，那拥有漆黑长发的人鱼女巫就被锁链绑在那里。
这是海神大人为她准备的刑台。
神明一袭银白色长袍，长袍垂落于海面，他赤足踏于其上，手中执一通体金黄的三叉戟，神圣又伟大。
他的长发随海风飘扬起来，漂亮华丽的蓝色比这片海域加起来还要美，还要令人沉醉。
被锁链捆绑在十字架上早就无法动弹的莫莉安只是动了动指节。
她没抬头。
哪怕整颗心都已经因海神的靠近而颤动不已，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海面寂静无声，连海风都停了下来。
她甚至觉得神也听见了她心脏的疯狂跳动声。
她蠕动了嘴唇，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或者说，她不愿让神看见她的脸，这丑陋的布满疤痕脸庞，令人作呕。
可她能感受到她的神明正在一点一点地朝她而来，海波也为他一点点开路。
熟悉的气息扑面涌来，她等了五百年多年，终于再度见到他了。
虚弱的黑发人鱼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她在兴奋。
“莫莉安，你可忏悔？”
朝思暮想的声音穿越五百年的时间烟尘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可忏悔。
这四个字让她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倒流，变得冰冷无比。
莫莉安牵动嘴角，她费力地让自己抬眼，幽暗的紫色眼眸见惯了无妄海底的漆黑，黯淡无光又浓郁的黑色海水，让她的眼眸再也不复光彩。
“我的神……”你在说什么？
她虚弱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冰凉的金属触感挑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头。
是黄金三叉戟。
海神只看见一双紫眸里黯淡灰暗，沉得如一滩死水。
不是这样的。
曾经这双眼比海底的冥焰还要亮，那样壮丽闪耀的火焰之中，她的眼睛却比万物都还要充满光彩。
“……为什么……”莫莉安的眼前是只有圣洁无瑕的金光，还有那一点蓝，她看不见他的容颜。
眼前几乎已经在发白了，她却倔犟地继续看他，早已干涸的眼眶里再度有眼泪被逼出。
流出眼眶的泪水同样是漆黑色，眼泪在掉落的瞬间化成黑色的珍珠，“铛”地一声砸落在下巴上的三叉戟上，而后沉入海底。
眼前的金光似乎散去，时隔五百年，她终于第二次看清了他的容颜。
依旧是惊心动魄的美，让她魂牵梦萦五百年、让她疯狂沉迷五百年、让她生不如死五百年。
可是和过去不同，她再也不能碰触到他的身体，她记得他的温度，在温暖的海水中他肌肤的温凉，他蒙住她眼睛的那双手。
他在她心底种下的那颗名为**的种子。
她爱他。
“我说过，无人可伤你。”他的唇瓣在她的眼前一开一合，吐出这世间最优美的字句。
“所以，”
“我亲手送你离开。”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说她的生死，只是一些普通的字节组成了一句话而已。
她得到了神的眷顾吗？
莫莉安倏然间开始思考。
她深深地凝望着神的容颜，何其有幸她能再度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一切。那双动人心魄却冷漠无比的金眸，还有那头比奥斯克大海还要美丽的湛蓝色长发。
她何其有幸呀，可这不属于她。
“您骗了我。”
她的脸上露出苍凉的笑容，是从来都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的。火焰烧伤留下疤痕被这笑牵引得移位，竟然显出几分诡艳的美来。
您怎么能抛弃我呢？
三叉戟从她的下巴处移开，海神伸出手面对着她，她被这股无形的力量从十字架的锁链上挣脱开，迎着世人所仅能见的金光悬在空中朝他飞去。
她浮在空中同他对视着。
一缕阴霾化作灰暗的希望出现在她眼中。
您要永远陪着我才是。
她对着海神张唇，默然无声的吐出这句话。
刹那间漫天的光芒炸开——
神的圣光普照大地，驱逐世间所有的黑暗。然而待光芒缓缓散去后，原本的海面只余下断了锁链的巨大十字架。
那座神明为她准备的刑台，转瞬间沉入海底激起滔天骇浪席卷整个世界。
神与莫莉安都失去了踪迹。
话说，涅美西亚小姐，您救下海神的这段演得有点过了……（苦笑）（扶额）
算了，涅美西亚小姐您高兴就好……
啊啊啊啊可恶的海神，你最好提前找好解释的理由，要不然我绝对不允许你和涅美西亚小姐he!!!!
第2章 弑神